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借宿

不等殷九霄回答,她自己就先否定了,眼看天就要黑了,不住在这里,他们只能露宿荒野。这里不像那片密林,没有野果充饥解渴,也没有干树枝生火取暖,殷九霄或许可以忍受,但她可是个普通人,弄不好会死人的。

可是让殷九霄进了这个石林村,万一他像书里那样大开杀戒,又该怎么办?

路雪柔左右为难,就在脑袋想的要爆炸的时候,她灵机一动。

书里说那对儿老夫妇主动请殷九霄留宿,既然一定要进入石林村,那么如果不去那对儿老夫妇家里借宿,离他们远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打消他们让殷九霄留下来做女婿的念头了?

“算了,还是住这里吧。”路雪柔忍住激动,放开大魔头的手,假装不甚满意地说道。

殷九霄不知她心里想了这么多,只见少女站在石碑旁,看着眼前的破村子,满脸都写着拒绝。他微一挑眉,只以为她出身富贵,定是没住过这样的破的地方,所以不习惯。

“跟上。”殷九霄走得很慢,难得对着少女多了一丝耐心。

路雪柔深呼一口气,仿佛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无害的村落,而是能叫人身首异处的刑场。她紧跟着殷九霄,走在石林村里的小道上,警醒地看着旁边,心想万一那对儿老夫妇出现,她说什么也要拦住殷九霄,千万不能去他们家借宿。

两人走了一段路,经过了好几户人家,那些村民躲在院子里偷偷看着,没有人理他们。

路雪柔片刻也不敢放松,警惕着周围,又走了一会儿,他们前方出现两个院子,对比之前那些破草房,在这村落里算是极好的房子。

路雪柔很快想到,书里写过,那对儿老夫妇是这石林村里的富户,很可能就是这两户人家之一。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院子里,走出一对儿老夫妇,正笑着向他们走来。

路雪柔心里一惊,顾不上其他,连忙扯住殷九霄的袖子,装作难受地说道:“哥哥,我肚子疼,或许是着凉了,我们去那户人家问问,看能不能借宿一晚?”

路雪柔指的是老夫妇旁边那户人家,殷九霄不轻不重地拂开她的手,朝她指着的那家院子走去。那对儿老夫妇见他们去了别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互相埋怨着走回了家门。

他们在院门口等了一会儿,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走出来,见他们俩都是满身狼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二位这是打哪过来?”

路雪柔怕他再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惹大魔头生气,连忙抢先回答:“大叔,我们兄妹离开家跑生意,没想到路遇劫匪,被他们抢走了盘缠,拼着命才逃到这里。我哥受了些伤,眼下天要黑了,我们想在你家借宿一晚,行吗?”

她说话的时候楚楚可怜,还配合着情绪掉了两滴眼泪,让人很难不动容。

那大叔听了,倒也算通情达理,说道:“唉,都不容易,两位请进吧。”

他们跟着大叔进了小院,一个农妇上前招呼,还算热情地带着他们到了厢房,说道:“这间屋子没有人住,你们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吧。”

路雪柔没有丝毫扭捏,谢过那位农妇:“多谢您了,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农妇笑眯眯地说:“我姓耿,你叫我一声婶子就行。”

路雪柔嘴甜地说道:“耿婶子,您人真好,看着就面善。”

耿婶子被她夸得一乐:“你这小姑娘,嘴真甜,婶子去给你热点面汤,你们要是不嫌弃,将就着吃点。”

路雪柔连声答应,最后将人一直送到了门口,才返回屋里。

从进入这间小院开始,殷九霄便一言不发,冷冰冰地站在门口,路雪柔以为他是洁癖发作,便从屋里端了个盆出去打水,想把屋里收拾干净。

而殷九霄望着少女的背影,眼中满是惊疑不定,她看起来就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大小姐,那双手细腻如绸缎,一看便是从没做过粗活。

可这样的人端起那盆脏水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半分迟疑,与她刚才在村口的表现判若两人,这本身就透着很大的古怪。

她究竟是什么人,跟在他身边又在图谋什么?

殷九霄眼中划过一抹深思,待少女走回来,他又恢复了那副冰冷漠视一切的模样。

路雪柔打水回来,发现殷九霄还站在那里,更加确定他是嫌弃这里脏,她改变了原书中能影响走向的一件大事,心里正高兴,于是像哄孩子似的说道:“哥哥放心,马上就不脏了。”

殷九霄耳廓微动,脸上没有反应,像是没听见。

路雪柔也不觉得尴尬,她拧了一块抹布,想简单的擦擦屋里的积灰,不然这魔头今晚,怕是要这么站一夜了。

谁知她刚把抹布从水里捞起来,殷九霄就走过来按住了她的手,路雪柔一愣神的功夫,被他从手里抽走了抹布。

殷九霄转身时,只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你休息吧。”

路雪柔这才想起来,刚才情急之下,她曾撒谎说自己肚子疼,殷九霄这般举动,难道是在关心她?

不知为何,她心里生出一种愧疚,殷九霄多次遭遇背叛,本应该冷心冷情,再不相信任何人,可他居然这么相信自己。她忽然觉得自己以后非必要的时候,应该少对殷九霄撒谎,至少要让他知道,这世上的人,并不都是虚伪的。

殷九霄把屋子收拾干净之后,耿婶子又走进来,手里端着两碗面汤,笑呵呵说道:“面汤剩的不多了,家里还有些馒头,厨房热着呢,一会儿我给你们端过来。”

路雪柔连忙道谢:“不用麻烦了,这些就够,我和哥哥吃不了那么多。”

她习惯性地只接过自己那一碗汤,耿婶子端着另一碗又朝着殷九霄走过去,路雪柔这才陡然一惊,慌忙上前,又抢在殷九霄之前接过耿婶子手里的另一碗汤。

耿婶子吓了一跳,问她:“闺女,你这是做什么?”

