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灼决定在说之前让云泽先喝口水稳定下情绪，顺便让自己也缓缓，组织一下措辞。
云泽瞅了眼杯子再瞅了瞅祝灼，乖乖接过，喝了一小口，立马坐正，竖着耳朵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看他满眼期待，祝灼又有些不忍心说出口，但瞒着总归不好，长痛不如短痛，他迟早得知道。
“医生说…你没办法怀孩子。”
——咳咳
剧烈咳呛，云泽整个人都随之发抖。祝灼忙把他手上的水杯放在一旁，扶住他身体微微前倾，轻拍背部。
“对不起，我不该在你喝水后说的。”
过了好一阵云泽才顺过气来，抚了抚胸口，呼出一口气，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祝灼，摇摇头：“不，不是，我是被口水呛到了，不是那杯水的原因。”
本来沉郁严肃的气氛被打破，祝灼有些哭笑不得，他把话引回正题：“阿泽如果特别想要孩子，可以……”
“我不想要，正好生不了挺好的。”云泽直视他，目光毫不转移，“……难道你说这话，是你很想要小孩吗？”
云泽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脸色逐渐苍白，如坠冰窟，他自己可以不要，但祝灼不一定愿意。
他们的婚事虽然商讨得差不多了，但万一祝灼特别喜欢孩子，而自己没办法给到他，反悔联姻也很正常，不是吗？
祝灼见他胡思乱想，自己把自己给吓到，再想下去不知道要出什么事，赶紧说：“不是，我全看你的意愿。如果阿泽想要，还记得那颗金色药丸吗，说不定可以治好你的身体，正好我还把它留着。”
云泽耳朵动了动，摇摇欲坠的精神力得以稳固，寒冰融化，脸色恢复红润。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要给我吃呀？”
注意到云泽悄悄凑近眼眸闪烁光芒，祝灼点头认真说：“它是目前……”
还没等他说完，云泽突然搂住他的脖子，在耳边低语：“我才不要吃，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想有其他人插足，我们的孩子也不行。”
温热气息环绕，云泽身上似乎带着一股香气飘到他的鼻尖。祝灼一时语塞，想不起来方才他要说什么，只剩下云泽最后说的话不断在脑海回响。
肌肤如玉，触碰到的地方犹如身处冰火两重天，一面冰凉透彻一面灼热难耐。
低头与云泽对视，眼前的人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强撑着没移开视线，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在他瞳孔中能看到完整的自己。
从眼睛到高挺的鼻梁，再一路往下，是一双红润的唇，他们靠得很近，似乎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碰到彼此，在那上面留下属于他的专属痕迹。
祝灼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他手掌轻易扣住对方整个后脑勺，在那湿润的唇上辗转，看着云泽微微睁圆的眼睛，仔细品尝。
嗯，是甜的，软软的。
由于第一次亲吻，两人都不太熟练，虽是蜻蜓点水，但偶有碰到鼻尖。
在持续的试探中他变得大胆，开始描摹唇形，两人呼吸交错，云泽的手胡乱抓住他肩上衣服，指尖用力捏出褶皱，睫毛颤抖。
他正要秉持良好的学习精神，深入了解口腔内部结构，门外传来交谈，祝灼才不得已打消这个念头，最后衔住下唇瓣轻轻吮吸，依依不舍放开云泽。
大拇指抚过被过分疼爱而稍显红肿的唇，嗓音沙哑：“你身体的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叔叔阿姨他们还不清楚。”
白里透红的云泽整个人还挂在他身上，晕乎乎的，眸光涣散，好半天才聚焦起来，脸颊热度下降。
“不用告诉我爸妈，我怕他们操心。”声音细小如蚊虫，手指抚平祝灼肩膀上抓出的褶皱，嘴唇无意识抿了抿。
祝灼压下想要再次品尝他唇瓣的冲动，在额头落下一吻缓解口中干渴。
“好。”
门外早已安静下来，可能是刚刚有人来找他们，人估计还等着的，他给云泽说了声，起身去把门打开。
特助站在旁边，仿佛预料到他会来开门，眼微垂低声说：“祝总，陆家公子想送花看望受伤的云少，被保镖们拦在外面没让进，现已离开。”
出事消息倒是传得挺快，连陆家都接到通知，不过这个陆家公子……
祝灼回头看了眼一无所知的云泽，想来不是陆家旁支，而是陆曜元，他来干什么，送花？
坐在床上的人扬起一抹微笑，手指正轻碰额头，没想到会被男人回头当场逮住，慌乱把手放下，目光飘忽：“祝灼，是谁来了啊？”
他倚靠着门，一条长腿微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告诉云泽，看到那些慌张的小动作，心底浮现笑意。
“陆曜元想来看你，被我保镖拦住人已经走了。”祝灼状似随意说出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毫无波澜。
云泽歪头疑惑：“他来看我干嘛？没事找事吗？”
