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沙漠里。

这次，不仅是沙盗，与他们并肩作战的镇民们也向西泽尔投去讶异的眼神——那眼神使得雷伊相信，如果不是现在形势严峻，他们下一秒就会谈论起来。

雷伊一口气说出能想到的所有头衔：当然，他知道第一个及最后一个头衔似乎能挤出点水分，但现在不是追求严谨的时刻。

他坚信，卢西恩和莱昂内尔大概率不会计较——毕竟，他们无法听到千里外沙漠中的谎言。

而且，把莱昂内尔关在村子、敦促他早日完成任务，也算是一种保护……吧。

背对着西泽尔的雷伊专注同时应付沙盗和德乐兹夫人，无法察觉到恋人表情细微的变化：他露出得意的微笑，不停点头赞许。

西泽尔骑马来到雷伊身边。他微微侧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这么伟大、这么无可替代，你口中的每一个字眼都令我如此享受。”

呼吸吹拂着雷伊的耳后，像极了平日里的**。雷伊尴尬地低下头，低声回复：“这些话，待会儿再聊。”

女人努力抬起头，愤怒地低吼着：“够了！请你们克制一下打情骂俏的冲动，给予我和我的朋友们最基本的尊重！”

雷伊叹了口气：“女士，再这样下去，我恐怕不得不堵住你的嘴了。”

德乐兹夫人哼了一声：她的态度依然不屑，她的行动十分配合。

西泽尔发出愉快的笑声，摸摸雷伊的头发，低声说了句“乖乖等我回来”。

德乐兹夫人又发出作呕的声音。

现在，雷伊口中的王储殿下、南方最强大的领主掏出一封信，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正如诸位所看到的那样，我手中是陛下亲手交给我的王室亲笔信，我专门为传递陛下的旨意而来。”

在所有人沉默的注视下，西泽尔继续说：“当然，如果你们现在就离开，并保证永远不会侵扰这座小镇，我会适当补偿你们一夜的辛劳奔波。”

西泽尔的声音傲慢极了：“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如果你们执迷不悟，那我会觉得很遗憾。”西泽尔故作遗憾地摇摇头，收起卢西恩的亲笔信，“然而，我还是不忍心看到血流成河——我相信陛下也是如此。因此，我要尽到我提醒的责任。”

“以防你们不知道就贸然动手，徒然送了性命，我还是要提醒一下，“西泽尔停顿了一下，这是他说要事前的习惯，“我是鹰隼佣兵团的赞助人。”

猎隼佣兵团主要活跃在南方地区，由于他们负有“世间罕有的、兼顾忠诚与强大的佣兵团”的美名，自然全国上下无人不知。

西泽尔抬起头，眼神倨傲地望着沙盗：“各位可以放心，我当然、绝对不会乖乖交出我的货物，而我和我的人势必会战斗到最后一人，誓死捍卫他们的的家。”

西泽尔掉转马头，指向站在他身后严阵以待的镇民以及他们身后的家园。他们表情坚毅，握紧手中的武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西泽尔的嘴角浮起一个残忍的笑容：“然而，你们以为我死后，你们就能得到一切，你们以为我的死亡就是终结吗？”

他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别做梦了，恰恰相反，我的死亡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你们面对的将是来自陛下震怒中发出的通缉令。相信我，雪花般的通缉令很快飞向全国各地，包括沙漠地区。”

西泽尔伸出手，指着全身上下一团漆黑的沙盗们：“你们每一个人，每一张脸都会被挂在全国每一个角落，你们每个人的样子都会被人牢牢记住，你们的恶名会传遍整个世界。”

“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不仅谋杀王储，还抢走了陛下的宝物与亲笔信。”

“从此之后，你们余生都会像过街老鼠一样，不得不活在黑暗的阴沟里，直到你们进入坟墓。”

描述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时，嘴角挂着残忍的笑容：“哦，不，你们不配进入坟墓，我听说，某些沙漠部落流行搭人头塔作为震慑？”

西泽尔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马鞭，语气轻松的像是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那我充分尊重文化差异，我相信那才是适合你们的归宿。”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不，远远还不够。除了震怒的陛下，深爱我的母亲哭干了眼泪，之后，我那可怜的母亲会像失去幼崽的母狮一般疯狂复仇。她会下令猎隼佣兵团，对侥幸逃脱的人展开追杀。”

