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衙役面色狐疑,问:“你可有什么凭证?”
季望春掏出自己的白骨令牌,道:“令牌在此。”
令牌出现的一刹那,一股极其浅淡的怪异血腥味弥散到半空,李洱不着痕迹地捂住了鼻子,目视前方。门口的衙役好像没闻到一样,盯了那块令牌一眼,道:“还望大人在此恭候,我等已经派人去通报县令大人了。”
季望春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李洱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接下来需要从季望春那边知道的信息。
她希望季望春坦诚,这样她也能省却些精力。
李洱正闭目养神,一旁的季望春冲着她问道:“你欠了多少债?”
“不多,三两银子。”
季望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头继续在门口等待。
等待的时间长的过头了,李洱察觉不对劲,问:“怎么这么久都没见县令出来?”
季望春心里也疑惑。她道:“可能因为我是特殊的京官,县令也需要确认一些东西。像我们这种京官,鲜少有京城外的人知道。”
末了,她还不忘打趣了一句,道:“像我们这种孤家寡人就适合做这个,每个月拿到的俸禄高,多花钱找享受,这样死的时候这不算虚度此生。
说起这个,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在十年前杀了我父母,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个?你一直都在明里暗里说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可我不觉得。”
季望春表情严肃,道:“李洱,杀了人,犯了错,作了恶,都是要受罚的,迟早的事。”
李洱道:“所以,你是想说你杀我这件事情天经地义,你是我命中注定的报应。”
季望春道:“那你呢,做好受死的觉悟了吗?”
李洱微微一笑,道:“我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哼,有多早?”
李洱脸上仍旧是带着笑,笑意淡然,道:“大概在我出生之前吧。”
此话一出,季望春陷入沉默半晌,道:“那你还真是可怜。”
李洱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道:“你的同情心泛滥,还会怜悯你的仇家?”
季望春笑道:“为什么不呢?我站在一个人的良知上,发自内心觉得你悲哀到无可救药。你就做我想积德,做个好人吧。”
李洱还未笑出声,衙役通报县令已到。她收敛起面上的笑,眼神凛冽,站在季望春侧后方半步之遥,目光径直落到从大门口出来的县令身上。
来者肥头大耳,膀大腰圆,一派富态,一双鼠眼见到站在正大门的季望春,立马大放金光,整个人匆忙迈过门槛,抖着身上的肉就跑到季望春面前,绕着她走了一圈,一双眼珠子转了一圈,这才毕恭毕敬行了个大礼,道:“下官王剑拜见季大人。”
“我横遭不测,身无分文,正巧这位姑娘心善,我才能在今日见到王大人。烦请王大人通融,可否支点银子与我,我好答谢救命之恩。”
“好说好说。”
王剑起身,眼神打量着一旁的李洱,见对方虽荆钗布衣,仍有一派风流,面容素雅,气定神闲,见到了他却面不改色,难不成是某位达官贵人?
王剑又问:“季大人需要多少?下官一定尽数奉上。”
季望春听到这话,清了清嗓,道:“这个数目还是交由这位姑娘来说吧。”
身后的李洱见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她瞥了季望春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又想去看她的眼神。
她的眼睛对上一双灰暗的眼眸,她闭眼深呼吸,又睁眼冲着面前的县令微微一笑,道:“我只收十两。”
季望春一听面色大变,转而立马恢复如常,道:“王大人,这点小小数目,应该不为难吧?”
王剑苦笑道:“不为难,不为难,我立马派人去拿。”
季望春笑道:“麻烦王大人了。”
王剑连连摆手,道:“这句话应该我对季大人说才是,既然今日季大人前来,下官招待多有不周,为聊表歉意,烦请季大人到府上一叙。”
“好,有劳王大人了。”
王剑连连点头,转头问一旁的李洱,道:“十两银子稍后便送过来,烦请姑娘进府里等吧。”
李洱道:“多谢王大人。”
在王剑的邀请下二人进府,她们坐在会客厅,等王剑一走,季望春又屏退了下人,这才大喘一口气,扯着李洱的袖子,道:“你怎么敢的?!”
李洱不明所以,道:“嗯?”
“你也太黑了吧!我是想多要点钱,但我也只敢多要二两,你…你…”季望春气急,“你一张口就要了十两?!”
“我怎么知道你的意思?”
季望春道:“除了你欠的三两,剩下的七两,你三我七。”
李洱睁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道:“凭什么?”
“那你四我六。”
“我三你七。”
这下子换季望春一脸震惊,道:“你别太黑了!”
