第6章 第 6 章

白宗主在衡山宗住了五六日,这几日四大主峰少见地热闹起来,连东篱散人都会在开宴的时候从璇玑嶂里出来。

最后一日,白宗主将不夜尊者酿的好酒尽数搜刮带走,又从菩者道人那抢了些他这些年游历山川收藏的好玩意,才心满意足离开。

这么多天,那颗血珠一次都没有发烫过。

白宗主对此有些得意,讽笑道:“看样子你们宗那个内鬼还挺害怕我,生怕我看出什么,都不敢继续动手了。

他看向东篱散人,虽觉得这是人家的事,但还是语带警告道:“这种事决不能姑息,师妹可不要心软。”

东篱散人见他神情端肃,应道:“白师兄放心,我是衡山宗长老。”

白宗主便乘着自己的酒葫芦回南境了。

有人在山脚密林里仰望他离去,确认看不见后才放出手中的黑色信鸽。

鸽子甫一振翅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半空中,那人微微一笑,将手拢在袖子里,优哉游哉地往山门走去。

信鸽无影无形,但飞至赤界时,却被一只同样无影无形的箭矢射下来了。

“这是第二只了吧,”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翻开信鸽的尾羽,爪下果然系了纸卷,“那些正道修士说我们残始同族违背天理,自己却做出这种内斗不休欺师灭祖的事,真真是令人作呕。”

他身后一人跟他穿着同类魔宫侍从衣裳,脸上带了个青铜面具,微微斥道:“别看了伯奇,还不快点把东西给尊上送过去。”

伯奇不情愿地咕哝两声,“我不想见那小魔头。”

揽诸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放肆,你怎敢如此议论少主!”

伯奇住了嘴,揽诸看着他的背影,轻咳一声,“少主今日去了箔花谷游玩,应到酉时才会回来。”

伯奇眼前一亮,立刻乘风往归藏海飞去。

归藏殿坐落于归藏海中央,伯奇循着魔尊的气息直直朝望乡台飞去,远远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如瀑长发垂到腰间,身姿如竹。

赤界的天永远都是阴霾的,远方青色云雾间电闪雷鸣,遮住底下万魔嘶吼。

伯奇跪地低头,将纸卷上呈,“尊上,这是近日属下截获的第二只云翳信鸽了。”

申远燮转过身,伸手拈起纸卷,玩味道:“百幽是个蚊子从嘴边飞过也要啃下一只大腿的东西,竟也这样舍得下本,云翳信鸽一只万金,用过三回便会变成一团青烟,他为了复活魔皇,还真是——。”

他的话语突然顿住,视线停在一行字上。

【药宗宗主白檀已启程回返南境,未察觉‘不尽言’之事,计划如期延续,另,昆仑顶新得一小童,传闻为菩者道人首徒钟灵所生,可以查证一番。】

伯奇久不听见下文,稍稍抬起头,好奇地看向申远燮。

申远燮的表情十分复杂,伯奇从未在尊上脸上看见过这种古怪的神情。

他有些焦心,正色问道:“尊上,可是幽界那边有什么动作?属下愿为先锋,替尊上分忧。”

申远燮将纸卷一拂,绿色魔火凭空冒出,瞬间将纸卷烧成飞灰。

他脑子里实在很少有这样混沌的时候,看见“一小童”,他就立刻想起一个小混蛋的脸,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都立起来了。

纸条上的字他能作证,他不仅能作证,还知道钟灵生的是一对龙凤胎。

因为女儿在他这里。

申远燮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忆自己是如何一觉睡醒就当上爹的,一声极其响亮的“尊上”先一步引得他转过头。

是腾根,他是傩神十二兽之首,做事面面俱到,所以被他派给了那个小魔头。

但此刻,他最为精明强干的下属一脸苦相,受不了地向他求援,“尊上!快去管管少主吧!她非要拿箔花炼什么香,还非要采龙脊上的箔花,惊得地龙都要翻身了!”

申远燮听得手背青筋暴起,他宽袍大袖一挥,用了个缩地成寸术直接飞到箔花谷。

钟知慕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站在谷口,甲作半弯着腰站她身边,看表情正在苦劝。

钟知慕十分理直气壮,“本来就是龙脊上的箔花最香,爹爹都是采那里的花给娘亲炼香的,为什么我不能去?”

甲作被这话噎住,但又实在不能放少主进箔花谷,只好装作没听见中间那句,继续之前的车轱辘话劝。

申远燮听见那句也是险些一个趔趄,他还是接受不了小孩嘴里说的将来。

他怎么可能跟钟灵结为夫妻?

