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成月回到结界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除去隐约有些苍白的脸色和衣衫上已经干掉的血渍之外，她显得并无异常。
“仙尊！”众人看到她回来都很高兴。
周围的百目鵃都已经消失了，这说明容成月成功消灭了它们。
听到容成月回来，楼观连忙上前：“师尊！”
“我没事。”容成月说完，拉着楼观坐到一旁，“我现在可以给你治疗眼睛了，但可能会有些疼，你要忍着点，保持清醒，绝对不能失去意识。”
楼观没想到容成月此时会跟他说这件事，不觉有些疑惑。但疑惑之外更多的是惊喜，于是答道：“是！”
容成月看向其他弟子问道：“你们的身体如何了？”
“已经无碍了。”弟子们回答完，别众指向不远处一个正在缓慢释放水汽的贝壳，“那是师父出门前交给我的一件法宝，应该可以用来引出蜃之息，找到出口。”
容成月点点头：“很好，就这么办吧，你们先继续找出口，我这边的治疗很快就会好的。”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有气无力。
弟子们得令，纷纷忙碌起来，只有裴澜因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面含担忧：“仙尊……”
容成月看着他摇了摇头，她现在无暇顾及其他。
从须弥戒中取出灵石，容成月加强了四周巽泽二处的灵气，然后摆出护灵阵，以帮助楼观在之后治疗时保持清醒。
接着，她直接让楼观先躺下，然后给他一颗丹药让他含在舌下。
那丹药清香中带着一股苦涩，可以减轻痛感，让人神思清明。
“要开始了。”容成月说完，指尖在他额尖一点，晕开一层光。楼观睁开眼睛，目无焦距，动弹不得。
容成月在楼观的眼睛上以灵气轻划一下，而后将百目鵃的元目从须弥戒中取出，放了上去。
元目中的血蛅从楼观眼睛的伤处钻入，容成月以灵气将它限制，引导着它前往眼睛的方向。
服用过止疼丹药的楼观因为剧痛而颤抖着，他额上直冒冷汗，疼得仿佛整个头都要裂开了。但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吭声。
“别怕，很快就好了。保持清醒。”容成月护住他的头，灵气输入，渐渐安抚着他的痛楚。
“嗯，我不怕……”楼观紧紧攥着她的袖子，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意识。
忽然，楼观看到原本只有黑暗的世界里，出现无数褐亮诡谲的眼睛。
那些眼睛齐齐盯着自己，充满怨毒，而后猛地睁大，目眦尽裂，鲜血直流。但即便如此，那些眼睛也不肯闭上。
“师……”诡异的一幕让楼观心中恐惧没顶，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随着楼观心中恐惧的加剧，那些眼睛越靠越近，几乎要将他吞没。
“空实无华，病者妄执。如众空华，灭于虚空。”
就在楼观绝望无助的时候，容成月的声音传来，安抚了他的惊惶。
“楼观，眼睛生病不代表你‘看见’的能力消失了。真正能让你看见的，是觉非目。不要恐惧，把它化作己用。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楼观闻言一愣。
是啊，他以前能让器人的灵石为己所用，现在也可以让百目鵃的元目成为他的眼睛。
楼观冷静下来，默默闭上眼。渐渐的，百目鵃的元目与楼观的眼睛融为一体……
很快，血蛅在进入楼观体内后，因为孔雀明石的效力而消散了。楼观的痛楚也随之减轻。他渐渐平静下来，气息恢复稳定。
见他熬过了最危险的一关，容成月松了一口气。她在他眼睛的伤口处涂上药膏，然后用纱布包扎起来，“这样就好了。”
“多谢师尊。”楼观几乎虚脱了，身体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但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就要能看见了。
一想到能看到师尊，他心里就无限期待！
容成月用手帕给楼观擦了擦汗。
其实整个治疗过程非常简单，血蛅替她完成了复杂的移植工作。这里最关键的还是楼观自己。他要直视恐惧，抵抗疼痛，让元目与他的眼睛融合。
因为孔雀明石的存在，元目不会再在楼观的体内复活，而是慢慢转化成他自己的眼睛。
完成了元目的移植，容成月看了一眼自己一直在下降的气运，确定楼观的眼睛可以恢复了。否则她的气运不会降得这么快。
这时，其他弟子走了过来，对容成月道：“仙尊，我们找到出路了！”
“很好。”容成月说完，将自己手上戴着的须弥戒取下，套在楼观手指上。
“师尊？”
容成月道：“这里有你之后要用的东西，用法我写在里面了。”
听她这样说，楼观一怔，心里蓦地有些慌：“您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她好像在嘱咐身后事一样，这让他很不安。
容成月淡淡一笑：“你忘了吗？我还要修复结界啊。”她撒了谎。
楼观听她这样说，虽然心里仍觉不安，但还是点点头：“弟子知道了，那师尊小心。”