李洱道:“你不也一样?你好意思说我吗?”
季望春不干,道:“你好歹给我留点回京的路费吧?!不行,我们五五开。”
“不行,我要占大头。”
季望春还想争取一下,但她听到厅外有人通报王剑来了,直接暂且按下不表,低声道:“我们一会儿再说!”
下一秒,王剑拿着一张银票进门,直接递给了李洱,道:“这是姑娘的十两银票,还请姑娘收好。”
季望春的表情有一丝崩裂,李洱看在眼里,心里直接笑了。她伸手接过银票,道:“多谢王大人。”
季望春见缝插针,开口道:“我恰好有一燃眉之急,不知王大人可否再支些银子?”
王剑一脸为难,道:“季大人,这府上资金紧张,下官已经拿不出钱了。”
季望春没接话,王剑讪笑道:“季大人的燃眉之急,下官确实束手无策。”
那就是没钱咯?
季望春假笑,道:“没关系,我再找其他人吧。”
“对了,时候不早了,二人不如在我府内用膳吧。”
她们没有推辞,在王剑家里解决了午饭,又寻了个借口辞别王剑,临别之际,季望春问道:“王大人家里可有空房?”
王剑面露难色,道:“大人,下官清贫,恐怕不能帮到大人了。”
李洱看着面前这位富态的县令口中说出“清贫“二字时,整个人笑而不语。王剑看见李洱面上意味深长的笑,心头一紧,向李洱行了一礼。
李洱点点头,王剑见状,连忙将二人打发走,转头就召来管家,道:“师专,你去打听一下刚刚的那个女的,然后回来立马来书房向我汇报。”
师专得令,刚想出门,又被王剑叫住道:“且慢。”他缓缓走到师专身旁,师专不明白,惶恐道:“老爷。”
王剑语重心长道:“师专,那位是个贵人,不要怠慢了。”
王剑口中的贵人刚出府就跟季望春当街吵起来了。面对二人共同坑来了十两,季望春嚷嚷着要五五分,李洱不答应,她要占大头,要六四分。
“李洱,你都快死了,你就别抢这点蝇头小利了!”
李洱一听这话,直接将手里的银票团成一团藏在手里,道:“好了,我扔了,这下大家都别抢了。”
季望春惊了,她揪着李洱的衣领,道:“十两?!十两银子?!你就这么扔了?”
“嗯。我扔了。”
“你有病吧!你不是还要还债的吗?你就直接扔了?再说了,我就要一点路费和丧葬费,你要干什么啊?”
李洱疑惑,道:“丧葬费?谁死了?”
“你还问,你还问,”季望春气不打一出来,“你说谁死了,你说说谁死了!”
李洱当然知道谁死了,那具白骨已经被她就地埋葬了,难道这样还不够吗?她道:“你要钱就只是为了给那具白骨办葬礼?”
“废话!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冷心冷肺冷肠子。”季望春恶狠狠推了她一把,“既然钱没了,你去想办法搞吧。”
“谁告诉你钱没了?”
“你耍我?!”
李洱道:“不这个样子,谁知道你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季望春气得浑身发抖,良久之后,她缓缓道:“李洱,你玩够了吧?你说你坦诚,对我毫无隐瞒,可是你都做了什么?刘叔为了救我而死,我想好好给他办一次葬礼,我身上一分钱都掏不出来。
我想着我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好不容易能拿到一点钱,我只是想好好的给他办一次葬礼,我有错吗?
我生了一颗温热的心,有人之常情,我有错吗?你为什么不能理解?”
李洱看着面前异常安静的季望春,只能道:“我很抱歉。”
“钱呢?”
李洱展开银票,将皱皱巴巴的银票交到季望春的掌心里,道:“十两,都在这里。”
“你不还钱了吗?”
“要还,你给我还。剩下的钱我们五五分。”
季望春郁闷,所以她刚刚的一番真情流露,到头来她还是只拿到了自己应得的部分。
怎么会这样?
季望春没有藏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李洱见到了,淡淡道:“你可真狠。”
“仅限对你,面对一个无赖的最好办法,”季望春脸上冷笑,“就是让自己先成为那个无赖。不是吗?”
李洱笑了。
在贱人之后,她又成了无赖。对此,她没有什么异议。
道德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有些时候就是不堪一击。
季望春光是存在在那里,那些上峰就能得到不少的好处,说不定还能她还能借着季望春掀起来的风浪,趁机摆脱掉注定的结局。
她已经很久没有放松了,在既定结局到来之前,就让她先好好玩上一场吧。
(本章完)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