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夜获得的记忆中并没有与蘑意老板有关的信息，因此只能通过系统扫描导入数据。

恰好对方正转过头来看他，游夜眨了下眼，随后迅速低头移开视线。

系统化人并不会百分百抹去原有属性，8225每次使用能力都会伴随特殊光亮，像是数据流划过。

如同此刻，他右眼眼底蓝光闪烁，虽然持续时间短暂也并不引人注目，但还是需要小心隐藏。

明宿看着两人转瞬而过的眼神接触，又瞥了眼面上不甚自然的游夜，抱臂哼笑一声，很淡，几乎听不见。

忽然，一杯水从对面递了过来，水波映着深色的红木桌子，纹理荡漾。

楚未收手时屈指在杯壁轻敲了下，发出细微回声。

明宿扭头和楚未对视，过了片刻，抬手将半杯水一饮而尽。

指腹留下的痕迹在玻璃上印出一个个白色小圈，又很快消失不见。

游夜没注意身边的微妙动静，他正在留存自家老板的信息档案。

姓名：乃又栖

生日：4008.07.19

身高：182

身份：蘑意老板

毕业学校：星大

结局：未知

游夜的目光在乃又栖的生日栏上停顿片刻。

和明宿同一天生日？

真够凑巧的，那以往Collapse在给明宿过生日的时候岂不是还得顺路同老板道贺。

礼物也得准备两份，唔，应该不会不小心送错吧？

这种情况光是想想都觉得尴尬。

乃又栖坐在主位，双手交叉放至桌上，他气质温和，眸光扫过几位艺人，最后在游夜身上徘徊了会儿。

“小夜怎么低着头，应该不是走神了吧？”他带着笑，态度亲昵。

游夜慢半拍回神，否认，“嗯？没有。”

“那就好。”

闻言，乃又栖笑意更深，“今天叫你们来呢，是为了最近的一些行程安排，时间比较紧，具体我就不多说了，待会儿让小周把日程表发给你们。”

“马上还有一个紧急通告，临时接的，救急，稍微弄一下妆造就得开始拍摄。不过也不要有负担，这次算是我们欠对方人情......大家可以放松些，最近都辛苦了......”

明宿听着不免在心底嗤笑。

真是虚伪又拙劣的表演。

囫囵话说了几圈，乃又栖见桌上众人均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也没生气，而是话头一转。

“当然了，我来也不是就为了说这些的，毕竟Collapse现在也是上升期，经常聚起来的机会并不常有。平心而论，大家都很好，我并不想过多干涉你们这群小朋友间的相处。”

说到小朋友的时候乃又栖顿了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弯眸笑了。

他对Collapse一向这样，不捧着端着，却也不客气疏离，那样的既视感大抵同圈养后院里的宠物一般，总带着莫名的玩味与高高在上。

尽管上一世的他们并没有看清这些。

“但是作为老板，有些话我又是不得不说的，在座各位，也包括小周在内啊，都是年轻小伙子，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理念不对，可以理解，是吧。”

他推了下眼镜，看起来有些无奈，“但近期Collapse诸位的表现，是否有些不尽如人意呢？”

乃又栖把电脑打开，投屏到身后，“这些，是我在网上随便截的，都是新节目出来后的反馈，小周，你给他们看过了吗？”

周乐浩结巴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紧张，“老板，还......还没有。”

乃又栖点头，“那正好，一起来看看吧。”

他挪开了点位置，方便其他人看得更清楚，“都看到了？虽说很多公司都会有意识的避免艺人看到网络上的纷争，可是不可否认，观众们的意见有时还是很具有参考价值的。这样吧，小夜，你是队长，你来读一句吧。”

会议室的窗帘是闭合的，来自屏幕的亮光有些刺眼，游夜半天没进食，盯着看久了，不自觉感到有些晕眩和反胃。

他下意识摁住自己痉挛的胃部。

“......抱歉，老板。”

当众批斗四位气运之子，哪怕这些言语并不出自他的本意，游夜也做不到。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乃又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神色未变，推了把眼睛，对其余人温声嘱咐，“我和队长先沟通几句，其他小朋友先走吧，抓紧时间做妆造，一个小时后节目组会过来。”

周乐浩迟疑了一下。

乃又栖问，“小周，还有什么事吗？”

周乐浩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被楚未先一步打断，“既然如此，乃总，那我们先走了。”

乃又栖嘴角的弧度淡了下来。

他最讨厌别人这么叫他。

楚未权当没看到，点头过后便转身离开，乔羽来有样学样，也开朗地摆了摆手。

“乃总拜拜呀~”

他声调上扬，尾音嚣张得能颤三次，偏偏态度上揪不出错，甚至称得上尊敬。

乃又栖的面色逐渐变化。

许如清和明宿更是自在，直接没作为，开了门就走，没规没矩得仿佛回了家。

周乐浩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抹了把额上虚汗，赶忙点头哈腰地替老板把门合上，生怕再晚一秒自家艺人就被告知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门一关，隔绝了里外两方空间，周乐浩赶着满不在乎的四人，叫苦不迭。

