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贺无霜领路的小弟子回过头来，扶住她的手，“那虞师妹便同我们一起吧。”

此次召集大家前来议事，封家准备了专门的院落给远道而来的仙门道友居住，就在前面不远的风居苑，女主就是住在那里的。

虞洛芽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把后面的云雁当作空气。

云雁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变深，转身就走，“现在不用去找了，我回去了。”

“诶……”

秦雨淞看着他们这一人一个方向，踌躇在原地，看看左边，又瞧瞧右边，最后抬脚朝着左边跑去。

“小师妹，你等等我，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虞洛芽看着前面贺无霜的背影，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已经被他种下了傀儡术。

现如今，她已经沦为了反派的傀儡工具人。

她没有将眼睛恢复的事情说出来，就是因为她不想做贺无霜的工具。

在进入风居苑的月洞门时，她回头看向暗夜下的远处，少年的背影转入长廊，消失不见。

背道而驰，才是他们原本的方向。

*

封家的人知道她眼睛看不见，特地安排了一个小丫鬟照顾她，风居苑分为好几个区域，不同的门派都住在不同的地方，虞洛芽对丫鬟道:“你可以带我出去吹吹风么？”

“外面院子里有秋千，我带姑娘去吧。”

虞洛芽被她扶了出去，扶到秋千上坐下，丫鬟在后面帮她推秋千，不过她却以喜欢清净为由将她给打发走了。

她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发呆，今日便是完成任务的最后期限了，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完成呢。

她垂下了头，叹了一口气，好烦呐。

云雁从垂花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她就是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少女一袭浅杏春衫，长裙扫落于地，头上两支点翠簪花，一抹孤影融入了身后的满园春色里，仿若一朵快要枯萎的铃兰。

他朝着那边走去，并没有喊她。

虞洛芽听到了一阵很浅的脚步声，她余光瞥到有一双脚走来，那人脚踏乌云靴，上面还有精致的花型银饰，铃铛声音伴随着他走动而响起，不用抬头她都知道那人是谁。

云雁从秋千旁经过，没有一丝停留，看样子是来找女主的。

涂山楚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她听见云雁走到了她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师姐，是我。今晨新摘的樱桃，我送来给你尝尝。”

之后，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涂山楚喜道:“樱桃？”

“是。我摘的。”

云雁走了进去，虞洛芽竖起耳朵，可是却听不到半点他们说话的声音。

这定是他用了隔音术的缘故。

切。

还怕她偷听？

恋爱脑！恋爱脑！恋爱脑！

她不停在心里骂道。

不知过了多久，云雁从里面出来了，虞洛芽余光看到他走了过来，不过他却屏蔽了自己身上的铃铛声音，就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他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停了下来，虞洛芽不知道他为何停下，心变得慌了起来。

云雁忽然弯下腰，脸颊朝着她靠近，这令她呼吸一滞。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手中变出一支白色羽毛来，拿着羽毛轻扫她的脸颊。

她痒得往后躲了一下，伸手去空中胡抓，“什么东西？”

云雁似是寻到了趣味，拿着羽毛又去扫她另外一边的脸蛋。

虞洛芽又往这边躲，秀眉微蹙，骂咧道:“怎么有飞虫？”

心里却道:死云雁！神经病啊！逗猫呢！

云雁不愿意停下来，他在秋千旁蹲下，握着那支白色羽毛，又去扫她的小耳朵。

虞洛芽气不打一处来，假装被惊吓到，往着秋千下跳去，这一跳，就绊倒进了云雁的怀里。

又或者说是，她将云雁扑倒在了地上。

她故意的。

故意摔在他身上的。

“啊！”她叫了一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谁啊？”

云雁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在那一刻，他竟然有些心虚。他化掉手中的羽毛，盯着她看，那浅绿丝带里的眼睛如一潭死水，瞳仁呆滞无神，脸上的表情无辜可怜，粉嫩的两瓣唇开合，问:“你是谁啊？”

少女今日穿着两件很薄的浅杏色春衫，交领上绣着小朵小朵的白色杏花，仿若真的有杏花的芳香扑鼻而来。

她的发丝扫在他的脖颈，痒痒的，像虫子在叮。

他眼底划过一丝慌乱，用力推开她，站起来跑走了。

虞洛芽坐在地上，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嘴角撇了撇，“切，跑什么？”

*

下午时，她决定还是去找一趟云雁，找寻机会给他贴符纸。

刚出门就碰到了秦雨淞，他朝着她走了过来，“师妹去哪儿？”

“去找……云师哥。”她诚实回道。

“我也去找云雁，那一起去吧。”秦雨淞走了几步，盯着她瞧，“你跟他，又闹矛盾了？”

在原书里，虞洛芽真正喜欢的人是男主，而且经过河妖一事后，云雁就更加讨厌她了。

她回答:“昨天是闹了一点点的不愉快，我是想去找他道歉的。”

“哟？小师妹你还会道歉？”