路雪柔尴尬一笑,说道:“婶子,我哥他手受伤了,我替他拿着就行。”

耿婶子笑着对殷九霄说:“你这个妹妹可真是贴心。”

路雪柔欣然领受了她的夸奖,把耿婶子送出门,然后才端着两只碗,走回殷九霄面前,他眼眸幽深,喜怒难辨,更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冷淡和随性。

路雪柔心里一慌,手里端的面汤差点就这么洒出去。

殷九霄伸手接过其中一碗汤,冰凉的指尖碰到了她的手心,这冰寒的温度刺激的她微微抖了一下。

路雪柔看着殷九霄的手,那里本应该戴着一副蚕丝手套,从寒潭到岸边的时候,她似乎还见过,可不知什么时候,蚕丝手套被殷九霄丢弃了。

或许他终于意识到那双手套能隔绝剧毒,却改变不了世人对他的看法和偏见,正如他在天阴山峰顶上说的那句话。

如今他在践行,他想叫天下人亲眼看见,什么是真正的妖邪魔鬼。

殷九霄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她颤抖的指尖在提醒他,眼前的少女与他见过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和那些人一样,把他视为邪魔外道,面对他时,内心深藏着畏惧,只是她很聪明,甚少将恐惧表露出来。

他放下那碗汤没有喝,转身走向木床,打坐调息。

路雪柔站在原地,呆呆地看了大魔头一会儿,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她刚才的举动,一定会惹殷九霄怀疑,可耿婶子是无辜的,殷九霄身带剧毒,一旦碰到了无药可解,总不能让耿婶子因此丢掉性命吧。

路雪柔不知所措地看着床上的人,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半响之后,殷九霄终于忍受不了她的注视,抬眸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汤凉了。”

路雪柔傻傻地哦了一声,她一向乐观,觉得这一次就算是过去了,立刻又开心起来。她端起来自己那碗汤喝掉,喝完还问:“哥,你不喝吗?”

殷九霄本来不想理她,但他实在不想再被那孩童一样呆傻的目光盯着,于是冷淡道:“不喝。”

路雪柔最终把两碗汤都喝了,她和殷九霄说了一声,照旧没听到他任何回答,她心情不错,脚步轻快地去给耿婶子送碗。

出门之后,路雪柔看见一个身材粗壮的年轻男人站在院中的水井旁,男人正在打水,听到脚步声朝她看过来,张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对着她憨笑,她勉强回了个微笑,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去厨房找耿婶子。

耿婶子还在厨房忙碌,她把碗放到灶台上,顺便说了几句好话,请耿婶子帮他们兄妹烧些热水。这些日子,她没有条件洗澡,身上又脏又痒,耿婶子欣然答应,让她等会儿过来拿热水。

路雪柔回去的路上,又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麻烦人,应该给耿婶子一些报酬。她找遍全身,只剩耳朵上的宝石耳坠还值些银子,便准备把这个当酬劳送给耿婶子,于是她又回到了厨房。

刚走到门口,她就发现厨房里又多了个人影,谨慎之下,她躲在一旁偷听。

刚才那个年轻壮汉正在和耿婶子夫妻俩说话,路雪柔听了一耳朵,心便狠狠提起。

耿婶子问他:“你说你看上了来咱们这借宿的小姑娘?”

年轻壮汉脸上一红,支支吾吾的说了声:“是。”

耿婶子发愁的说道:“可他们是过路的,明日就要离开,又不知道底细。人家姑娘长得漂亮,怕是看不上你。”

年轻壮汉梗着脖子,不怎么高兴。

虽然他们只是农户,但在这石林村里,男丁一向吃香,多少有女儿的人家,都在求着他结亲,壮汉因此颇有些傲气,说道:“那怕什么?一会儿娘你去问问不就完了,实在不行,就生米煮成熟饭,她一个女子,最重视名节,到时候还能跑到哪去?”

路雪柔听到这里震惊的合不上嘴巴,这是什么强盗逻辑?难怪书里殷九霄没忍住大开杀戒,这里的村民根本不讲道理,无知又可怕。

她悄悄挪动脚步,等他们完全听不见声音,才跑回厢房。

殷九霄还在运功,丝毫不受影响,路雪柔心里七上八下,慌张地盯着门口,生怕耿婶子她儿子要进来抢人。

路雪柔本来以为躲过了那对儿老夫妇,事情就解决了,却不想遇上的这对夫妻,偏偏有一个脑瘫儿子,还看上了她。

事情要是闹大,万一像书里一样,导致殷九霄发狂,杀了全村的人,那该怎么办?

那个耿婶子的儿子,她看一眼都觉得想吐,更别提嫁给他了。

路雪柔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应该是热水烧好了,耿婶子过来找她。她情急之下,一眼看到了床上打坐的殷九霄。

此刻管不了那么多,先摆脱耿婶子的儿子再说!

于是路雪柔在耿婶子走到门口之前,快步来到殷九霄身旁,小声说道:“哥哥,帮我一次?”

等不及殷九霄回答,她就紧紧地挨着他坐下,亲昵地抱住了他的手臂,用最甜腻磨人的语调叫了一声:“郎君,你怎么不理人家。”

久等了,前段时间没管住嘴吃了好多凉的和辣的,把胃搞坏了,不得已多休息了几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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