“祖宗哎，你们这是要干嘛？造反，啊？！先是和队长，然后和老板，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们还把我当经纪人看啊？”

乔羽来笑嘻嘻地搂上他的肩，“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可听话啦。”

“去去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你小子坏水多。”

乔羽来没反驳，就一个劲笑，楚未把他的手拿下来，不轻不重捏了下，转头看向周乐浩。

“我们去化妆室吧，周哥。”

“现在？”周乐浩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会议室房门紧闭，盯久了不知为何总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定。

“哥，走吧，游......”许如清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游哥和老板关系好，老板不会为难他的。”

几人半哄半骗的，终于把忧心忡忡的周乐浩劝走，明宿看他们没给自己留发挥的空间，索性一屁股坐在走廊旁的长凳上，自然地打开了手机。

乔羽来眯了下眼，“五儿，不走？”

明宿眼皮都没掀，语调懒散，“不急，节目组不是还很久才到么，再说去的早了肯定会被Cody抓着换好几套衣服，麻烦啊——你们先去吧，我躲个清净。”

闻言几人便没多管，倒是许如清低声丢了句“你最好是”，而后也跟着走了。

长凳长是长，就是矮了点，明宿的两条腿怎么放都不舒坦，他才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哪哪都不自在，干脆站起来，绕着踱了几步。

脚还没迈活络，会议室里突然传出碎片炸裂的声响，一墙之隔，听得分明。

明宿歪了歪头，眸中晦暗变幻。

昏暗的房间中，屏幕还闪烁着刺眼的光，电脑一板一眼地运行着程序，发出闷热沉重的气声。

变化只发生在一瞬间，又或是几个眨眼，总之还没等反应过来，游夜就已经被掐着脖子摁倒在了桌面。

乃又栖的手劲很大，游夜挣扎不得，脸颊被毫不留情地抵上冰冷的木板，脖颈间的五指不断施力收紧，几乎带着妄图将他扼断的恨意与偏执，窒息带来的麻木痛感让游夜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第二回了。

游夜这次敢肯定Z1820的危险评估等级肯定出现了计算错误。

但愿他能顺利活到与主人重逢的那天。

乃又栖手上青筋暴起，一贯斯文的面容也随着力道渐渐扭曲变形，可饶是如此，他的语调依旧端得平缓，甚至称得上是温柔。

他把电脑推到游夜眼前，切换出另一个页面，“小夜，念啊，念出来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若说先前乃又栖所公放出的评论姑且还能算是“批评”和“建议”，那现在放到游夜面前的这些，就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恶意宣泄。

不大的一块电脑屏幕被一段接着一段的污言秽语占满，那些下流乃至恶毒到阴暗滑腻的言语在眼前闪过，宛如一把尖锐冰锥，硬生生刺穿了游夜的脊背，叫他只觉得如坠冰窟。

他阖目，胸膛不住起伏，数据海中混乱一片，脱唇而出的却还是那句话。

“抱歉。”

用这个姿势开口说话很困难，只单单两个字，却连发音都扭曲变调了。

投影的大屏将文字倒映在游夜的身上，他皮肤本就白，此刻简直变成了最完美的纸张，裸露的肌肤被不堪入目的下作詈骂爬满，使得整个画面显得格外病态可怜。

乃又栖入魔似的注视着这一幕，眼底暗光随之闪烁，情绪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游夜的视线都开始模糊扭曲，压在身上的人终于动了。

乃又栖没费多大力气便把人拎到了沙发上，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悠悠道，“小夜，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乖孩子，听话、聪明、漂亮......哥哥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过得好，你都明白的，对么？”

没等游夜回话，他自顾自取下了眼镜，将其折叠放在一旁，“可是怎么越长大越不听话了呢，处处都要和我唱反调。这算什么？我想想......唔，也许是叛逆期？呵，或者我们小夜只是在家长没照看到的时候被朋友们带坏了。”

乃又栖的声音放的轻缓，偏偏如此才最吓人，宛如手执无形的鞭，只在空中划出凄厉声响，却并不落下，他将恐惧吊在游夜的心头，以此折磨他。

以此驯服他。

乃又栖比谁都清楚游夜在乎的是什么，他对这招屡试不爽。

Collapse是游夜的家和港湾，同样也会成为他的惊惧源头。

成为他驯服他的锁链。

乃又栖俯下身，狠狠掐住游夜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游夜的脖子上已然青紫一片，新旧指痕斑驳累加，宛如一条项圈。

乃又栖爱怜地屈指在其上抚摸，果不其然换来对方的推拒与轻颤。

乃又栖轻轻蹙眉，嘴角却是弯着的，他附在游夜耳畔，暧昧低喃。

“我在你们身上砸了这么多的钱和精力，要是识相点，就乖乖的，别再给我添乱了，嗯？你们要知道，自己不过就是替人讨乐的玩具罢了，玩具，就要收好那些没用的自我意识。”

“游夜，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