“……”

他们经过荷花池的时候，见到有一美貌女子正坐在池子旁的栏杆上喂鱼，她的素手抓着一把鱼料，往着池子里撒去。池下清澈见底，阳光铺满水面，十几条小金鱼游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抢着鱼料吃。

“棠夫人好。”

秦雨淞礼貌地向对面的女子问好。

棠夫人？

虞洛芽愕然满脸，这位就是棠夫人？

她的视线转去她的肚子，见她宽大的红裳内，小腹微微隆起。女子转过头来，回以一个嫣然明艳的笑，“今日阳光好，你们不出去逛逛么？”

秦雨淞答:“正要去叫云师弟一起呢。”

“小云公子刚刚已经出去了，和涂山姑娘。”

秦雨淞惊讶地道:“他们出去了？也不知道叫上我们。”

“那我们出去找他们，棠夫人你慢慢喂鱼。”秦雨淞转身离开，却发现虞洛芽没有跟上，转身拉了拉她，“师妹，走了。”

虞洛芽还沉浸刚才的惊讶中，此人竟然就是云雁的那个二叔母，原书中，她是被云雁所杀，一尸两命，死得凄惨。

这是一个关键剧情，书中棠夫人被女鬼附身，挟持了女主，云雁为救女主，魔入心间，一怒之下就把棠夫人杀了。

而云雁身体有一个怪病，他患有间歇性失忆症，他杀了她之后却把这事给忘记了。

封嬴石得知此事，气得差点吐血，怒得要一剑杀他，若不是封君山拦着，他恐怕就死在封嬴石剑下了。

封嬴石对他言语辱骂，还扬言要将他赶出封家，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了他的黑化吧。

“师妹，发什么呆呢？”秦雨淞问。

虞洛芽回过神，转身拽着他的衣袖，跟着他往门口走，“没有，就是在想他们会去哪里。”

“简单，我问问不就知道了？”

他用玉牌联系云雁，不过对方直接选择掐断了信号。

“？？？”

秦雨淞不信邪，又给涂山楚传讯，那边倒是给了回复:“秦师弟，我现在有事，你有要紧事的话，找封青玄吧。”

“好家伙！一个两个都不理我。”他把玉牌收了起来，“算了，不找他们了，我们两个去逛。”

两人在街上闲逛，姑苏城内涌入了大量修仙人士，随处可见穿着八卦道袍背着宝剑的道友，秦雨淞是个社牛，一路上不停给其他宗门的人打着招呼。

就在他同一个故友聊天的时候，虞洛芽被一个路过的少女撞了一下，那少女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手中拿着一串刚买的糖葫芦，因为撞到了人，连连道歉，见虞洛芽是个瞎子，心中更是愧疚，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她，“姑娘，真的对不起，这个就当是赔礼道歉了。”

虞洛芽摇头道:“没事。”

这时候，从后面街道上赶来一个穿着月白色道袍的高挑男子，“郡主，你走慢点。”

虞洛芽看着他腰间系着一个黑色银纹的葫芦，那是捉鬼常用的法器，想必他是玄天派的人。

“师父，您老人家能不能走快点！”

师父？

虞洛芽观这男子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他面容清冷，长眉入鬓，银色玉冠两侧垂着两条银丝带，挺鼻薄唇，下颚清晰，端一看就是一个清冷道长。

这么年轻就被叫老人家了？

男子道:“郡主，我还没有同意收你为徒。”

听这二人的谈话，虞洛芽回忆了一下原剧情，难道这位年轻道长就是玄天派的雪眠真人？

而这个女孩，就是元善郡主？

原书里，真正意义上的女二。

在这本书里，有很多很多喜欢男主的人，但是都比不上元善郡主剧情多，然而她喜欢的人并不是男主，而是云雁。

正因为喜欢云雁，才深度怨恨女主，在背后使了很多阴谋诡计对付女主，所以剧情才多的。

她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恶毒女配。

这位元善郡主与封家有些亲戚关系，按照辈分的话，她应该叫封青玄一声表哥。

元善撒娇道:“师父，我都唤了你这么多声师父了，你怎么还不肯答应收我为徒？”

“我暂时还不想收徒。”尘雪眠冷漠地拒绝。

“可你那天不是还说，我很有修炼的天资么？而且我体质阴寒，很容易招鬼，最适合做你徒弟了。”

“话虽如此，但捉鬼不是玩闹……”

两人是在寒山渡外认识的，那日她被恶鬼缠身，是他出现救了她，也正是因为知晓她招鬼的体质，所以他才说要送她到封家的。

“师父！”元善拉着他的手开始摇晃。

尘雪眠往后退开一步，丝绸的衣袖从她手中抽开，保持距离道:“郡主，我还是快些送你去封府吧。”

“不急，我们先逛会儿，等到晚上再去，这姑苏城我还没有逛过呢。”

秦雨淞是见过尘雪眠的，两人打了一个招呼，元善指着他们问:“你们认识啊？”

