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贾琏与贾宝玉都恭顺着上前给贾母行了礼,又和几个姑娘打了招呼。

贾宝玉这才走上前,坐到踏脚上,“老祖宗。”

贾母问,“今儿出去,可高兴?”

贾宝玉看不出贾母是什么心情,听到这个问题倒也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高兴。”

又有丫鬟搬了张圆凳来,贾琏正要坐下,却听上头贾母忽地沉着声道,“站着。”

贾琏摸了摸鼻子,笑着唤,“老祖宗……”

贾母摸着贾宝玉的脑袋,慢悠悠的说,“你宝玉兄弟自幼身子不好,家中千万个小心的将人好生养着,就是在家里也不敢松懈的。你倒好,还学会带你兄弟偷溜出府了,若出了事,你如何与你二叔,二婶交代!”

这一番话说得贾琏只能不断的应,“是是是。”

贾宝玉见状,觉得自己也有错,不该只让贾琏一个人受骂,于是对贾母说,“老祖宗别怪罪琏二哥,是孙儿缠着琏二哥出府玩的,琏二哥也已经说过我了,不该任性让家中长辈忧心,下次不会了。”

贾母自是搂住贾宝玉,故作严厉的唬道,“你琏二哥教训得是,念在你是初犯,祖母便不罚你,若有下次,定让你老子揍你。”

想到贾政那副板着脸的严肃模样,贾宝玉怵得缩了缩脖子,“再不敢的。”

“往后可不许让我担心。”贾母又温和着问,“可用饭了?”

见贾宝玉替自己解了围,称是自己闹着出府,贾琏松了一口气。听到贾母的问话,忙回,“外头的吃食到底没家里头的干净,不敢胡乱带宝玉吃,还未曾用饭呢。”

贾母闻言,忙让人去厨房端些吃食来。

如此说开了,众人才又说笑起来。

等吃食途中,大伙都纷纷哄着让贾宝玉说一说今日出府,都有什么好玩的。

贾宝玉哪能说出一二,今日出府遇着的事就没一件能说的。

他含糊的打着马虎眼,直接凑到贾琏身旁,“我说得不好,还是让琏二哥与你们说吧。”

贾琏走神的喝着茶,突然被叫,也是一愣,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也没什么可说的……对了,前头打发人送回来了些东西,姑娘们可收着了,那是宝玉挑的,买来送姑娘们逗逗闷。”

迎春点了点头,和贾琏说,“东西先送到老太太这儿,我们都听着了,只是还没回去瞧。”

这么会子,大伙说话时,史湘云只窝在贾母怀中,安静得很。

贾母注意到了,不想她觉冷落,于是笑说:“方才来后见不到宝玉,是不住的念叨着宝玉哥哥,怎的现在倒是不说话了。”

贾宝玉和史湘云有一年不见了,许久未见过这位表哥,史湘云端是腼腆。

听到这话,迎上贾宝玉看来的目光,笑盈盈的瞧着自己友善极了,于是松了些心神,接上话茬问,“宝二哥哥出府玩,可有给我们带什么好玩的?”

贾宝玉也看向史湘云,笑了笑,“你若把字念好,叫对了宝二哥哥,我便把好玩的给你,不然就没你份。”

史湘云觉得贾宝玉这是在嘲笑自己,一时红了脸,朝贾宝玉做了个鬼脸,窝回贾母怀里,“宝二哥哥太坏了。”

见她这样,大家也是一阵的笑。

没一会儿,有丫鬟来说,饭摆上了,贾宝玉二人便先去偏厅用饭去。

待饭后,众人又是说笑一番,看贾母神色有些倦怠了,这才各自散去。

临去前,贾母又道,“湘云多久来一趟,正该好好玩闹一番,这段日子迎春午后便不必上学了,好好松快松快,宝玉也往家学说一声,过两日再去。”

迎春一向都顺从听话,只应下了。

贾宝玉有点犹豫,都说学业一日不可荒废。

可今儿去了家学,知道家学管得不严,又是孩子心性,到底没能抵住不上学的诱惑,还是应下了。

出了荣禧堂,贾宝玉又跑去王夫人处,给王夫人请安。

金钏儿正倚在台阶上打络子,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忙收拾了迎上前,“宝玉来了。”

“金钏儿姐姐,我来给太太请安。”贾宝玉扫了一圈,见院里安静得很,只金钏儿一个并两个洒扫的小丫鬟,于是问,“怎么只有你一人?”

