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风合该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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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虎头山上的山贼可谓是愤怒悲惧又惊慌。

前些日子大当家带着半数兄弟下山，就是为了将此次派下来的朝廷命官半路斩杀，久不见回，就让几个兄弟下山打探消息，却见截道的那条路上，到处是兄弟们的尸体。

几个山贼忙不迭的跑回山上告知二当家。

“看来那徐子凉有高手在侧，想必他已抵达奉仙镇，成功任命。他是小皇帝专门派下来接管奉仙的，时间越久越对我们不利。”

二当家坐在首位上，思索道:“马上联系刘强，让他做好准备，后日三更天接应我们。”

——“夜袭奉仙。”

温暖的房间里，蜡烛的灯光跳跃着，所有山贼都站在大厅里，却突兀的感觉到阵阵发寒。

“二当家，这…大当家和其他弟兄尸骨未寒……”有人站出来，未尽之语在二当家冷厉的目光中渐消。

见许多人都面露不满，二当家在最后改了口：“既如此，那就等收敛完逝去兄弟们的尸身，停灵后再行夜袭之事。”谅那县令大人也翻不出什么浪。

此夜，是山贼的最后一日停灵。

在所有人都在灵堂时，山寨里的某处开关轰隆一响，刘强从里面大摇大摆走出来。

“哥，大哥，兄弟们，我回来了。”

有人听到动静出来一看，惊呼:“强哥怎么回来了！”难道是有兄弟告诉他今天是大当家的回魂夜?

可是看刘强这表情也不像是知道自己大哥死掉的悲伤样子。

“我大哥呢?寨子里是出了什么事，怎么都披麻戴孝的?”刘强赶忙问道。

“强哥，事情瞒不住你了。今天，是大当家的回魂夜啊！”

“——什么！”刘强抓住人的衣领口，又很快放开，急忙慌张的跑进房。

“大哥啊——！”

亲眼看到灵柩和牌位，刘强扑通跪倒地上，目眦具裂。

“呃”刘强的表情停滞在脸上，一支冷箭穿透他的额心，随着他大哥一起去了。

灵堂的所有山贼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回过神后迅速望向冷箭的方向。

房门正大开着，月光倾泻下来。不知何时，那里站着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女人。

她举起手上的弩，正对着他们。

“咻”又一支箭飞了出去，躲避不及时的山贼被刺中心脉倒下。

“大家快上，杀了她为强哥报仇！”一瞬间，所有山贼暴怒，拿起武器群攻之。

女人卸下弩，从足腕抽出一柄匕首。

等二当家赶来时，房间里还站着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你该死！”一夜之间，他几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青年周身无风自动，双眼凸出，嘴巴大张，吐出一根长舌头。

“妖妖怪啊……”其余正在厮杀的山贼惊恐的大喊，万万没想到山寨里的二当家是一只妖怪。也是这一分神，就被摸了脖子。

女人踢飞围着的山贼，后退几步躲过长舌头。那舌头击了个空，再次袭上前。

舌头上面布满绿色涎水，想是剧毒无比。而且那上面还长着软刺，沾了就无法脱身。

女人蹙眉，侧身险险避过，一手拿起周围的瓷器往舌头砸去，另一只手速度极快的向妖怪投掷数枚飞镖。

瓷器刚碰到舌头，便被腐蚀击碎，飞镖也在到妖怪面前时被挥掉。

“雕虫小技。”

二当家眼睛变成兽类的竖瞳，嘴巴裂开，露出血腥的笑。

女人呼吸沉重起来，行动力也变缓。

二当家陈胜追击，在女人身体忽的停顿时重重将舌头甩过去。没料到她突然下腰避过，露出身后点燃的蜡烛。

“啊啊”二当家被火烧灼，立即疼的缩回舌头。

就在此时，女人扯过白布引燃，裹住妖怪，又抡起桌子上的祭酒砸去。

酒瓶砸碎，酒水淋到妖怪身上，熊熊火焰将他燃烧。

二当家仇恨的盯着黑衣女人，在火中痛苦哀嚎。蓦地，他变成一只灼伤蜥蜴，断掉尾巴往外逃去。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她们已成敌人，不死不休。

女人追赶出去，朝在地上快速爬动的断尾蜥蜴投掷出漫天飞镖。

蜥蜴发出一声人类惨叫，被飞镖射成刺猬，断了最后一口气。

确认妖怪已经死透透，女人这才捂住手臂。刚刚她避闪不及时，不慎被毒液溅到。

女人回到灵堂上，坐在椅子上撕开衣服，又用酒给匕首消了毒，眼睛眨也不眨的给自己刮去腐肉。

她一声不吭，只有额上不断滴落的汗珠象征着她的痛楚。

包扎好伤口，女人捡起弩，抬脚朝某个房间走去。

远离灵堂的偏房内，十几个女人蹲在一起，年龄各一，十几岁至三十来岁左右都有。她们都紧紧捂住孩子的嘴巴，害怕的不敢呼吸。

“外面，没有动静了。”其中一个女人小声说道。

“是离开了吗？”

“那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此起彼伏的小小声音中，房门豁然开朗。

还来不及惊慌，里面的所有人都看到一个黑衣女人走进来。

“山贼全都死了。”

“你们自由了。”

那个黑衣女人说，对她们如是说。

“死了死了哈哈哈那些挨千刀的终于死了哈哈哈。”

“——自由了！”

“真的自由了吗，我不敢相信啊。”女人抱住自己的孩子哽咽。

所有的女人包括她们怀里的孩子，都眼含希冀的望着黑衣女人。

“是的，山贼全都被我杀了，你们自由了。回家吧。”黑衣女人微笑着，声音是那么的温柔。

她漂亮的脸上分明还沾着杀人的血，却又像极了仁慈的菩萨。

——或许对这些遭山贼强抢回来，被迫泄欲生孩子的她们来说，她就是她们的菩萨。

“那些山贼的金银珠宝，你们带一些走吧，离开这里，好好的活下去。”

“谢谢你，恩人。”

“谢谢你救了我们。”

“呜呜呜呜”也有直哭泣说不出话的。

获救的女人们带着自己的孩子跪下来，恭恭敬敬的俯拜。

而后，她们抱起孩子，裙摆的弧度像花儿一样绚烂。

喧闹的环境逐渐静下来。

夜间虫鸣一声不可闻，静的仿佛昭示着什么。

“你是一个好人。”

在黑衣女人面前，一道幻影如碎星聚拢起来。

“我杀了许多人，多到数不清。”女人对眼前的一切并不害怕，甚至连点惊讶都看不出来。

“你是好人。”即使手上沾满了鲜血，灵魂依旧温暖、纯粹、干净，像光一样。

女人对幻影的执着不置可否。

“脏了。”幻影飘近，抬起手用指尖擦拭掉女人脸上的血。

血已经干涸，被祂轻轻一碰连血痕都没留下。

看到碍眼的东西消失，幻影弯唇笑起来。

祂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女人知道祂一直在看着她。

“做我主人，好么。”祂说。

随即，幻影又如碎星般散在空中。

一支笔悬在女人的面前。

这便是，罪孽深重因果累累，再也修不了仙的笔灵。

——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