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里时间的流速和外面不同,她在里面少说也待了一年半载,但实际上只是过去了几个时辰。
等她从识海里出来,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随后随手折了片树叶,双手合十,树叶置于掌心,低声念了几句咒语,往掌心吹了口气。
一开始重复了好几遍也没有成功,但她也不着急,按照记忆里的样子不断调整修改,最后一次,她瘫平双手,只见掌心的树叶居然跌跌撞撞地如人一般站起来行走了。
盛一禾分了一小份神识附在树叶上,能够控制和感知树叶,只是她的技巧明显生疏,树叶一共只走了三步,就瘫了下去。
即使如此,盛一禾也很兴奋了。
如果胥玉泽在场,一定会觉得怪异,这一套分明是他亲手简化并修改过后的版本,他从未教给外人,也很少在旁人面前毫不掩饰地使用这法术,如今却盛一禾却用了出来,尽管有些不伤大雅的瑕疵。
盛一禾在识海里渡过的这些时间,已经偷学了好几个本领了,实在深奥搞不懂的,也硬是把步骤都背熟了。
她像是沙漠了渴了好多天忽然看到一泓清泉的人,对这些知识简直如获至宝,如饥似渴,恨不得一口气全学完才肯罢休。
但在识海里待久了似乎会耗费心神,盛一禾的脑袋里仿佛扎了根针,开始她还能忍受这样的疼痛,后来那针仿佛在她的脑袋里越长越大,脑袋疼得仿佛自己的脑袋下一秒会像水含量过多的西瓜一样炸掉,只得不舍地离开识海。
再者在识海里学到的东西只能算是在她的脑子里灌输进了东西,让她在现实中熟练运用这些法术的时间比从小白开始学快很多。但如果只是在识海里学,在现实里却不加以训练也是无法学会的。
脑袋剧烈的钝痛还没有消失,盛一禾秉着气,把从识海里学到的几个法术相继练习了几十遍,直到已经摸到了些许诀窍才吐息结束。
剩下的以后慢慢学吧。
等到她决定离开时,已经不知道又过了几个昼夜,开始用水诀干燥的衣服此刻已然被冷汗浸透。
学会法术后发现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异常方便,盛一禾又捏了个水诀把全身上下清洗一遍,在芥子里找了随便找了身衣服换上。
除了盛父盛母往里面堆的各种法器宝物,原主也会把中意的衣服首饰,一些喜欢的精巧小玩意放进芥子里。她似乎很没有安全感,把芥子空间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家。
想想也能理解,盛父盛母离开去云游后,原主身边只有个冰冷冷的石头般的丈夫,两人没有任何感情,说起来是伴侣,在原主的心里实际把对方看成了父母为她聘请的保镖和固定拉练她习剑的古板教练。
除此之外,原主也没有任何朋友,经常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在外面的世界没有归属感,就下意识把东西都放进了空间足够大的芥子手镯里。
盛一禾莫名有些感慨,等她换好衣服时才发现自己套上的是一件玄色男装。原主收集衣服就像是收集娃娃,只要觉得好看,不分男女和尺寸,买了就摆在芥子里。
别说,尺码恰好合适,料子也挺舒服。盛一禾懒得再换,在芥子里找到一套硬挺的黑色护腕把宽大的袖口收紧,系上金属材质的腰带,她走到不远处的江边,看着江面倒映出来的自己点了点头。
不错,没有了宽大的袖子,感觉利索了不少。
干脆以后出来都穿男装好了。
她想了想,拿了个银质发冠梳了个高马尾,想起自己正好刚学易容术,干脆趁这个机会复习一遍,微调了一下自己的脸型和眼睛形状。
本来偏短的精致小圆脸被拉长了一些,下颚线硬朗清晰,偏圆的猫眼也更加细长。现在这副模样完完全全是位俊朗少年的面容,简直就是刚才少女的性转版一样,如果不说,没人知道‘他’其实是位女子。
盛一禾摸着下巴打量着微调后的面孔,本来还想改动些什么,但湖面反射出来的少年模样已是完美的作品了。恰到好处的少年感,冷冽神秘的气质,矜贵淡漠的眼神如同影藏在黑夜里眯着眼睛盯着猎物的大型猫科动物。
湖面反射着粼粼月光,盛一禾隔着水面与‘少年’对视,纠结了一会还是没有再改脸,只是细心地把身体特征和嗓音都调成了男性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自己也还没有学传送阵类的阵法,但盛一禾并不担心要怎么回去,她只要掏出腰间佩戴的玉佩向瞿予清传音,下一刻就能被瞿予清安全传送回去。
这是瞿予清的职责,他对盛父盛母保证过会保护盛一禾,所以在被他一剑刺死之前,哪怕两人有多大的矛盾(虽然发生和可能性不大),只要她在求救,瞿予清就得赶过来。
盛一禾现在还不想回去,她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反正也没有人在乎她多久没回去,没有察觉她出现生命危险,瞿予清也不会管她,她为何不趁这个机会在这个世界多逛逛呢?
剧情是围绕着修仙界进行的,但是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有修仙界吧。
这地方虽然荒无人迹,但是修炼后,五官变得更加敏锐的她注意到山脚处坐落有人家,也许没多远可以找到城镇或者集市。
她已经不是刚来的她了,她已经学会了御剑飞行,再不济,按她现在的身法,这点距离还不是小意思?修士和普通人的区别可不是说着玩的。
盛一禾像是脱离主线任务,兴致勃勃地在游戏地图里到处乱走探索的玩家,刚掏出剑想要踩上去,忽然耳朵微动,捕捉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动静。
她握紧剑,脚底一动,瞬间出现在树后面的草丛前。
野草长得茂密,约有一人高,盛一禾面无表情地往下看,对上惊恐的目光。
她愣了一下,神色微缓,但一张小脸还是绷着。
那人蜷缩在草丛里,浑身脏兮兮的,像是个可怜的小猫崽,看外形是个人类小女孩。
她止不住地颤抖,盛一禾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收起剑。
荒郊野岭,又是大半夜的,这个灵气浓郁,邪神妖兽,各种奇怪玩意都有的世界,她不敢放下戒心。
但看着小女孩要吓晕厥过去了,抖着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盛一禾还是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虽然配合她现在冷然得仿佛可以一剑劈死一个小孩的外形,显得宽慰的效果并不明显。
“你是谁?大晚上的在这干什么?”
