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海市中心医院。

507号病房。

“你说你是谁？”

“慕月，跑江湖的，跟赌王剑鬼都学过点本事，刺客只是我的副业，我主职是酒肆老板。”

慕月坐在病床上，啃了两口苹果。

她漫不经心看向对面，“哦，以前也算过命摆过摊，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期恐有血光之灾，你要是信我的鬼话，我就赠你一卦。”

昨晚她被送到这，插管灌水一顿折腾，总算把小命捡了回来。

本以为靖王会连夜派人审她，结果她一觉舒舒服服睡到了天大亮。

此刻她对面站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头发梳得光滑锃亮，自称是她的经纪人，名叫于融。

这人进来就将她当成另一人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于是她耐着性子跟对方解释了一遍自己的身份。

“跑江湖的，赌王剑鬼，还刺客，哈……”

于融气笑了，咬着后槽牙，“但凡你在片场上有三分这样的演技，也不至于把自己作成现在这样！”

“自己看看微博！”

于融扔了个手机到她面前，“我看你是不想在这行混了！”

慕月捡起男人丢过来的小匣子，眉梢一挑。

嚯，这上面还有她名字。

就是有些字看不太懂。

“慕月深夜什么，片什么什么前合作什么演？这都什么？”

助理小姚在一旁愁眉苦脸，“是「慕月深夜发疯，片场报复前合作导演」，月月姐，这都上热搜了……”

片场那么多人，于融口头拜托了不要外传，结果还是有人将视频传到微博上，现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慕月“咦”了一声，“这几个字是这样写的？”

“现在重点不是字怎么写……等等，月月姐，您现在连字都不认得了？”

小姚一怔，随后眉毛完全耷拉下来。

昨晚中的到底什么毒？脑子都坏掉了？

她已经能想象到不久的将来月月姐会沾上什么样的黑热搜——

#慕月不识字，小学生都不如#

#娱乐圈九漏鱼新鲜名单，慕月当居榜首#

到这一步，慕月心里也隐隐有几分猜测了，她跳过好些个不认识的字，将屏幕上剩下的内容磕磕绊绊看完，然后挠了挠脸颊。

“你们觉得我是谁？”

于融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

小姚赶忙从旁边拿出一沓厚厚的资料，递到慕月眼前。

这是准备给新剧组的演员资料，最上面那张是慕月的简历，右上角印着一张照片，长发微卷，一袭绯色抹胸裙，明艳大方。

慕月看到照片，也没再细看文字，赞叹道：“这小像画得栩栩如生，就是衣料有点少。”

小姚：……

完了，月月姐连照片这种东西都不认得了。

慕月又叹：“我俩当真一模一样……”

“月月姐，这就是您啊！”

小姚真慌了。

慕月问道：“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我是说正常的那个我。”

“昨晚在酒店，我是看着您进房睡觉的。后来于哥打电话，我进去一看，您不见了，但是手机钥匙都还在。”

小姚说完忙又补了一句，“当然了月月姐，我不是说您现在不正常……”

慕月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了。

昨夜她翻墙时，身后还有鹧鸪啼叫的声音，等翻进去后，声音消失了。

当时没多想，如今看来，应该是在那时出的问题。

就在那一霎，天边响起一道旱雷，白光骤起，也许她当时就与这个世界的慕月互换了时空。

这么说来，她那个时候是杀错了人，怪不得画像没一处相似的。

小姚听完她的阐述，有些迟疑，“您说的……是否是穿越？”

“穿越？”

慕月咀嚼了一下这俩字，微微点头。

这词似乎用得不错。

“对，现在是华夏74年，您说的大巍距今已有六百多年了。”

慕月来了兴趣，“这么说其实我已经六百多岁了？”

小姚蓦地抬头，“于哥要不我们还是联系一下精神科吧……”

慕月：“荆神科是谁？”

于融：……

两人好说歹说，把慕月劝去做了一次全面检查，CT脑电图全都来了一遍。

“思维清晰，逻辑正常，慕小姐不像有妄想症或其他精神疾病。”

诊室里，医生扶了扶眼镜，“从检测表中可看出，应该是最近压力太大，多休息休息，放松一下就没事了。”

慕月被折腾半天，已经懒得解释。

她这又是中毒又是要刺杀王爷的，确实有些忧思过度。

医生看了她一眼，“放松的方式有很多种，最好不要影响到其他人。”

昨晚的热搜他也看了，很难不怀疑慕月是在装疯闹事，借机报复。

“好嘞，多谢大夫。”

慕月从善如流。

三人回了病房。

“戏演够了？”

于融态度冷淡，“这次事件就冷处理吧。我前几天给你接了个通告，是个直播综艺，密室逃脱类型的，十天后开播，你去里边刷刷路人缘。”

小姚忍不住开口，“直播综艺？会不会不太合适？”

她跟了慕月三年，记得很早之前慕月也上过一档录播的娱乐综艺，结果因为太木讷不会接梗，成了那一期的边缘人。

自那之后，慕月就多了个黑称——木头姐。

意思是她演什么都木木的没有灵魂，连上综艺都像块木头，除了脸简直一无是处。

“她有什么是合适的？唱歌跑调，演戏垫词，这几年我为了给她争取资源，在公司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脸皮？”

于融拍了拍慕月肩膀，“就这么定了，你上综艺时，顺便带一带后辈，有个叫苏……”

“我不想去。”

慕月掸掉肩上的灰尘，脸上无波无澜。

于融怔了一秒，“你说什么？”

“你这买卖没诚心，想让我为你办事，还这般贬损我，姿态抬得太高。”

慕月瞥他一眼，“惹我不高兴，还想让我配合你？我呸。”