“月底了,都各自忙活去了,只我守着院子罢。”金钏儿又凑近了一些,小声说,“前头传话说你出府去了,太太生气呢,宝玉你仔细些。”

贾宝玉点了点头,笑了笑,“谢姐姐提醒,我知道的。”

“太太在佛堂呢,你且进去坐着,我去与太太说。”金钏儿略抬高了些声音,说着又喊了小丫鬟给奉茶,自去东厢房的佛堂找王夫人。

贾宝玉坐在塌上,拿起矮几上的佛经随意翻了两下,只觉得看得头疼,又把佛经叠好放回去了。

不一会儿,王夫人便来了。

贾宝玉忙下塌,给王夫人请安。

王夫人见了人,也不笑,也不搭理贾宝玉,只坐下,看了他一眼,“你史家妹妹来了,不去跟姐妹玩闹,来我这作甚。”

贾宝玉上前挨着王夫人坐下,“来给太太请安,我托人给太太送来的那些新奇物,太太可瞧了。”

王夫人不为所动,推了推贾宝玉,让他离远些,“既是请安,请过了便走吧。”

贾宝玉又挨上前,放软了声,眨巴着眼睛瞧着王夫人,“太太,宝玉错了,不该偷溜出府惹太太担心,您别气,我再不敢的。”

“你有什么不敢的,胆子只怕是越发大了。今儿敢偷溜出府,赶明儿怕不是得惹出更大的错事了。”王太太点了点贾宝玉的额头,“今儿这事若让老爷知道,非揍你!”

贾宝玉挽住王太太的胳膊,“太太疼我,可别让老爷知道。”

“你啊,说是要读书,可老太太疼着,你也没下苦功夫。你大姐姐进宫前还每日都老老实实的,这才过去多久,连逃学去玩都会了。

你大哥这般大的时候,读书是多专心,再没旁的事能吸引他,如今中了秀才在国子监读书,更是十天一休沐才回府,哪怕是休沐回府也不忘读书,这才是拼着一股劲的上进。”

贾宝玉低着头,撇了撇嘴,很不服气。

他根本不信王夫人说,贾珠小时候读书专心这话。

哪会有人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

要真有这样的,读出来也就是书呆子。

他曾经好奇,偷摸着溜进大哥院里。见过大哥和友人之间的相处,品茶作诗的,可不像是个书呆子。

王太太看他这个模样,叹了口气,头疼的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再看到人的样子,“去去去,跟姐妹玩闹去吧,记着别落下功课。回去将功课做完,老爷明日休沐,定是要考察的。你若不过关被老爷罚了,我可不管。”

贾宝玉应得快速,在王夫人看来就是根本没往心里去了,又是一阵心梗。

贾宝玉乖巧的陪着王夫人又捡了一炷香的佛豆,这才跑走。

王夫人不放心他身边没人跟着,转身喊人的功夫,贾宝玉就跑没影了,又气得她恼了一阵。

出了王夫人的院落,贾宝玉还没走多远,正巧碰着晴雯带了两个小丫鬟走来,见到他赶忙迎上来。

“你怎么在这,这是做什么去?”

晴雯听到这话,一挑眉,“能做什么去,自然是来找你的。二爷这么偷溜出府玩倒是高兴了,只合该我们被骂,我们又哪里能知道二爷还会偷溜出府去。

茗烟那小子也是个滑的,主子回来了,竟也不来传个话。还是老太太跟前的琥珀姐姐在绣房瞧见我了,说一声才知道。我这会子不赶来,你身边可要谁伺候才是。”

晴雯嘴皮子是相当的利索。

贾宝玉任她说完了,才好笑的看着她,“这般大的气性是作甚,倒是我连累姐姐们了。只在家中,哪里就找不到人伺候不成,我没让人唤你们不过是一时没想到罢了。”

晴雯也懂得见好就收,听贾宝玉说了软话,又问,“既如此也罢,这会可要回屋或是去哪?”

边说着,边拉过贾宝玉的手,皱了眉,从身后丫鬟手中拿了个手炉,将贾宝玉手里的换下来,“手怎这么冷。”

“方才给太太捡了会佛豆子,不妨事。”贾宝玉笑道,“答应了二姐姐和三妹妹她们,给太太请安后去找她们玩,这会正要去二姐姐屋里找她们呢。”

晴雯听了,又问:“这个时候去了,晚饭可要在二姑娘屋里,和诸位姑娘一同用。”

“不必如此,史妹妹来了,她们姐妹间一块自有趣味,我不过略坐坐。若真留下,没得扰了她们的兴致,还是回老太太处用就是了,今儿的大字还没写,饭后还得写呢。”

贾宝玉将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姑娘们这会在迎春的屋里正玩,探春歪在榻上翻着贾宝玉带回来的西洋盒子,迎春和史湘云相对坐在圆桌前,桌上摆着象棋。

那西洋盒子就是个八音盒,只是这八音盒里头还有着一些五彩的珠子随着音乐规律的滚动,放到暗处还能折射出光彩来。

探春不过将四岁,正是爱这些五彩有光的趣物,在嬷嬷的看顾下,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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