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序幽怨道:“宫女也是人,他总不会直接处死我们吧。”
“和你说你也不懂。”银月拉着她起身,“算了,我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才能去徐贵嫔娘娘那伺候。”
回到宫女所居的芜桐院后,春序问道:“你为何想去徐贵嫔那,是觉得这宫里能和皇后相抗衡的,只有徐贵嫔了吗?”
银月见周围无人,才悄摸地说道:“你觉得三皇子和五皇子,哪个更有可能成为太子?”
春序挠了挠头,迟疑道:“这…”
银月小声道:“你想想,五皇子更得皇上喜欢,就算三皇子是皇后嫡子,那也架不住三皇子脾气暴躁,他动不动就惩罚下人,哪有五皇子一半的心善。”
五皇子心善吗?
她先前路过御花园的连廊时,好像看见了一旁坐着的五皇子,她心里着急,连行礼都忘了。
若要按宫规罚处,那她少不了挨几个板子。
如此说来,五皇子应该称得上心善二字了。
她没有多想,便追问道:“那如何才能去想去的主子那伺候?”
“嗯?”银月眼里放了光似的,好奇道,“你想去哪,这些天都没听你提起过。”
春序想起围场与阿彦的“初见”,似乎不太美好,可心里又实在惦记着他的命格,便说道:“七皇子。”
“你疯了?我没听错吧?”银月不由得喊出了声,担心被人听见,又放低声音道,“那七皇子的事情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春序坐在长椅上,不以为意说:“不就是灾星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唔…”
话未说完就被一脸惊恐的银月捂住了嘴,“这话你可不能瞎说,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说。”
春序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嘟囔道:“为什么,灾星不过是世人胡编的,哪有什么灾星转世…”
银月警惕地瞅了瞅院子里,再次确认无人后说道:“陛下厌恶他,多少宫人避之不及,生怕被他这个灾星害了。你…竟然想去伺候他?”
春序听了心里压抑。
那她更得想法子帮他。
申时,空中的光线不及午间浓烈,娇纵的日头慢慢收敛起燥意,只剩下两侧宫墙中寒秋穿透的凉意。
萧廷彦所居的凝玉院在这条狭长宫道的最里端,红墙绿瓦仿佛也渗进了无人踏足的悲伤之感,几乎没有宫人出入这里,如同尽头的七皇子,被人渐渐遗忘。
他的生母是浣衣局的宫女,被皇帝临幸后弃如敝履,按照皇帝的性子,本打算将其赐死,但皇后怜她身世卑微,在宫中无甚依靠,便求情饶她一命,又将偏远的凝玉院赐给她住。
但天象之说害人。
萧廷彦出生时便有谣言说他是灾星、妖邪,什么可怕说什么,只是皇帝不愿听信,直到这谣言愈演愈烈。
皇帝夜夜噩梦缠身,一连请了江湖上有名的几位道士算卦,卦卦都说萧廷彦命理极为凶恶,必将为祸人间。
元宁帝不得不信,此后便不待见这个小儿子,生怕染了污邪之气。
可钦天监又言,只有天子真龙才能镇住灾星,皇帝只能让他住在凝玉院,免得搬出宫后,失去了掌控。
萧廷彦很少走出院子,除非是去学堂听课,或是得了父皇的准许,和其他皇子练习骑射。
每到膳时,自会有宫人提着饭盒去,只是那里头多半没什么好菜。
他也喜静,不愿去招惹是非。
空荡荡的院内,萧廷彦正拿着书在阳光下温习,少年身上独有种磨砺而出的坚毅,此时放下所有的伪装和戾气,端端正正地坐在台阶处,直到身前忽然覆上一大片阴影,遮挡了光线。
他紧咬牙关,眸中又陡然显现杀意。
怀里的书卷被人迅速抽走,萧廷甫高傲的声音惹得他攥紧了拳头,“七弟这么用功呢,不过你看多少圣贤书也无用,父皇他根本不想见你,上次的围猎,若不是母后心善,你以为你能和我们一同去?”