“嗯。”应了一声，容成月看向苏珲，“楼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麻烦你带他离开吧。”
“是。”苏珲总觉得容成月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只是走过去将楼观背起，准备离开。
众人依次走入蜃之息显露出来的小路上，容成月走在最后，护送他们离开。然而就在他们都进入小路后，却发现容成月身上的伤口有鲜血溢出，染红了她的衣衫。并且她的伤口处还隐隐有黑色的烟雾笼罩。
而她脖子的位置，似乎有黑色的印记蜿蜒而出，但因为衣服遮挡，他们只窥见一隅。
弟子们惊觉不对劲，想要折返回去，忽然被容成月隔空一掌轰飞。
众人没有受伤，但因为这一掌，他们被打入小路，离容成月越来越远了。
“快走！”随着这一声呼喊，容成月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师尊？”楼观有些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好不容易治好了眼睛，可以看见这个世界，他终于能看到师尊的样子了。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师尊呢？
若没有了师尊，他要这眼睛有何用？他只想看她而已……
“仙尊的样子不太对劲，我们是不是要回去？”
“可是小路的入口消失了，只留下离开的出口，我们怎么回去？”
“或许，仙尊有办法，只是嫌我们碍手碍脚？”
就在众人无措之际，裴澜因忽然折返回去，同时对其他弟子们说：“你们先离开。”而后便不见了踪影。
……
蜃之息的小路消失后，容成月倒在死地的地上。
诡异的黑色烟雾笼罩着她的周身，魔气蜿蜒成诡异的痕迹，一直在容成月的身体里不断蔓延。
容成月被它们束缚住，无法脱身。但她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很开心。
看着自己接近尾声的气运值，容成月会心一笑。果然救助了被天道针对的楼观，便足以让她的气运归零。
而且为了能让楼观好好的活下去，她把须弥戒中的丹药宝物全都留给了他，以便他能在此乱世生活。
如此，算是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容成月既为楼观能恢复光明，摆脱悲惨命运而高兴，也为自己终于要完成任务而开心。
算起来，这大概是她完成任务最快的一次了。
一想到再醒来就可以回到蓝星，容成月踏实地闭上了眼睛，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体里流窜的阴邪魔气。
四周出奇的阴冷，她仿佛落入寒潭之中不断下坠，渐渐的，容成月失去了意识……
而此时，折返回来的裴澜因抱起躺在地上的容成月。黑色的魔气包裹围绕，在她身上蜿蜒出诡异的花纹。她的身体出奇的冰凉，以内血液流失过多，她身上几乎没有血色。
他看着她，满心焦躁与不解。
容成月消灭掉百目鵃之后，被一根黑色的羽毛刺了穿胸口。那根羽毛里残留着百目鵃的怨念与最后一丝魔气。原本以她的修为，只要坐下调息疗伤应该并无大碍，但她却选择隐去伤痕，拿着百目鵃的元目去给楼观换眼睛。
因为不能让百目鵃的元目失去活力，所以比起自己的性命，她优先选择了楼观是吗？
楼观比你的命还重要？
裴澜因不理解。
她的任务难道不是回收楼观体内的道源力吗？
如果她现在死了，根本拿不到道源力。
而且裴澜因分散出去的道源力不止楼观一个，她的任务还没完成，为什么会为了楼观做到如此地步？
难道她根本不是主神的人？也根本没有所谓的任务？她只是想救楼观？
这不可能。
裴澜因想不通，心底的烦躁便更深了一分。
此时，因那最后一丝怨气和魔气而复活的百目鵃一拥而上，它们现在还很虚弱，它们想要吞噬容成月的身体。
裴澜因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唤了一声：“影岚，影沼。”
随着他的声音，裴澜因脚下的影子骤然暴起，涌动的黑暗几乎遮蔽天日，仿佛与死地的黑暗连作一体。
而那黑影之中，无数的幽暗尖刺直冲而出，瞬间将所有的百目鵃刺穿。
裴澜因根本没有兴趣知道哪一个才是百目鵃的本体。反正直接将所有的百目鵃都吞噬掉就好了。
被刺穿的百目鵃们顺着尖刺被带入黑影。
那黑影就像巨大的黑色沼泽，将一切吸收吞噬，百目鵃瞬间一个不剩。
裴澜因抱着容成月起身，然后问身旁的黑影：“之前容成月确实已经击杀了百目鵃的本体对吧？”
“是的，尊上。”影沼回答。
“这就奇怪了，按说杀了百目鵃的本体后，它们应该不会再复活的。”影子里另一个声音影岚说道。
“只有一种可能。”裴澜因一脸肃杀，“这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在，而他想杀容成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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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他不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