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邈进来的第一眼就捕捉到了人群里的鹿知阑,黑发的青年神色微冷,安静地倾听周围的人说话,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瞪大,白皙修长的颈侧染上一点薄红。
下一秒鹿知阑若有所觉地转过头来,距离太远,景邈只看见他旁边的几个人嘴唇微动,随后像是见到了猫的小耗子呆若木鸡地看向这边,一动不敢动。
紧接着,小鹿医生的耳朵似乎也红了,景邈在心里下定论。
他脚步微转,准备走过去,没走几步就被半道围上来的大臣们挡住,各种寒暄关心扑面而来,景邈被迫停下来,礼貌回复。
再一转头,鹿知阑已经不在原地。
景邈眼里闪过一抹暗光,转头应付起话语中各种明里暗里的试探。
这也是他讨厌出席各种活动的一点,总有心思各异的人贴上来,处处充斥着刻意的讨好和奉承。
见的人多了,假意真心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大部分人对他从来都是毫不掩饰的假意。
见景上将被人群围住,胆小的狐獴同事们拉着鹿知阑换了一个地方。
谁能想到,景上将光是一个眼神,震慑力就已经足够让人害怕。
而且听说,上将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编排桃花绯闻。
同事张木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我们刚才说得那么小声,应该不会传到上将耳朵里去吧?”
方义:“难说,他刚刚都看过来了,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张木苦着脸:“那咋整?我负荆请罪去?”
怎么感觉景上将的风评快成恶霸了?
鹿知阑稍微替他辩解一下:“其实我觉得上将只是单纯地往这个方向淡淡扫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张木不太相信,“没事他看这边干什么,我们这边又没有他认识的人,难道是又有星盗混进来了?”张木慌乱的眼神的左右乱瞄,开始草木皆兵。
张木:完了,我现在看谁都觉得他们不怀好意。”
他说:“前年上将也是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然后抓住了混进来企图刺杀星主的星盗老大,那时候星盗就站在我身后。”张木说完猛然回头,对上了几张讨厌的脸。
张木:“……”大过年的,真晦气。
那几个人同样一脸嫌恶,不礼貌的余光从上而下地扫视他们。
其中一个男人道:“我发现有的人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自己什么身份心里没数吗?谁会把眼神放在无关紧要的废物身上。”
他的同伴也跟着嘲笑附和:“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在自以为是地胡乱臆想写什么,想攀关系好歹也要知天高地厚,别人的一个眼神而已,看垃圾都不会看某些人,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方义晃晃脑袋,疑惑道:“奇怪,好像听见狗叫了,你们有听见吗?”
张木严肃脸:“别辱狗,狗子是无辜的。”
鹿知阑唇角微扬:“幻听了吧,哪有声音?”
“开始上菜了,咱们去那边吃自助餐吧。”
三人默契地无视那几个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真正做到了眼神都不给一下。
自以为自己嘲讽力拉满,想找茬的几人愣在原地:“……”
想象中对方气急败坏,面红耳赤的画面通通都没有出现。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赢了又好像没赢。
十几秒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那三个人把他们嘲讽的话还回来了。
回旋镖疑似转了一圈伤害零个人最后扎到了自己身上。
“艹!”
被彻底无视比吵架输了还难受。
不管身后的人如何破防。
鹿知阑他们已经吃上了自助餐。
因为是庆祝新年,宴会总体的氛围没有那么拘束。
星主上台致词的时候也没有给人特别官方的感觉,只是稍微总结一下本年度伽南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对未来新一年的展望和期盼。
星主离开后,宴会厅逐渐热闹起来。
一番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后,微醺造就的氛围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火热。
对于年纪稍长的官场老油条们来说,这无疑是一场最适合拉拢人心,谋求利益的名利场。
而对于名门望族的年轻小辈们,这是一场盛大的交友联谊会,无处安放的年轻躁动的荷尔蒙随着淡淡的酒气埋伏在各个角落里,时不时就有人被触动心弦,小鹿乱撞。
张木和方义遇到了许久未见的大学同学,久别重逢,加上酒劲上头,几人已经开始抱头痛哭,诉说着彼此从学校毕业之后的苦与愁。
鹿知阑手里端着一块小蛋糕,敏捷地避开了方义想要拉着他加入兄弟哭吧哭吧不是罪的小团体里。
放眼望去,人生百态,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热闹。
他定了定心神,找了个还算僻静的角落里,一口一口地抿着清甜醇香的淡奶油。
蛋糕还没吃几口,就有人不停地凑过来搭讪,这样一张惊艳的脸,哪怕藏在角落里同样地引人注目,鹿知阑对此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打发了一波又一波人。
时间一长,心里就有些烦躁,因为有的人像是听不懂拒绝的话一样,牛皮糖似的黏上来,还信心满满觉得他是在欲擒故纵。
