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醒醒。”
方初锦揉了揉炸疼的太阳穴,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位瞎了眼的老婆婆正轻声喊着自己。
这是哪?方初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只见这房屋破破烂烂的,墙上裂开了好几道大口子,时不时有风从缝隙里钻进来。
自己不是死了吗?她记得自己在处理阴玄宗叛徒时,跟阴玄门的左右护/法打斗时,那左右护/法合力要将她的魂魄收入净魂瓶里,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将他俩爆体而亡,自己也因此用尽灵力而亡。
魂魄生生脱离自己身体的慌感涌上心头,方初锦摸着自己的心脉,自己的三魂安在,自己这是复活了?
瞎眼的婆婆察觉到她醒了,感受到她的慌乱,轻声安抚道:“姑娘,不要害怕,我是好人。”
方初锦寻思也没有一个坏人说自己是坏人,但见这老婆婆瞎了眼,面相看起来比较朴实,她也就半信半疑了这句话,反正自己也没啥好拿的,烂命一条。
方初锦眨了眨眼,装作一副无辜样:“谢谢老人家,那我是怎么躺在这里的?我感觉我什么都记不住了。”
“你是我孙女去河流边打水发现的,当时发现的时候以为你救不活,是请了三阿婆来救你,三阿婆说你命中坎坷,不知这次能不能醒,说你可能救不活,万幸你醒了。”瞎眼婆婆解释道。
“三阿婆是?”方初锦疑问道。
她记得自己三魂六魄都被收走了,那净魂瓶可是上古法器,如今自己三魂安在,只差了两魄,能从上古法器中夺得魂魄的,可见这三阿婆也是个能人。
瞎眼婆婆继续道:“是我们村里的神婆,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你先静躺,我去喊我孙女喊她过来给你瞧瞧身子。”
方初锦乖乖的点头,瞎眼婆婆凭借着感觉摩挲着将被子给她捏的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不给留,便心满意足的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出去。
见瞎眼婆婆出去了,方初锦起身打量着屋内设施,只见屋内就两个瘸腿的凳子,一张歪七扭八的四方桌,唯有一张梳妆台还算看的过眼,她下床走了下去,借着铜镜发现自己相貌变了,跟之前对比只有三分相似,但万幸她头上那根通体呈碧绿色的法器簪子还在。
这便是令三界闻风丧胆的法器————争渡,传闻争渡是来自昆仑山,据体来自哪,众说纷纭。
争渡认了主,看样子不太有借尸还魂的可能性,那她是怎么回事?看来只能等那个三阿婆过来,才能知道答案。
方初锦刚刚转醒,又失了两魄,身子有些虚弱,被风吹的直打喷嚏,只好,赶忙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取暖。
这鬼地方比她被强行拉去飞龙山苦心修炼心德住的地方还苦,自己那个时候至少有个不露风的房屋,这啥都没有。
她已经想好了,只要她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后,就去附近小门派内随便接两单打走尸的单子,拿了报酬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个房子给瞎眼婆婆换了,风吹着实在是太冷了。
不一会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阳光洒了进来,方初锦侧躺着,察觉到亮光,许久未见强光的眼睛半眯起,看向门口的三人。
一个满身都是打满补丁,身形消瘦的阿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瞎眼婆婆和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
这少女估计就是瞎眼婆婆的孙女,只不过怎么这么快,自己才躺下一刻,被窝都没有捂热。方初锦在心中默默想着。
瞎眼婆婆将门关住,摸索着油灯,划过火折将油灯点亮,将油灯递给三阿婆,语气里带着心疼道:“三阿婆,这小姑娘醒了,你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三阿婆不语,举着油灯径直朝方初锦这边走来。
屋内昏暗无比,只有微弱的油灯光,方初锦适应了灯光强度,才将眼睛全部睁开,一睁开眼,就见三阿婆正瞪着浑浊的双眼盯着她,将她吓了一跳。
一只粗粝的大手抚摸着她的脸庞,手上的死茧和倒皮蹭的她有点发痒,另一只则是放在自己右手肘脉搏上,轻轻按压着。
三阿婆嘴里嘟囔着念着她听不懂的话,但不知为何,越听越让她感觉到舒心,比飞龙山上道士念的咒语还管用,当时她被汪叔抓去飞龙山修心,就是被那些个道士强行按着听了半个月的咒语。
良久,三阿婆停下嘟囔,一双眼睛猛地睁开,对上三阿婆浑浊的视线,方初锦借着微弱的灯光,这才看清三阿婆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很长跟个小扇子似的,稍微仔细看,就发现右眼皮上有颗黑色的小痣,风情中带着韵味十足,想必年轻时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美人。
许久都没有听到动静,瞎眼婆婆急切地问:“怎么样了,三阿婆,这小姑娘有没有落下病根?”
