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漓听到此处,顿时心惊。
这一世绕了个大圈子,自己又是查案又是翻案折腾半天,如何还是躲不过这茬?
又是上官淋开口为洛钰求情,又是她借着求情怂恿出兵伐陈,难道说,孟潇还是逃不过战死的命运?
上官屹看向她:“你意下如何?”
借她的人,自然要问她一声。
可是上官漓心里明白,他早有主意,这一问不过是在试探她的态度,绝不是征求她的意见。
若再拒绝一次,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还会让她身边不知道又是哪一个人遭受池鱼之殃,而皇帝,仍然会得到他想要的。这已是前车之鉴。
上官漓略作思虑,方道:“回父皇,儿臣并无异议。之前顶撞父皇,是儿臣之过。”
她答应得这样爽快,倒让皇帝和上官淋都有点意外。
她接着又说:“另外,方才父皇说的极是,五姐虽德才兼备,然而头一回领兵出征,别说是父皇母后,便是做妹妹的也实在牵挂,放心不下。故而,儿臣请旨,亲率飞鹰骑追随五姐,同往伐陈。”
上官屹见她受了教训后,态度转变,无论她还揣着怎样的小心思,只要肯顺他的意便是想要的结果。
“如此,再好不过。”
上官淋弯着眉眼,甚是欢喜:“有六妹与飞鹰骑相助,自是如虎添翼。咱们姐妹齐心,其力断金。”
稍后,三人又将兵力安排与粮草筹备大致地议了几句,诸多细节尚待日后商榷,初步定下,一月后大军出征。
上官淋先出的御书房,一出来便看见在外等候的几人。
陈墨站边一边,向来没什么表情。纪淮察言观色,瞧她一眼便知圣上雷霆之怒已过,此事风平浪静,顿时对上官淋佩服得五体投地。
“今日亏了五公主出马,五公主知书达理,果然最得圣心。”
上官淋未语,径自走到洛钰跟前,声色温柔:“四殿下,此番受苦了。”
在她眼中,洛钰是霄国皇子,从不是上官漓的驸马。
“我听说,自周府案发,六妹竟从未去大理寺看过殿下。想是……军中事务繁忙,你可别怪她。”
洛钰带着伤,不知是否体力不支,对于她说的话,反应淡淡的。
“其实,我一直自责。我知道,六妹不喜这门婚事,因此不肯真心待你,早知今日,我当初便不该那般任性,去求父皇,要你做我的驸马,也不至害了你,姻缘不幸,又身陷囹圄。”
见他仍是一言不发,上官淋转了话题:“今日得知你受困于宫中,我特来向父皇求情。父皇原是有意让六妹领兵出征,但她执意不肯,这才惹了龙颜大怒。我为能取悦圣心,方才已自请接下这一战。六妹不肯的事,便由我来做,只要……能保全你的性命。”
洛钰道:“五公主有心了。”
“可是,我原是想替下六妹的,谁知,她听闻父皇要借调孟潇随我出征,竟改了主意,要亲率飞鹰骑同去。”
上官淋悄悄察言观色,终于看出洛钰有所动容。
“我是能理解六妹的,她在军中日日与孟潇一道,既是战友又是知己,他们自幼相识,时时相伴的情分,自是旁人难比。不过,殿下放心,六妹虽说在军中待了这些年,纵是洒脱任性、不拘小节些,倒不至失了分寸。只是,六妹素来喜欢待在军中,对府中的人和事难免疏忽,殿下日后若有难处,只管同我开口……”
“五姐的好意,我替驸马心领了。”
那声音漫不经心,却脆如珠玉,掷地有声。
上官漓被皇帝留下,无非又交待一番,暂调孟潇乃是大局,此次伐陈既以上官淋为主,便当听她调遣,不可再任性。
上官漓本就不想伐陈,不当主帅亦不担责任,这个她不在乎。可是,出兵伐陈劳民伤财,于燕于陈的百姓,都是巨大的灾难。她若是能一味没有原则地投其所好,哪里用得着上官淋来做这个好人?
她正憋了一肚子气,出来便听见有人在这挖墙脚。
“我就算再忙,我的驸马也得我来照顾,用不着旁人。我自是洒脱任性、不拘小节,可五姐却是母后亲手教出来的嫡公主,誉满天下,贤良淑德,难道五姐不知,心操得太宽,手伸得太长,不光容易吃力不讨好,更难保不会令自家家宅失和。”
上官淋满心满眼都是洛钰,虽与池砚成婚,又怎能美满?虽说人前硬撑个恩爱的样子,其实不过是同床异梦,多一个人共尝苦果罢了。
她这话戳在上官淋的痛处,上官淋咬牙切齿,却不能翻脸。
宫中人习惯了上官漓军旅出身,不拘小节,可是上官淋却端着贤名。她在殿前装好人,又在殿内装姐妹情深,如何能与上官漓一般见识?
在纪淮眼中,上官漓实在是不知好歹,毕竟五公主刚替她解了围,她却不知领情。
但是非曲直不重要,重要的是现下皇帝气消了,六公主还是六公主,而且,她武功好脾气差,不太好惹。
上官漓从上官淋身边走过,向洛钰说:“走吧。”
她一直记挂着洛钰身上有伤,奈何皇帝难缠,已经耽搁了太多工夫。
纪淮适时地喊来一个小太监:“还不快将驸马搀上。”
上官漓瞥见那小太监生得贼眉鼠眼,猥琐的模样,看见洛钰俊美的容貌居然还咽了下口水,又将已经伸出去的小爪子收回来,在自己那身太监服上蹭了蹭。
上官漓曾听闻太监因身体残缺,不少人心理阴暗,尤其纪淮身边的小太监,私下里更是欺男霸女,十分不检点。
她心中顿时不快,口中喝止:“你住手,我来。”
“还是卑职来吧,”陈墨礼道,“公主身份何等尊贵。”
上官漓说“不必”,她向洛钰伸出手臂,洛钰便将一只手搭上来,清隽修长,仿佛不染尘埃。
他说了声:“有劳公主。”
上官淋看着他俩如此离开,突然在身后唤了声:“六妹。”
“昨日我在街头看了一出皮影戏,讲的是山贼劫了两位公子,他们让一位小姐来选,这二人谁生谁死。后来,那位小姐选了,她让一位公子生,但是,她却自愿去陪着另一位公子死。”
“六妹猜,小姐心悦的,到底是哪一个?”
上官漓小臂上那只手猛地用力,又瞬间松开。她看了一眼,仿佛只是错觉。
她回头:“是哪一个我没兴趣。只不过,五姐大约是喜欢演山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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