西泽尔环视周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当然，都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雷伊注意到，之前保持沉默的沙盗们开始窃窃私语。他们身下的坐骑最先感觉到主人的动摇，纷纷躁动起来，以至于沙盗不得不分神安抚它们。

胜负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倾斜。西泽尔的演讲也接近尾声：“趁我没有后悔前，我建议你们尽快带走我的补偿，远离这座小镇——”

雷伊突然听到锐器划破空气的声音，他大喊一声“小心”，西泽尔立刻闪身。

然而，那枝箭并没有射向西泽尔。相反，闪着寒光的箭簇划破黑夜，飞向雷伊！

雷伊并没有闪躲：他从弓箭手的距离判断，这一箭与其说是企图射杀他，不如说是威慑性或试探性的攻击。

雷伊抬起头，他毫不闪躲，面带微笑地直视向他飞来的箭。

就在所有人惊叹于他的勇气时，西泽尔睁大眼睛，立刻催动身下的马试图冲向雷伊。

在他到达雷伊身边前，箭已经坠落沙地上，落在距离雷伊半米的位置。

雷伊故意发出嚣张的笑声，伸手捡起那枝箭：“感谢朋友们的馈赠。现在，我手中有两种武器对付你们的朋友了。”

正沉浸在预言成功中的雷伊并没有看到，确认他平安无事后，惊慌失措的西泽尔长长地舒了口气。

之后，西泽尔双眼中的怒火被点燃，他以眼神示意雷伊，是否需要动手。

雷伊立刻按下双手，示意恋人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接下来，是他的表演时间。

他一只手按住女人的肩膀，另外一只手将手中的短剑抛向空中。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雷伊像杂技艺人一般，看准时机出手，重新抓住短剑剑柄。

也许是今晚发生太多事，镇民们终于忍不住了，他们顺从本能，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有人情不自禁鼓掌，赞美他的勇气、胆识以及杂技般精彩精湛的技艺。

现在，雷伊结束了他计划好的表演，并获得了满意的回应。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抓住女人的一缕长发。

掌心中金红色的卷发散发着自然的光泽，能看出女人在头发保养上下的功夫。不顾女人激烈的挣扎，雷伊由衷地赞美：“真是美丽的头发，可惜了。”

下一秒，雷伊手中短剑一挥。

女人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沙漠。

本就不安的沙盗坐骑再度不安起来。

雷伊抬起手，一缕红发从他手中缓缓飘散。

雷伊他故意放缓语速，压低声音，努力使嗓音听起来冷酷无情：“这是我最后的警告，这位女士，下次绝不是头发那么简单。”

他恢复了平日的声音：“现在，尊敬的女士，请对你们的朋友说几句话，好吗？”

女人扯着嗓子大喊：“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快点接受他们的交易，我数到三！一，三！”

“好了，成交，快放开我！”

雷伊听到，背后又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声。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沙盗终于开口了，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通用语大喊：“好吧，交易成交！现在，快点支付我们今晚的报酬！”

雷伊立刻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对赫伯特大喊：“那就把我昨晚的战利品送给他们吧！”

“什么？”赫伯特震惊地喊着，他一边摇头一边摆手，“不行！那个太珍贵了，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就这么送出去太可惜了！”

西泽尔闻声转过身，平静的眼神下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别废话，照他说的做。”

赫伯特脸上的快乐瞬间消失了。他迟疑几秒，并没有立刻照办，看上去似乎还想再争取一下，直到他对上西泽尔那双不耐烦的眼神。

赫伯特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哭丧着脸，不情愿地走向旅店。

赫伯特重新出现时，手中牵着那头驮着沙蝎尾的骆驼。

他将骆驼牵到西泽尔面前，等待他接下来的指示。

西泽尔手中的马鞭指向沙盗：“把骆驼牵到他们那边。”

赫伯特露出惊讶的眼神，伸手指着自己，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

“去吧，”雷伊低声自言自语，“他们当然不会伤害你。”

当然，当然。

德乐兹似乎动了动。

望着赫伯特的背影，雷伊心情复杂极了。

将骆驼牵到距离沙盗数米的位置后，中年发胖的商人用尽浑身力气，头都不会地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