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宋北遥醒的那天晚上,裴寂在书房处理完政务,便前去烟暖阁。

烟暖阁在东厢,院子大了不少,共有三间屋子。主屋是宋北遥的住处,裴寂赶到时,屋内灯火非常暗,照看宋北遥的下人站在门外。

那下人见到他,立即给他行礼道:“太子殿下,主子今夜刚醒,身子不适,用了些粥很快又睡下了。殿下若是要进去,恐怕,恐怕……”

裴寂驻足屋外,眼见下人担忧又害怕得把头埋下,开口道:“知道了。”转身离开。

第二日,裴寂在书房翻阅案牍到一半,将屋外看守的曲岚喊进了屋:“几时了?”

“回殿下,快到亥时了。”

裴寂收起案牍,起身而出:“去烟暖阁。”

“是,殿下。”

烟暖阁主屋的灯火依旧不甚亮堂,下人守在门外,见到裴寂,哆哆嗦嗦道:“殿下,主子他已经……”

裴寂略一抬手,打断他的话,一字未说,转身离开。

待人影完全消失,莲生才进了屋。

屋内,宋北遥趴在床上,一旁燃着温暖的炭火,床榻边放着各色水果,他正捻起一块紫葡萄放入口中,眉眼惬意地眯起。

莲生来到床边,担忧道:“主子,太子殿下适才刚来过,又走了,这次瞧着脸色不大好呢。”

“是吗,怎么瞧出来的他脸色不好?”宋北遥吐出葡萄皮,继续吃下一颗。

“就,就……”莲生实际也说不出来。外头天色黑,他不敢直视太子殿下,就单是那一个抬手打断他的动作,感觉不像是心情多好的样子。

“你不是太子殿下,又怎知他心中真实想法。”宋北遥温和笑道。

像裴寂这样的上位者,手掌生杀大权,惯常是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埋到地底。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莲生,快来吃点水果吧。”

莲生摇摇头:“先前已经吃够多了,小的吃不下了。那要是明夜太子殿下还来,还这么对殿下说吗?”

“他明晚应该不会来。”宋北遥道。

“啊?这……”莲生不免着急起来,“这可怎么办?”

“没事的。”宋北遥将手伸出去,“莲生,帮我擦一下手吧,我也确实要睡了。”

……

翌日午后,凌风一阵风一样卷入烟暖阁主屋,坐到床边唉声叹气,一点儿不像伤势初愈的样子:“我真的受不了了!”

“怎么了你这是。”宋北遥头枕在臂间看他。

“就那什么小侯爷,天天往我屋里跑!”凌风无语至极,“我真是被他烦死了。”

宋北遥笑出了声:“有美人陪你还不好。”

“美?美个屁!”凌风瞥了两眼宋北遥那张脸,“你知道他喜欢裴寂吧。”

宋北遥:“看出来了。”

凌风道:“所以他很讨厌你啊,这两天一直在跟我打听你的情况,看那眼睛滴溜溜转的,满肚子坏水,指不定在想什么鬼主意要折腾你呢!”

宋北遥又笑了:“我怎么感觉是你想多了。”

“你就是心太软,把人想得太好了。”凌风捶胸顿足,“你不要被人欺到头上才知道!”

宋北遥乐得不行:“这儿有葡萄,你要不要吃点?”

“成天葡萄葡萄,你就知道吃葡萄!吃葡萄能长肉吗?你看你这么瘦!”凌风瞥了两眼他的后背。

宋北遥抬手求饶:“我现在是伤患,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儿。”

凌风“哼”了一声,总算语气放缓:“自己这破身子还替我挡鞭,你可真不怕死。”

“我不替你挡,裴寂不会停手,五十鞭你扛得住?”宋北遥悠悠道,“我看第一鞭下去你就要不行了一样。”

“我——”凌风回头左右四看无人,无语道,“我那是在做戏啊!那侍卫又没什么内力,五十鞭我怎么可能扛不住。”

宋北遥将头转向床内侧:“好好好,是我多管闲事了。”

“我不是那意思……”

就在这时,屋门被一把推开。门外守着小厮是张伯派来,这几天白日负责照顾宋北遥的,此刻正慌张拦着什么人:“小侯爷,你不能进去,殿下有吩咐……”

“什么吩咐!就是寂哥哥让我来的,你这刁奴,竟然顶撞本公子!”

凌风一听这声音,脸立刻垮下,冲宋北遥小声道:“那活祖宗来了。”

萧昀突破小厮防线,攻入屋内,趾高气昂朝床边走去。凌风立即站起身,挡在床前。

“你给本公子让开!”萧昀气得瞪眼。

“我不让。”凌风两臂一展,气势不输。

“你让开!”

“我就不让。”

这俩小学鸡斗嘴,宋北遥看不下去,开口道:“凌风,不得对小侯爷无礼,你退下。”

凌风顿时像落败的公鸡,有气无力道:“是。”让到一旁。

萧昀哼一声,脖子扬得更高,走到床前,睨了两眼宋北遥的后背,心想这人腰怎么能细成这样,真是狐狸精,肯定想法设法要勾引寂哥哥!

他扯着嗓子道:“宋北遥,你别以为嫁给寂哥哥就能怎么样!那夜你也看到了,寂哥哥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你!我告诉你,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嫁入太子府,做太子妃了!”

宋北遥温声道:“这儿有葡萄,特别大特别甜,吃吗?”

“哦,来一颗吧。”从宋北遥手里接过葡萄,萧昀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偏头悔恨了一秒,继续拔高嗓音道,“你少在这儿装好人,你这样的本公子见得多了,本公子才不吃这一套!”