“啪。”
书卷掉落在地,他俯身去捡,可那只脚比他的动作更快,用力地踩在书卷上,左右碾压。
萧廷甫一向看不惯他,前些年自己体弱畏寒,多半是因为灾星诅咒。
自此,萧廷甫心里不痛快时,就来找他麻烦。
地上的书页已撕裂开来,泛黄的纸张也粘上鞋底的脏污,萧廷彦也不与他争,起身唤道:“三哥。”
萧廷甫一拳打在棉花上,等半天对方也没反应,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炫耀道:“七弟,三哥我真是为你担心啊,当年父皇因为天象之说不敢放你这个灾星出宫祸害,才留在宫里这么久,不像我和五弟,都有了自己的宅院…”
他挤眉弄眼强调了一堆,可萧廷彦只是目视前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萧廷甫咳嗽几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又接着道:“七弟,你年纪也不小了,三哥我哪天去找父皇求求情,让他给你寻门好亲事。不过…不知道朝中哪位大臣敢把女儿嫁给你啊…”
萧廷彦接过话茬,配合地回了句,“三哥身份高贵,朝中自然不缺人想将女儿嫁与三哥。”
“那是自然。”听着奉承话,萧廷甫心里舒服了不少,今晨在父皇那受的气也消了,走前还丢下一句,“五弟,我劝你没事不要在宫里乱走动,免得不小心害了无辜的人。”
他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萧廷彦独自蹲在地上捡书页的身影全然落在不远处的春序眼中。
她找了借口溜出来散心,实则是来凝玉院想看看阿彦,谁知碰巧撞见萧廷甫仗势欺人的情形。
这个草包有什么可炫耀的,不过是仗着皇后的宠爱在宫里作威作福。
真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
翌日。
长宁宫内。
“母后,您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萧廷甫刚踏进殿门就开始嚷嚷,两侧站着的宫人不小心抬头看了他的脸,不约而同地将头垂得低低的,谁也不敢多言半句。
他甩着袖子走进内殿,正瞧见给皇后请安的长公主皓华。
皓华前些日子陪同驸马去了南方整治水患,过了三个月才回宫来,皇后担心坏了,收到她回京的消息,便急忙宣旨让她进宫来。
两人还没聊几句,外头便听见萧廷甫走来的动静,他永远都是这样张扬,不管做什么都爱扯着嗓子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不,一进殿就板着脸,连请安礼都忘了。
皇后和皓华看到他时,刚准备训斥他几句,就被他脸上的脓包吓坏了。
若说他的脸原先时还有些稚气,现在则直接肿成了圆滚的包子,脸颊上鼓起了数不清的脓痘,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皓华多月没进宫,这一来就看到弟弟脸肿得大了一圈,揪心道:“三弟,这是怎么了?你的脸…”
若在平日里,萧廷甫早扑过去一口一个长姐抱着她撒娇了,现在只是垂着头默默伤心起来,那模样真是让人心疼。
萧廷甫嚣张惯了,这一下转变了态度,属实不对劲。
“怎么回事啊?”皇后担心地起身想查看一番,刚触碰到时他就哀嚎一声,诉道:“母后,长姐,昨日儿臣回府时,马车里莫名其妙出现了马蜂窝,那些蜂直直冲着儿臣的脸上咬,儿臣…儿臣都不能见人了。”
皓华唤来站在外头的竹生,眉头一拧,“怎么回事,你日日陪着你家主子,这种小事也顾不好吗?”
竹生跪下谢罪道:“是奴才不好,奴才真的没想到那马蜂窝会跑到马车里啊!一定是…”
皇后心疼地抚摸着儿子的脸颊,皓华也忍不住怒道:“是什么,你大胆说。”
竹生很清楚自家主子的意思,替他委屈道:“昨日主子和七皇子拌了几句嘴,肯定是七皇子心里记恨…”
皇后心急,唤人去叫太医。
萧廷甫及时拦住她,耸拉着脸道:“母后,算了,儿子在府上已经找过大夫了,若是找了太医,那父皇肯定就知道了,儿子不想让父皇担心…”
这些话是竹生教他的,适当示弱,再由第三人说给皇上听,那效果和他大闹一场完全不同。
皇后听完此言后更加心疼,可她也知道,即使有恶鬼转世的名头在,想除掉七皇子也不是容易的事,他毕竟是皇家子孙,没有皇上的允许,她又能怎么办。
她思量片刻,让大宫女桃杏取来清凉膏递给他,安慰道:“你先好好回去休息几日,把脸上的伤养好了再去见你父皇。”
“母后…”萧廷甫还想着让母后为自己出口恶气,不管是去父皇那告状,还是直接派人去凝玉院揍萧廷彦一顿,都是好的。
谁知皇后心如明镜,轻声说道:“是不是你先去招惹的老七?若是皇上问起来,你有证据吗?”
她温柔地问了这句,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萧廷甫缄默片刻,又向身边的皓华投去求助的目光,可皓华也是同样的说法,“三弟,你平日里在宫中任性的事情,父皇一清二楚,你想让母后怎么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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