尘雪眠道:“他们是云音剑宗的人。”

“哈？那你们是我表哥的师弟师妹咯？”

“你表哥是？”秦雨淞问。

“封青玄。”

“原来如此。”

元善又问:“对了，你们也认识我另外一个表哥吧，封云雁？说起来自我出生后还没有见过他呢。”

封青玄她是见过的，好几年前他去过一趟洛阳。

秦雨淞道:“你说云师弟啊？当然认识啊。”

“那他在哪儿呢？”

虞洛芽低头吃着手里的糖葫芦，答:“不知道呢。”

她也想知道他在哪里。

“你们是在逛街么？那我和你们一起吧。”

几人把姑苏城逛了一个遍，一直逛到了夜幕降临，不过都没有在城里遇见云雁和涂山楚。

虞洛芽看着这天色，心想任务大概是完不成了，正当众人打算回去的时候，尘雪眠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拿出了一个类似罗盘的法器来，上面的指针不停地摆动，仿若被什么东西惊醒了一般。

“这是有东西来了？”元善大声道。

“闪开！”尘雪眠一手推开了身旁的人，将手中法器扔了出去，空中发出一声叫喊，随即现出一团黑气来。

那一团黑气里冒出七八只脑袋来，就像是开出了一朵乌黑的花，它们伸出长长的红舌头，叫得凄厉难听，狰狞又恐怖。

那一团肉球突然朝着虞洛芽前面的元善袭来，张着血盆大口，她感到头皮发麻，生理性反胃，就在那些鬼靠近元善时，两道人影从夜空中降落，一黑一白，如同黑白无常，手执利剑，朝着那团黑鬼砍下。

那是云雁和涂山楚。

自从寒山渡出来后，云雁就换了黑裳，他穿黑色依旧很俊，腰间束一条乌金革带，带有暗纹的黑袍贴服身体，显得身形更挺更俏。

云雁与涂山楚如同两只仙鸟落下，将恶鬼砍得四分五裂，黑雾重重中，少年翩然落下，英姿勃勃，星眉朗目，令人望之心折。

原书中，元善是对云雁一见钟情的。

就在此时此刻。

那些鬼哇哇大叫，黑气蹦出，涂山楚离得近，云雁大喊了一声，“师姐小心！”

涂山楚往后闪开，恶鬼四下流窜，往着不同的方向逃去，众人都朝着恶鬼追了出去，一下子，这里就只剩下虞洛芽和元善两个人了。

“刚刚说话的那个少年是谁？”元善回头问她。

虞洛芽回道:“封云雁。”

元善显然很震惊，嘴巴大张，目中有惊喜之情，转身朝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追去，“二表哥。”

她一走，这里仅剩下虞洛芽一人。

突然觉得做一个瞎子也挺好的，打打杀杀都与她无关，她可以轻松地做一个咸鱼。

她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云雁从侧面的街道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把寒冷的剑，一身杀气腾腾，应是追着恶鬼回到这儿的。

他看着这边的少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儿，好不可怜。

可是越是看她可怜的模样，他就越是想要欺负她。

谁让她那么令人讨厌呢？

还在贺无霜的面前说春宫图的事。

他朝着她走了过来，虞洛芽听到他身上的铃铛声，伸出手在空中摸索，假意喊道:“云师哥？是你吗？”

云雁径直走到了她的身边，抓起她的细胳膊，然后往上空飞去。

“啊！！！”

虞洛芽大声尖叫了起来，冷风从脸颊刺骨刮过，她的声音也被风所吞噬，她闭上了眼睛，之后被云雁带到了一个地方坐下。

她攥紧他的袖口，惶恐不安地问:“云师哥，你把我带到哪里了？”

云雁薄唇一弯，清冽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九层塔顶。”

虞洛芽下意识地睁开眼看了一眼，看到自己正坐在栏杆上，往下是足足九层的高度，漆黑一片，宛若深渊。她只是这样看了一眼，双腿就开始发软。

她向来恐高，这样的高度对她而言，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云师哥……”她的声音也开始颤抖。

“师妹，不要乱动哦，要是掉下去，师兄可不负责的。”云雁在她旁边如同修罗鬼怪一般地说道。

虞洛芽抓着他的衣袖不松，发着抖喊他:“师兄……”

不要这样子好不好？

她就只是一个炮灰女配，能不能不要这样欺负她？

云雁唇角笑意点点:“师妹，我要去抓鬼了，你可千万不要乱动哦。”

“不要走……”虞洛芽慌了。

云雁离开之际，忽然又是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来，往她眉心上一贴，“为了防止你乱动，师兄只好给你定身了。”

说罢，就飞身离去。

虞洛芽被定身符定住，无法动弹，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在瑟瑟发抖，她一直紧闭着双眸，不敢睁开眼去看下面的世界。

死云雁！

啊啊啊啊！

她骂了一遍又一遍，都不够。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专门欺负她一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