瞎眼婆婆年轻时被草草嫁人,生了孩子后,落下病根才瞎了眼,所以,她重视这个问题,她能感受到这位姑娘可能就跟自己孙女一样大,她不想小姑娘跟自己落下病根,所以如此急切。
孙所依搀扶着瞎子婆婆,“婆婆,你慢点。”
瞎子婆婆反手轻拍她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三阿婆用手使劲捏了捏方初锦的手腕,轻声喃喃道:“奇怪,按道理说你醒了,东西也该归位了呀,怎么还差两个。”
三阿婆说话声音很小,孙所依和瞎子婆婆都没有察觉,只有离着近的方初锦听到了,方初锦听到这话心下一紧。
这三阿婆真有本是,差两个,不就是差两个魄吗?
“什么差两个?”方初锦侧过身,一脸天真的问,仿佛真的就是询问一般。
三阿婆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意味不明道:“你是知道的,不需要我给你解释。”
方初锦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看来这三阿婆还真是人物,自己差点着了她的道。
方初锦耸了耸肩,语气颇为无辜:“我要是知道就不应该在这里了。”
三阿婆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坐在床边,一双深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在上面找什么破绽一般。
这时,瞎子婆婆紧张的再次询问:“三阿婆,什么叫差两个,差什么我去喊所依去买,就成了。”
“嗯嗯,三阿婆差什么东西,我去买就是了。”孙所依连连点头,脸上是挂不住的担忧。
瞧见她俩担忧的目光,三阿婆长长叹了口气,她早该算到这一茬的,也罢,就当是为自己积德,就当是长生天对自己的考验,三阿婆边想着,边将自己手上的一串刻有字符的铃铛手链拿了下来,戴在方初锦手上。
“这个东西可保你失去那两个东西也可以平安,只要这个东西在,就可以不受它们的影响,但你切记要对万物生灵有敬畏之心,不然必定反噬。”
三阿婆将手链系在方初锦纤细的手腕上,方初锦好奇的拿手抖了抖上面的铃铛,神奇的是那铃铛竟然不响,一点声音都没有,难不成这铃铛是坏的。
把坏的铃铛给自己,这三阿婆真黑心。
察觉到方初锦怀疑的目光,三阿婆瞪了她一眼道:“此物乃我祖母所制,如今我把它送给你,证明他与你有缘,你就是它的主人,具体作用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可锁住主人心魂,对你有利。”
方初锦无动于衷,就这么个小玩意就可以帮她锁住心魂?怎么感觉这三阿婆是骗她的,越看越觉得她像个神婆。
瞎子婆婆一听三阿婆送东西给方初锦,还对她有利,面上大喜,提醒方初锦道:“姑娘,还不谢谢三阿婆,三阿婆的东西可是一顶一的好。”
方初锦对瞎子婆婆这个救命恩人的话还算听的进去,她点头乖巧答谢道:“谢谢三阿婆。”
三阿婆收拾好东西起身,居高临下的对上方初锦的眼神道:“不必谢谢我,应该谢谢瞎子婆婆和小依,要不是她俩轮番找我,我是不会来的。”
方初锦挑眉,她没想到这三阿婆说话这么耿直,她还挺喜欢的。
三阿婆将东西放在随身携带的大挎包里,道:“小依,我先回去了,我家的鸡鸭还没有喂呢,我着急回去喂。”
瞎子婆婆拄着拐杖走了过来:“那我送送你。”
三阿婆:“不用,你腿脚不好,让小依送我就行。”
瞎子婆婆想了想,便对孙所依道:“那你就去送送三阿婆。”