她在市井摸爬滚打多年，也算是半个人精，哪里看不出这家伙打的什么算盘？

想在气势上压她一头，从而更方便操纵她？没门。

于融瞪圆了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一方面，他震惊于慕月突如其来的“叛逆”，另一方面，他确实是被说中了心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路人缘极差，但知名度高，只要在综艺里立个好人设，粉丝和资源不是滚滚来？”

慕月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这是不相信我的专业眼光？”

于融扬了音调。

他带了慕月快四年，她这人就是个包子，从来都是他怎么安排她怎么做，跑再多通告接再多活动她都没一句怨言。

怎么这会儿脾气硬了？

慕月莞尔一笑，“倒也没有。”

于融长出口气。

他就说怎么可能……

“主要是不太相信你的为人。”慕月淡淡补了一句。

于融一口气哽在喉咙，脸色变了又变。

半晌，他缓过来，“你现在不信我，我也没办法。说吧，怎样才肯接这活？”

“哦，要谈条件？这我不太擅长，你先说来听听。”

慕月往沙发一坐，好整以暇看着对方。

于融想了想，“只要你肯去，往后报酬我可以少拿20个点。”

反正也没剩多久了，以前在她身上压榨得够多，不差这点。

“不够。”

几乎是在对方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慕月就否决了这个条件。

于融有些犹豫，“30，不能再多了。”

按照行规，这个比例算正常。

“再往上涨涨。”慕月给自己倒了杯水，语气轻描淡写。

于融猛拍了一下桌子，杯中水晃了晃，撒了一些出来。

“慕月，你别得寸进尺！半年后我们合约就到期了，我劝你别把事做得太难看。”

他总共就拿60%，这都自降三成了，还不够？

“那就四十，好吧？”

慕月也没恼，拿起半杯水喝了一口，看对方表情有些松动，又是一笑，“口说无凭，咱们是不是该签个契书？”

“月月姐，是合约。”小姚在旁边提醒了一句，看于融面色不善，立马闭了嘴。

于融黑着脸，咬牙切齿，“行，四成就四成……签合约也是应该的。”

依他的专业判断，慕月之后是翻不了身了，这几个月杂七杂八的代言费和片酬只会越来越少，不如做个交易，替他新签的艺人铺一条好路，以后赚钱的机会多得是。

合同很快拟完，慕月拜托小姚帮忙看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见于融还磨磨蹭蹭，一把钳住他的手腕。

“干什么？”

于融一惊，下意识要挣扎，却发现她力气太大，自己根本掰不过她。

“帮你。”

慕月狡黠一笑，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刀片，直接在于融食指上开了个口子，血珠滋滋往外冒。

随后，没等于融反应过来，她将他手指按在纸上。

于融愣了愣，从怀里掏出个印泥，哐当一声搁在桌面，“按手印有印泥，你拿刀划拉我手指？”

医生呢？他要把慕月送去精神科再看一看，之前是不是漏诊了？

不是，她刀片哪来的？

敢情这就是她说的血光之灾？

“抱歉，习惯了。”

像她这种跑江湖的，哪会随身携带印泥这种东西，有需要了，都是直接用牙一咬，或者拿刀一抹，往纸上一按，完事。

慕月嘴上道歉，面上却没多少歉意，收起刀片，心安理得拿过印泥，往纸上摁了指印。

合约一式两份，于融拿走一份。

临走时，他已经平复情绪，举着贴着创可贴的手指，留了句话。

“你先好好拍戏，十天后档期要是有冲突，我去跟剧组说。”

他也不提带新人的事了，以慕月现在的脾性，还不定能配合。

只要她肯去，某些事就好安排。

慕月点头应下，等他走后，看向小姚，“你全名叫什么？”

小姚一怔，三年前于融将她带到月月姐跟前，就只说可以叫她小姚，没人关心她的名字。

“姚念。”

慕月点点头，将姚念拉过来，“姚姑娘，问你点事。”

姚念：……

“月月姐，您叫我小姚就行了，突然这么生疏，我有点害怕。”

“好吧，小姚。”

慕月想了想，将心中疑问一并倒了出来：“拍戏是什么，综艺又是什么？于融在算计什么？”

她看得出姚念这姑娘是站自己这边的，可信。

大巍应该是回不去了，既然借了别人的身份，就该替这个世界的慕月好好活。

这第一件事，便是弄清她先前做的是什么营生。

“……”

姚念沉默片刻，“您是说，您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完成了一次谈判，还刮掉于哥一层血皮？”

慕月不清楚自己的底牌是什么，但她擅赌，赌客有时赌的不是手法，而是人心。

于融沉不住气，在她面前就已经失了筹码。

照刚刚的情况，她其实还能拿到更多，只是她习惯做人留一线。

“你可以当我失忆了，对过往一切一无所知。”

“哦原来是失忆，那我就放心……个鬼哦。”

姚念突然觉得头疼。

但仔细一想，失忆好过妄想症之类的精神病。

说实话，现在的月月姐比以前厉害多了。

“于哥在算计什么我不好说，反正他这人利益为上，以前就坑过您好多次，像什么轧戏之类，都是他在安排。”

姚念见慕月发问，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唉，您以前就觉着是他带您出道的，太顺着他了。”

“至于拍戏和综艺……”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调出个界面，“请看千度搜索。”

慕月盯着手机，半晌没有动弹，“在这上面看？”

姚念以为她不满，“月月姐，毕竟我只是一个生活助理……”

不是什么专业顾问啊。

慕月小心翼翼将手机接过去，捧在手心细细端详。

“这是个什么神器，卖不卖？”

镜面上的文字居然可以变幻，还能答疑解惑。她刚刚还以为只是一块会发光的画板。

“手机，这是月月姐您自己的手机……”

姚念轻叹了口气。

明天就该回剧组了，月月姐这精神状态，真能顺利撑到杀青吗？

0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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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