“你今年多大了?”宋北遥侧着脸,乌发散在脸侧,眉眼温柔看着他。

萧昀不禁脱口而出:“十七。”而后又是偏头,悔恨一秒。

“才十七呢,真是好年纪。”宋北遥含笑望着他,“我们凌风也快十七了,他刚刚还跟我提到你呢,说跟你很合得来。”

凌风:“???”

萧昀盛气凌人的气焰一下弱了不少,有些羞涩地看了眼凌风:“是嘛。”

凌风:“…………”宋北遥你害我。

萧昀从怀里取出一个药膏瓶,放到床边,扭捏道:“看你伤成这样,我来给你送这个,说是祛疤效果很好。”

很快,他又清醒过来,再次恢复气焰道:“哼,我原本是不想给你的,还不是看你这么可怜。”

宋北遥神色认真道:“那真是谢谢你了,你人真好。”

萧昀小脸一红,高高兴兴离开了烟暖阁。

“宋北遥,你干嘛对他那么说。”凌风幽怨的目光投来。

“因为他是南安侯的世子。”宋北遥徐徐道,“南安侯是一品军侯,同裴寂交好,你想更好地完成任务,就尽量不要与他交恶。”

凌风:“行吧。”

宋北遥阖上眼:“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想再歇会儿。”

“哦,好。”

屋门关上,四周恢复寂静,屋内浓郁的药香撩拨心绪。

在原文中,南安侯算是裴寂的军方参谋。夺嫡斗争后期,三皇子发动兵变攻城,南安侯父子俩齐上阵,双双战死,这才助得裴寂最后登上皇位。

宋北遥缓缓睁眼,从床边矮桌上拿起一粒葡萄放入嘴中,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书中谁生谁死,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用确保裴寂顺利活下去就行。

……

傍晚,膳厅,萧昀用膳时开心得哼起了小曲儿。

裴寂睨了他一眼,他立即不哼了,嘟着嘴问:“寂哥哥,你怎么不问我今日为何这般开心啊?”

裴寂冷道:“你自己会憋不住说出来,本王何需多问。”

“哼,那我这次偏不说。”萧昀暗自赌气。

憋了不多会儿,见裴寂依旧漠不关心,他没辙了,“我今日去了烟暖阁。”

说着,他小心瞥着裴寂的神情。

寂哥哥长得真好看,那么英俊的脸庞,简直就是上天的馈赠。那般漆黑深邃的眼眸,看人时冷冷淡淡,仿佛什么都无法让他放在心中。

真难想象他若是爱上谁,会是什么模样,会做什么事,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对方。

“去了,然后呢?”裴寂没有抬眼看他,只简单随口一问。

萧昀一边痴呆地望着裴寂幻想,一边回他:“然后将寂哥哥交代我事办了。”

“药膏送到了?”

“嗯。”

“人怎么样?”

“人……”萧昀猛地回过神来,“寂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还给他送药膏!”

张伯在一旁插了一嘴:“小侯爷,殿下这也不能算多关心,侧君毕竟白白受了一鞭子,人伤成那样,询问一下状况无可厚非吧。”

“哼,我看宋北遥根本就伤得不重,他就是在卖惨,想惹寂哥哥心疼!”萧昀气呼呼地说。

裴寂不冷不热道:“人能下床了?”

“这倒没有。”

“能穿衣裳了?”

“也没有。”

裴寂搁下筷子:“这就是你说的伤得不重?”

“……”萧昀撇撇嘴,没再吭声。

裴寂站起身,往外走去,萧昀在后喊道:“寂哥哥,你去哪儿?你不会是要去看他吧!”

裴寂没有回头,背影挺拔焊利,声色微冷:“萧昀,弄清楚你的身份。”随即便迈了出去。

“哼!”萧昀气得把筷子扔到地上,“寂哥哥以前不这样对我的,都怪那个宋北遥!”

张伯连忙把筷子拾起,抓在手里,以防再被扔:“小侯爷,您在这儿置什么气呢。殿下是太子,您不能管、也管不了他要做什么啊。”

“我就是不爽,我就是不想让他去见宋北遥!”萧昀要气哭了,“去年我来府上不慎摔断了腿,休养一个多月寂哥哥也只看望过我一次。宋北遥他凭什么,寂哥哥每天都去看他!!呜呜呜呜……我八岁就认识寂哥哥了。”

“可那位是侧君啊,是殿下的夫人,殿下待他又怎会同常人一样。”张伯头疼道。

“呜呜呜呜我不管,等我回去,就让阿爹去向陛下提亲,我要做太子妃,我也要做他的夫人,呜呜呜……”

张伯不说话了。

“张伯……”萧昀哭得一抽一抽的,“我还没吃饱,把筷子给我吧。”

“……我去给小侯爷重新拿一双。”

……

冬日天黑得早,酉时未过半天色便已全黑了。

太子府的晚膳时间是随着裴寂的时间来定。裴寂若是白日朝政繁忙,回府晚了,晚膳时间也晚,回府早了,晚膳最早酉时便可用。若是在外有酒宴,裴寂也会提前通知张伯,今日不必备晚膳。

原先太子府只有一位主子,而今算是有了两位。只不过宋北遥未得召去膳厅用膳,下人们都是将备好的膳食盛好了,一到酉时便直接送去宋北遥院中。

裴寂从膳厅出来后,在府中浅浅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烟暖阁。

他停在院外,并未迈进去,远远的看到院子里,主屋亮堂着。

“殿下,不进去吗?”侍卫曲岚在一旁问道。

裴寂黑而沉的眼眸在主屋凝了一瞬,收回视线:“今日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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