孙所依:“好的,婆婆。”
三阿婆在孙所依的带领下出了门,临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望着湛蓝的天空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姑娘心性执拗,倒不如静下心,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事情的开头便给你答案,何必执拗,找那个所谓的答案。”
说完,她大笑两声,在孙所依的搀扶下离开了房屋。
方初锦低着头,思考着她的话,这时一只干枯的手安抚似的轻轻拍在她手背上,方处锦一抬头就看到瞎子婆婆,她轻声道:“姑娘,我不求你报答,你也别抱有太大的担心,我救你无所图,只希望你安康就行了。”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方初锦吓唬道。
谁知瞎子婆婆坚定的摇了摇道:“我虽然眼睛瞎了眼,但看人的本事还在,姑娘虽然表面是个古灵精怪爱吓唬人的主,但内心是个善良的人。”
方初锦疑惑地张了张嘴,她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纯洁的人,纯洁的不像话,跟身处于深山修炼的真人一样,信任世间美好。
方初锦低下头:“你是个好人。”
瞎子婆婆摆手:“什么好人、坏人,都是人,不过是看待事务不同而已,好了,我先去给姑娘做饭,姑娘醒来还未吃过饭,怕是饿了。”
瞎子婆婆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摸索着往外走,方初锦欲言又止想叫住她,但还是忍住了。
瞎子婆婆走后,方初锦总觉得三阿婆话里有话,她沉思片刻后,将全身摸了遍,也只找到两个铜板,想了想她将衣服内/侧的隐秘的口袋打开,只见里面有三张银票,这是她师姐怕她把钱丢失或者花完,特意给她缝的,以备不时之需。
抽出一张银票,将它工工整整放在桌子上,沾了点泥土在桌上写了几行字,便推门走了。
厨房内的瞎子婆婆听到房门兹拉一声响,正在淘米的手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煮着饭。
离瞎子婆婆的房子百米开外后,方初锦这才放下松来,她留下的银票足够瞎子婆婆和她孙女体面地过完一辈子,也算是她的报答之恩了。
方初锦看着四周密集的村庄,她好像忘记问三阿婆住哪了,眼看着天渐渐暗沉了下来,她蹲下身,将争渡从头上拔下放在地上,一袭墨发没了束缚直接一下子散开,跟一朵瞬间绽放的昙花一样,美丽却又短暂。
方初锦右手掐诀,嘴里默念着咒语,几乎是一瞬间,争渡变了样子,变成一只通体荧绿的虫子,见到此物,方初锦这才满意的停下咒语。
她将自己手腕上,三阿婆给的手链拿给虫子闻了闻,道:“带我找这个人。”
那虫子竟然跟听得懂人话一般点了点头,带领着方初锦向前方走去,直到走到一处破烂的朽木门口才停下。
“是这?”方初锦问。
这看着也不像呀,就是一个破破烂烂的的危房,这能住人?
虫子低头随即又变成了簪子,落在方初锦手上。
方初锦顺手就将头发重新盘住,盘好后,她做好空手而归的准备,抬手便上前去敲门,刚将手放在门板上,门砰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把她吓了一跳。
“.....”这门这么破吗?