他虽然现在还不认识钟灵,但她的鼎鼎大名他已经听过许多次了,修真界这一代的修士魁首,为人刚直不阿,这些年斩杀了不少意图吞噬生魂献祭给魔皇的余孽。

钟灵与魔族有死仇,据说她六岁时遭遇魔修屠村,如果不是菩者道人恰好云游路过灭了这帮人,又鼻子够尖闻见了被魔气和血气掩盖住的淡淡生人气息,钟灵那个时候就死了。

十分不巧的是,如今三界公认的魔修始祖,就是他申远燮。

他不是第一个以人入魔的,但的确是第一个以人入魔入出了名堂的,自他杀了赤界魔尊声名大噪后,人间的魔修也渐渐多了起来。

许是这个原因,所以两年前一个不知道什么大会上,钟灵说过,若有机会,必取他性命。

当时百幽那家伙还好事般把这件事捅到他面前,以期他会做点什么。

申远燮对此毫不在意,修真界谁不对他喊打喊杀,从他杀洞明宗那几个畜生开始,北境对他的追缉令这两百年间就没撤下来过。

不过他的确是想要钟灵命的。

结果现在来了个孩子,告诉他,他们七年之后会结为道侣,恩爱生子。

申远燮觉得肺腑盘踞着一股郁气,前面的倒霉孩子叉着腰,气势很足,跟她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重合了。

那天申远燮的心情原本很差,所以在下属禀报捡到个自称是他女儿的孩子时,他冷笑一声,浑身迸出杀意。

与他血脉相连的人早已消失在天地间,他亦痛恨自己这身血脉,别说现在,以后也不会留有子嗣。

这孩子是谁派来的,修真界?还是另外三个魔尊?

他驾着坐骑应龙气势汹汹直奔孩子所在地,结果远远就看见,几个魔宫喽啰互相搀扶着躺倒在女孩身后,女孩叉着腰,似乎正在对偷袭不成的三首恶蛟怒骂。

那只三首恶蛟是申远燮当年大战赤界魔尊后收服的,只听他的话,平素多待在人木渊里,但饿了就会钻出来。

申远燮渐渐靠近,看见三首恶蛟的爪子正捂在中间那个蛟首的脸上,其他两个头嘴里发出低低的咆哮,似乎想冲上去。

但中间那只蛟首瑟缩着往后躲,还在不停呜咽着,所以那庞大的身躯要进不进要退不退,看上去有些滑稽。

左侧的那只蛟首率先动了起来,只是它刚伸过来,女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拍了上去,那声音简直比雷还响。

另一只爪子随即捂了上去,两个脑袋的意见当然比一个脑袋重要,那只蠢蛟挪动着后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几个喽啰一拥而上,不停朝女孩道谢,女孩随意地摆摆手。

申远燮听见她说道:“这有什么的,肯定是我跟哥哥去凌云宗待了三个月,这只蠢蛟不识得我的味道了,等我多揍它几回就好了。”

她抬起手,三首恶蛟脸上鳞片锋利,在她掌心划出了一道小口子,淡淡的血气顺着风飘过来。

申远燮一直维持着的浅笑表情终于绷不住了。

魔族验亲的法子十分简单,咬一口就知道了,这血味一飘过来,申远燮的脸就绿了,跟在他身后那几个原本满面怒容的下属也开始畏畏缩缩。

这不过十日,这丫头已经把归藏海上下祸害了个遍。

腾根已经冲过去了,“少主,真不能过去,这两日地龙本就睡得浅,若是惊醒了它,箔花谷就没了!”

见女孩还是盯着龙脊上的花看,申远燮把脸一沉:“钟知慕!”

钟知慕转过身,立刻转变成泫然欲泣的脸,朝申远燮张开手,“爹。”

腾根与甲作都重重松了口气,这祖宗总算不闹了。

申远燮没有抱她,钟知慕也不在乎,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可怜巴巴地喊,“爹。”

申远燮微微一笑,“什么爹不爹的,你不是要去采地龙脊上的箔花吗,你现在去,我不拦着你,等那地龙翻身了,你管它叫爹吧。”

钟知慕垂着脑袋不说话了,只右手牵着申远燮的衣衫下摆,旁边围着的几个魔宫侍卫反倒惊慌起来。

甲作当即求情,“……尊上,少主毕竟年纪还小。”

申远燮转头看向他,“你既这么喜欢带崽子,不若现在卸了魔宫侍卫一职。”

钟知慕拉了拉下摆,一双蓄满眼泪的圆圆眼睛望着他,“爹爹不要生气,不要怪甲作,慕儿知道错了。”

这下身边围着的三个魔宫侍卫嘴皮子都开始蠢蠢欲动。

归藏魔尊形貌昳丽,极为俊美,少主继承了他的容貌,这幅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钟知慕抱得更紧一些,讨好道:“爹爹最疼慕儿了,不要生慕儿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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