“就当交个朋友嘛,明天你有空吗,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越靠越近的男人笑意盈盈,眼神满是志在必得。
他视线扫过鹿知阑手上的甜品,面对这样的清冷美人,不能一上来就展示一副猴急模样,得从对方感兴趣的方面入手,找到共同话题,对症下药,才能抱得美人归。
令人不适的气息逐步靠近,鹿知阑彻底冷下脸,正准备起身离开,耳边突然响起景邈低沉的嗓音。
“他明天没空。”
男人脸上笑容一僵,恶狠狠地转头正准备教训一下这个没眼色的人。
然后对上了一双幽深锐利的双眼。
看清来人后,一股灭顶的寒气从心脏深处炸开,顺着血管侵袭蔓延冰冻至全身。
男人脸色惨白,仿佛被一双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景,景……”
景邈眼神波澜不惊,淡淡问道:“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男人艰难地点头,四肢僵硬站起来,像上了发条的劣质木偶,只会踩着直线移动,撞到几个人后在不满的骂声中火速逃离了宴会厅。
磁铁同极相斥,异极相吸,景邈明明和其他人不一样却起到了清场的作用。
从他在鹿知阑旁边坐下的那一瞬间,周围打算过来搭讪的其他人不由自主地调转脚步,往反方向走。
获得清净的鹿知阑看得啧啧称奇,心直口快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上将,你好像一只牧羊犬。”说完才意识到这不是在梦里,这是现实。
他暗道一声糟糕,有些懊恼和忐忑不安,因为现实里的景上将不一定会像梦里那样不介意他的口无遮拦。
庄周梦蝶的效果似乎出了一些问题,系统说做过的梦,第二天记忆就会慢慢淡去,可是鹿知阑并没有忘干净,反而那几场梦像是没有开关的电影一样,反复在脑海中浮现,让他印象更深。
越想越紧张,鹿知阑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股横冲直撞的热意,直冲脑门,连带着整个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
他抬起头想和景邈道歉,却发现眼前的男人变成了两个,还在晃来晃去。
鹿知阑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就是,出现幻觉了。
鹿知阑眨眨眼睛,慢慢伸出一只手指,义正言辞道:“你好,我只和一个景上将说对不起,另一个麻烦回到梦里好吗?不是你的道歉你别听。”
什么乱七八糟的?又道什么歉?
景邈皱着眉,抓住鹿知阑在自己面前乱晃的手,猛然惊觉掌心里相贴的皮肤温度有些高。
景邈沉声问他:“你喝酒了?”
鹿知阑神情一顿,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景邈看见那双清冷的眼眸浅浅地蒙上了一层水雾,鹿知阑眼角泛红,看着他答非所问:“不要带走我的小煤球。”
“你要取,就取我的命吧。”
景邈:“……”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被奇怪的文字霸凌了。
歉已经道了,原不原谅是景上将的事。
鹿知阑用力挣脱手上的束缚,拿起叉子继续吃剩下的小蛋糕。
也就是这时候,景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夹杂着水果香气。
看着鹿知阑微微鼓起的腮帮子,还有唇边沾着的一点奶油,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找到罪魁祸首了。
他从鹿知阑手里拿过蛋糕,温声说道:“你醉了,不能再吃了。”
鹿知阑咬着叉子,眼神似醉非醉,还知道和人讲道理:你是说水果蛋糕里有酒?就像老婆饼里有老婆?”
“真是笑掉大牙了。”说完同时紧紧捂住自己嘴巴,“但我不笑就不会掉。”
景邈:“……”
甜点师是不是在蛋糕里下胡言乱语药了。
脑袋里晕乎乎的系统注意到了鹿知阑的不对劲,连忙提醒:“宿主你醉了,千万别说话。”
“说话要张开嘴巴。”
鹿知阑沉默了一会:“你也。”
他其实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找个没人的地方醒醒酒。
但他的意识现在处于一种半分清醒半分糊涂的状态,二者随时随地切换,无法预料,俗称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看着突然不说话的鹿知阑,景邈顿了顿,正想把人带走。
却见他抬起头,眼神似乎已经清醒,语气也变得和平时一样:“不好意思,上将,能麻烦你帮我拿杯冰水吗?我醒醒酒。”
景邈试图在他眼里找到胡言乱语的证据,但现在的鹿知阑看上去非常正常。
说的话也很有逻辑。
景邈将信将疑,迟迟没有动。
鹿知阑顿了顿,站起来就要自己去。
景邈眼皮一跳,伸手拦人,“我去,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
鹿知阑乖巧点头:“谢谢上将。”
景邈看向不远处的自助餐台,思付着这点距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便起身去倒水。
刚走两步。
耳边响起鹿知阑带着迷蒙醉意和兴奋的声音。
“哇!好多瓜啊!我吃吃吃吃吃!”
与此同时,宴会厅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鹿知阑(微醺)(举起喇叭):全体都有,准备吃瓜,但是猹开头就喝高了,瓜保真不保逻辑,造成任何误解猹概不负责,有问题请找景上将逝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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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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