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曦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所以早朝时她才故意用梁章试了试百官。
可惜没钓出什么结果。
在她床上发现毒针的事,陆砚冰也告诉她了。
元曦听完只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下手的真的是两方人马,那另一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次下手。
不过焦虑归焦虑,元曦对陆砚冰的这职业病还挺感激的。
有个暗卫跟在身边,果真不一样啊!
“还是要想个办法才行。”元曦合上那份证据,叹了口气,“你说我要是故意露出破绽,能不能引他们上钩?”
“你要拿自己做饵?”陆砚冰微笑着道,“不行。”
“那我每日提心吊胆等着他们来杀我吗?”元曦两手一摊,“咱们还有好多正事要忙呢,陆统领难道能二十四……能十二个时辰都守在我旁边么?显然不……”
“有何不可。”陆砚冰静静地看着她。
元曦当即噎住。
对坐的陆砚冰目光静水无波,却从水底探出触手,无声缠绕上元曦的心跳。
乱了一拍。
元曦屏住呼吸。脑子里响起很多反驳的话。
你一个暗卫大统领,没有自己的正事要忙吗?
不是说要离开摄政王府吗,守在我身边算怎么回事?
对啊,他守着我干什么?
哦因为我答应帮他找解药……
那跟二十四小时守着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有危险可能被暗杀……
可他应该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吧……
到了文德阁,元曦脑子里仍在过弹幕似的一条接一条乱窜。
直到葛兰因提高音量,喊了她一声,“陛下!”
“啊!”元曦猛地回过神,“怎么了怎么了……”
葛兰因手中拿着奏折,是方才从元曦手底下抽出来的。他有些无奈地道:“您方才走神了,悬着笔一直不写,墨险些滴了奏折上……”
元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还好你眼疾手快……”
这时门外通传,温疏棠来了。她是来向元曦回禀设立内书堂的事。
内书堂是元曦仿照明朝来设置的,又根据大盛的需要修改了下,主要作用是教一些从小入宫的宫侍们读书识字。
元曦没打算像明朝时那样,培养政治助手,但她的确需要更多的忠于自己的人,内侍始终是非常好的选择。
“正好。葛兰因,最近恐怕要辛苦你多当一份值了。”元曦说,“内书堂的老师,我想请你和温尚宫一起担任。”
葛兰因捧着奏折,愣在原地。
“昨日你施针救回了陈肃之,此事必定会引起背后之人的忌惮。如今孤还没法将他们一网打尽……我知你不愿多生事端,但此时多一层身份,于你而言是多一层保障。”
元曦生怕葛兰因拒绝,忙把自己的目的解释清楚。
葛兰因半晌没说出话。
他这两日其实怕得要死。
自己救人的举动必定会得罪背后什么人。
但跟随祖父学医多年而形成的医者之心,又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理智与良心斗争挣扎良久。
他终究还是十分窝囊,又近乎破釜沉舟的,朝元曦说出了那句“要不还是救一下吧”。
“陛下……”葛兰因跪地俯首,他知道陛下将此位置给他,并非只是为了他的安全。
让他去内书堂当老师,这是在为将来重用他做准备。
“如此重的信任,奴婢恐怕……”不堪配啊……
而元曦只是轻轻笑了下,“你们尽心竭力帮我,我自然也想带大家过上新的生活。咱们已经停留在原地很久了,新的路我在继续开,你们跟在后头,还不敢走一走试试么?”
温疏棠也看向他,和气地说,“葛博士,走一走试试吧。实在不喜欢,也还可以退回去。”
葛兰因眼眶湿润。
自抄家后,他遇到的多是林祈之之流,受到无数轻视、蔑视、侮辱。葛兰因早已习惯将自己蜷缩进壳里,以此来抵挡外界的攻击。
可现在竟有人温和地敲敲他的壳。
只为了问问他,愿意到阳光下走走吗?
千言万语化作一下叩首。
“奴婢……谢陛下隆恩!必定以卑贱之躯竭尽全力,为陛下肝脑涂地!”
尾音带了点哭腔,微微颤着。
葛兰因原本想好了,如果他真的要因为此而被杀,那他也认了。苟活多年,临死前也算做了一件有功德的好事。
却没想到,陛下又一次给了他生的希望。
他到底该如何报答这份天恩?
思及此,葛兰因咬了咬牙,直身说:“奴婢斗胆,妄自揣测圣意……不知陛下可是在寻一个能引出背后之人的法子?”