小女孩缩在臂弯里的小脑袋往上微微抬了一下,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站起来转身就要跑。
“……”盛一禾颇为无奈地走了几步,转眼来到女孩面前,“不用怕我,如果我是坏人的话你早就没命了……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隐隐直觉女孩心里有事。
女孩看了一眼她的剑,不知是想了什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求您帮帮我!我愿意献祭我的一切!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哥哥!”
盛一禾被她吓了一跳,忙把她扶了起来,眉毛下压,神情严肃。
“有事好好说,你哥哥怎么了?”
女孩的眼泪立马涌了出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山脚的村庄道:“我、我的哥哥被女妖怪绑架了,哥哥把我藏了起来我才活着逃了出来,其他人全部被她控制了……她是个妖怪,还说要、要杀了我们给一个大妖怪祭祀……”
她说着说着,打了个冷噤。女孩本来身上穿得就单薄,高耸的山顶寒风簌簌,盛一禾在心里叹了口气,找出一件保暖的衣服递给她。
她微微俯身,视线和女孩保持在同一水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冷静下来:“我会帮你的,你不要着急。”
皎洁的明月在她的发间若隐若现,纤长的睫毛仿佛也因此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月色,似乎把‘少年’眉眼间天然的冷意也柔和下来。
通过女孩的话,盛一禾捋了下信息。
今天早上女孩村子里来了个全身裹得很严实的女人想讨些吃的,并透露出自己能够占卜卦象,因为地方偏僻,很少见到外人的村民见她真能说出个几分东西来,全部来找她占卜。
女人在这些人的手心用特殊墨水画上怪异的符号,女孩和她哥哥因为有事,是最后来的,本来也要和村民一样被画上符号,忽然女孩在去的路上发现村民们的表情都很呆滞,不似活人,她最熟悉的大婶也不再做平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把这件事告诉兄长后,他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本想借着屋子的遮蔽逃走,结果在转弯时女人看到了女孩兄长的侧脸,忽然兴致上来说要让她兄长当她的第五任丈夫。
好在女孩的兄长几个月前因缘被一年长修士赠送了个可随身携带的小葫芦,在女人追上来的时候小葫芦忽显神通,原来是个防御型的法器。
因着这个法宝,女孩在兄长的帮助下逃出了村子,而他本人则暂时还在被法器保护的屋子里,外面的女人功法强大,法器随时可能承受不住失效。
听着女孩对村民手心里描绘的怪异图案的描述,结合那‘祭祀’之类的字眼,盛一禾眼皮跳了下,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这个世界除了修真界的几个正面门派,还有些歪门邪道的流派,其中最晦暗神秘,影响程度最大的就是一个信仰某种邪神的组织。
说起这个组织,其实还算得上是原主的同盟伙伴。
原剧情里,原主被女主打败后心有不甘,恰好此时邪神可以实现你的一切愿望的言论已经流传开来。
被复仇心理蒙蔽双眼的原主举行了召唤邪神的仪式,其中最重要的过程就是要在身上用特殊材质制成的药水画上一个特殊的图案——那图案看了就让人心生阴冷不适感,和女孩描述的很像,但应该更加复杂华丽些,大概是用途不同。
如果说被胥玉泽下蛊是穆天倚人生的转折点,那么盛一禾人生的转折点一定就是和邪神达成协议了。
至此,她彻底被归入反派阵营,永远不可能洗白,也注定着她在予雷峰被钉死仙根,害死父母,遭受整个修真界的谩骂,并最终被自己的道侣亲手处刑的结局。
女孩穿着厚厚的衣服,身体变得暖和了些。她悄悄地看着这个好看得不像是好人的少年,从‘他’的情绪变化上敏锐地察觉到了想要救出村民和哥哥或许是一件相当危险而麻烦的事情。
她咬了下牙齿,急忙又要跪下:“我真的可以献祭一切,那妖怪说了只要献祭就可以实现愿望,求——”
“谁说我不帮你了?”盛一禾拎着女孩后背的衣服把她提起,没让她跪下去,听着忍不住笑了,为了不让小女孩担心,她把紧张的情绪埋在心下,“而且谁要你的献祭了?我看上去不像是个好人吗?”
这小孩估计是被村子里的女人吓坏了,脑袋里都是献祭、实现愿望什么的。哼,肯定是夜色太浓了的缘故,才没让这小孩看清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正义气息。
高高束着马尾的黑眸少年语气懒洋洋的,不自觉地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邪气。
一阵风扬起,吹起她额前的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也仿佛顺带揭开了某种细纱,一双明锐至极的眸子暴露在夜色里。
女孩愣了一会。
她本来是不相信一身黑还孤身一人地出现在荒郊野岭,浑身带着危险气息的男人会是什么纯粹的好人的,而且对方也根本不符合话本里描写的正义仙君的模样。
但对方的眼神太真诚和凛冽了,这样的眼神,简直比照射在那把剑上的霜光还要清亮。
他知道自己有着一双这样的眼睛吗?因为这实在太违和了,和他的长相气质格格不入,或许好人会因为他的气质猜疑他的真心,而坏人又忌惮会被他的目光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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