重新做好心理建设后,方初锦朝里面张望,见院中寂静无半点人声,开口询问道:“有人吗?”。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微风拂过耳畔的声音,哪有什么人声,一时方初锦遇到怀疑自己的判断。
“没人,我就走了哦。”方初锦道。
就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是三阿婆居住的地方,破败不堪都不是人住的,方初锦暗自苦恼,刚准备转身就走,只听里面传来幽幽的声音。
“进来吧。”
是三阿婆的声音!
方初锦捏着手上的银针,步伐谨慎地走了进去,推开里面的房门,只见屋内别有洞天,墙上挂着羊的骷颅头,三阿婆头顶一副鹿角,脸上戴着半张玄铁面具,身穿一身主体为蓝黑色的袍服,深色的彩带镶在上面随微风晃悠,墙上兽骨挂件和写满符文的铃铛,在风中铃铃作响,显得更加神秘。
要是寻常人都吓得屁滚尿流跑了,但可惜方初锦不是寻常人,她跟没事人一样,一屁股坐在三阿婆对面的凳子上。
三阿婆敲鼓的手,停了下来,睁开眼,缓慢开口:“你终于来了。”
好似笃定方初锦一定会来的样子。
方初锦也不过多废话,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链,开门见山道:“问你一个问题。”
三阿婆:“你说。”
方初锦手托着下巴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少了两个魄的。”
“眼睛。”
“嗯?”方初锦不解,眼睛就可以看清吗?自己当时昏迷不是闭眼的吗。
三阿婆摸着身前的鼓,继续道:“眼睛是与神相通的,你的眼睛里少了两分神。”
原来是这样,她是听说过‘眼睛与神相通’这句话,方初锦点头,继续问:“那你在瞎眼婆婆那临走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股冷风吹来,把方初锦冷了一个激灵,余光看到侧面的窗户开了,她想都没想随手一挥,那窗户直接被关上了。
“莲川术法。”三阿婆平静道。
方初锦挑眉,语气欢愉道:“你还挺识货呀,这都懂。”
要是知道普通人绝不可能凭借一招一式就推断出门派,只能是门派之人。
想到这里,方初锦扫视了一圈房间布局,眼眸晦暗不明,声音沙哑道:“你哪门哪派?你这布置看起来不像正派的呀。”
倒是像个邪门歪道,这话方初锦没说出口,毕竟是人家地盘,人家还救了自己。
三阿婆轻轻敲起鼓,道:“这是第三个问题。”
“....”
方初锦低声笑了笑,“那找你买卦行吗?”
她听说过不少人可以买卦,只不过价格昂贵。
三阿婆抬眼与方初锦对视,方初锦这才看清三阿婆的瞳孔是竖着的,颜色是金色的,跟蛇一模一样。
方初锦想起来了,有一个部落远离世俗,他们以天神为信仰,他们称天神为长生天,那里的人瞳孔跟蛇一样,精通算卦占卜,但由于战乱,这个部落四分五裂,一度被人认为灭绝了,没想到这里竟然有。
“你是奉满?”方初锦难以置信道。
奉满不是灭绝了吗?怎么在这里。
三阿婆:“这是第四个问题。”
方初锦努了努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豪气道:“听说你们奉满算卦,是一张银票一个问题,那就拿一张银票买你一个问题。”
三阿婆斜了一眼银票,眼神中全无对金钱的欲/望,她声音幽长:“你的一个问题问完了,你该走了。”
“我还没有问呢,怎么就问完了。”
“你进门不就问了一个问题吗?”
方初锦无声的张开了嘴,一时吃了瘪,但她依旧笑着脸道:“走?我往哪走?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我怎么走。”
“往前走,前路漫漫长,有人等着你,你命不该绝,有人护你命,去吧,去吧,去实现你未完成的使命吧。”三阿婆闭着眼敲着鼓,声音拉着幽长,跟在梦里一样玄幻。
听着催眠的鼓声慢慢的方初锦渐昏昏沉沉,再也坚持不住,闭眼趴在桌子上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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