元曦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对。但我一时间还没想到。”
“奴婢愿献一策。”
·
清晨时分,山中雾气未散。古钟声悠扬从山间传出,应和着清脆鸟叫,掠过华清寺重重檐角。
华清寺是京城中第一大寺,香火旺盛,大盛历任帝王都曾到此进香。此时一棵老树伫立寺门旁,时而落下几片枯叶。门外香烟缭绕,信众络绎不绝。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阶下,一只白皙的手从马车帘子中伸出,拨开,随后探出一个扎着姑娘发髻的脑袋。
元曦穿着寻常衣衫,跳了下来。
与此同时,旁侧探过一只手,稳稳托住她臂肘。
元曦站稳后,抬头看向陆砚冰。
陆砚冰刚刚翻身下马,另一只手里还握着缰绳。
“这次微服出宫,就算了。”陆砚冰俯身低声道,“下次要等别人替你撩开车帘,放脚踏,再由宫侍搀扶你下来。”
元曦轻轻倒吸一口冷气。
每天都在捅小小的娄子,露出大大的破绽。
“我记住了,下次我要是又忘了……你一定要提醒我啊。”元曦苦着脸寄希望于她忠实的盟友。
她忠实的盟友眼角带着无害的笑。
“自然。一切有我。”
元曦好奇地瞧着华清寺,她在现世的时候也去寺庙上香拜佛过,知道大概的规矩。
这次她采用了葛兰因的计划,要在华清寺设局,钓出梁章之外的那个神秘势力。
她自从穿书以后,就一直待在皇宫,还没探索过别的地图。虽然已经提前跟方丈说过了,但突然换到外面来,还是不免担忧焦虑。
现在的书中世界对她来说,已经是开放世界模式了。
接下来的剧情,在原书里完全没有。元曦“预知”金手指算是彻底失效。
没办法,既然选择了更高的自由度,后面就只能靠自己“硬莽”——反正这种“硬莽”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
一战A大时,她对自己的精力太自信,想兼顾学业和兼职,结果差一分上岸。
院长妈妈知道后,拿了自己的全部积蓄给她,她若想再去考公考编,大可专心备考。
可元曦想了三天,毅然决然停了兼职,拒收了院长妈妈的钱,拿自己兼职攒的积蓄租了房子,破釜沉舟又考了一次。
第二年,她以初试第一、复试第一的成绩上岸全国闻名的A大。
元曦性格开朗,院长妈妈常说她是福利院里最像小太阳的孩子。可是在某些时候,她身上又有一种近乎尖锐的、大刀阔斧的一往无前。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不论给她什么结局,都是她赚了。
“走!”元曦稳下心绪,深吸一口气,“咱们今天争取一举成功!”
走在寺中,满是清新湿润的山林气息,和香火点燃的缭绕白烟。今日陪同元曦微服私访的,除了陆砚冰和两个贴身侍卫,还有温疏棠。
一行人进门先领了三根清香,元曦见主殿很近,便说:“不如我们先拜拜主殿。大家有什么愿望赶紧先许一下,记得报自己生辰和籍贯。”
温疏棠:“陛……小姐,这是为何?”
元曦:“万一有人跟你重名,那岂不是容易弄错啦!”
温疏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她之前上香都不怎么灵验!
元曦十分虔诚地捏紧三支香,双手相对,贴在额前,拜了三拜。
而后插在了大香炉内。放的时候还莫名被掉落的香灰烫了下手。
她心中一动。听说上香时被烫到,是愿望会实现的意思。
她许的愿望是,能顺利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
因着那个给她放毒针的神秘势力,元曦焦虑了好几天。即便心理强大如她,也还是在生存危机和精神刺激的双重压力下开始感到崩不住了。
好在元曦将心态调整得很快,没让旁人瞧出什么端倪。
元曦正窃喜,突然被人捉住了手。
“烫着了?严重吗?”那人向来沉静的语气里竟多了几分焦急。
元曦一怔,抬眼瞧见了陆砚冰。
他漂亮的眉眼间染着浓郁的忧色。深黑温和的眼睛里满满当当装着她一个人。
元曦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发出“扑通”一声。
她下意识慌促垂眼,却瞟见陆砚冰手中还拿着那三支香。
“我没事……郎君,你不上香么?”
陆砚冰松了力道,收回手沉默一笑。
“我这样满身杀孽的人,还是不要脏了佛祖的清静之地。”
元曦一挑眉,反手又抓住陆砚冰的手腕,半强迫地拉他去点香。
“我听说前段时间徐……徐公子也来这里拜过。他那种狗东西都好意思来拜佛,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你不向佛祖解释下你只是食他之禄,为生存计,佛祖怎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陆砚冰愣住了。
任由元曦拉着他点了香,而后元曦示意他赶紧许愿,陆砚冰被催得急,难得有些无措,耳朵都红了:“我、我不知道生辰八字……”
元曦眼睛微微睁大。
陆砚冰心里隐晦的自卑、阴暗的仰望皆如泥沼般涌上心头,然而刚冒了个泡,又被元曦拉着胸前衣襟,往下拽了拽。
阴暗的泡泡瞬间破碎,陆砚冰顺着她的力道倾身。
“你就说你多高,多重,几块腹肌,哪里有胎记,现在住在哪,最好的朋友是谁……有什么说什么。”
元曦狡黠地眨了眨眼,“你这样的许愿人这么特别,佛祖肯定一眼就注意到你,优先满足你的愿望——放心吧,快去快去,我在旁边等你。”
拽着他前襟的手松开,又将他推到佛像前。
陆砚冰压下茫然,仰头与无悲无喜的金身佛像对视片刻。
双手举起,贴在眉心,拜三拜。
他无声许愿:“我叫陆砚冰,身长五尺八寸,重逾百斤,腹鸡……腹中无鸡,腰侧三寸有一块胎记,现在住在皇城玉霄殿,最好的朋友是……元曦。
“请护佑元曦今日之局……平安脱身,不要受伤。陆砚冰敬上。”
到底几块腹肌啊好难猜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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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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