祝灼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眸深沉，直直凝视床上的人：“阿泽，他想来给你送花，看你身体有没有什么大碍。”
男人一身黑色大衣，身高腿长，单手插兜，倚在门前不像是前不久经历过车祸的样子，更像是精心着装后来串场的明星男模。
他语气平常，仿佛在说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但直觉告诉云泽很不对劲，特别不对劲。
有个念头在心底悄然发芽，又不敢完全确认，祝灼这是在表示自己吃醋了吗？吃陆曜元的醋？可他明明清楚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
“即使他被放进来我也不会收的，我只收你的花。”云泽着急解释，双手撑在被子上，呆毛随之一颤一颤。
再逗下去说不定会急哭，不知道云泽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好看。眼尾泛红，那颗耳旁的小痣颜色也许会更鲜艳动人，如果再……
祝灼深深唾弃自己的劣根性，这才多久，他怎么变成这副模样，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我信你。”收敛好肮脏不可告人的心思，祝灼转头看向特助，对他恪尽职守把陆曜元拦在门外的行为给予一个赞赏的眼神。
余光瞥见走廊远处还未离开的祝父，他身后是敞开的窗户，绿叶探出头，倾斜进室内。
对方背对着光看不清脸，但祝灼知道是在看他，那头白发比之前见到时似乎更多了。
祝父一直没走想必有话要说，他决定还是去一趟，为这段莫名其妙连在一起的父子关系，也为了原身。
祝祥被抓的消息看样子他已经收到了，小儿子出车祸生命受到威胁，大儿子灭绝人性想要害亲人性命，祝父想要的兄弟和睦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他承诺过只给一次机会，祝父一会儿会说什么呢？像上次一样来劝他放过为数不多的亲人，继续偏袒祝祥吗？
挺好奇对方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但在去找祝父之前他还得做一件事。
祝灼往云泽床边走了几步，弯腰看着那双眸子征求意见：“阿泽我到外面跟我爸聊一会儿好吗？马上就回来。”
“咳咳，你去就去干嘛跟我说。”云泽别别扭扭挪开，又很快挪回来拉住祝灼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小小声，“尽量别闹矛盾。”
祝灼点头：“好好待在房间等我。如果你要出去，让特助和保镖们一起知道吗，别一个人单独走。”他声音没有压低，故意让门外的特助听见。
现在情况特殊，云泽身体还需要观察一阵。祝祥虽然落网，但陆曜元突然又出现在他们视野里，怕再有什么意外波及云泽，这些安全措施都得安排上。
“你把我当易碎娃娃么。”云泽扫过不敢往里看全程低头的特助，有些被外人听去的懊恼，又有些开心。
祝灼笑笑，揉了揉他的圆脑袋，转身出门。
顺着光而行，洒在脸上并不刺眼，倒是万分柔和，走廊尽头祝父已然背过身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祝灼不疾不徐地迈步走去，到近前步子骤然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下，归为平静。
祝父长长叹了口气，看向他时唯余疲惫萎靡，好似一棵腐朽的树木，外表是布满皱纹的躯壳，内里成为空心。
“小灼，对不起。”
沉重直白，没有犹豫。祝灼内心了然，看来祝父已做好决定，在这一刻，原身终于得到迟来已久的坚定选择。
“我没想过亲手抚养的大儿子，最后会变成那样一个人……是我没有提早发现，还单方面渴望你能理解，是爸的错。”
祝父曾经是掌管祝家多年的上位者，也有权衡专断说一不二的时候。
如今站在祝灼面前不敢看他的眼睛，主动脱下外界家族赋予的外壳，变成一个日渐衰老的父亲。
光阴流逝带给他的是苍老和两鬓斑白的发，是愧疚和自我反省。
可惜祝父真正的小儿子早已不在，祝灼没替他直接应下或者给出原谅，只在良久的沉默后告诉对方天气渐冷，注意身体。
祝父听完，精神至少没有之前那般颓丧，他没再聊过祝祥，也没为人求情。
只说想祝灼多回祝家大宅看看，知道自己一个人不足以打动他，还把许姨搬出来，说对方老是念叨小灼。
祝灼应了句有空就回，两人之间再没别的可说的，分开时他看了一眼祝父的背影，转身离开没带丝毫迟疑。
旧有独属于原身的记忆将被尘封在某个角落，而他和云泽的未来，正等待亲手开拓，没有多余时间花在不重要的地方和人身上。
远远地瞧见云泽所在的房间，祝灼挑了挑眉，特助和保镖都站在原地，形成一个包围保护圈。
一缕黑发探出门口又缩了回去，想来是不放心他出来看看，被没聊几句就往回赶的祝灼撞个正着。
祝灼以为他会悄悄坐回床上，打算当什么也没发现，没想到他一反往常，走出房门，静静地立在那儿。
越来越近，直至云泽往前几步闯进怀里。似乎觉得他情绪会不大好，提前给予一个长久深深的拥抱。
祝灼没有解释，像一只慵懒的大狮子，把云泽圈进领地，紧紧抱住属于自己的温暖。
……
“那个～不好意思，你们抱好了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