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乌修平与穴鼠在一个晚上认识。
那时,平安生入副本近一年,失踪的噩耗久久盘旋在乌修平头颅,压得他无法喘息。带着最后点希望,他来黑市打听消息,同时找赚钱的灰色工作。
穴鼠一眼相中了乌修平。
他忽然凑近乌修平,搂着他的脖子嗅嗅,将一卷钞票塞在乌修平的胸口,问这些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他还可以再加。当乌修平问他,自己需要做什么时,穴鼠煞有其事说打扫卫生,连哄带骗把懵懂处男带回洞穴,用一周时间吃干抹净。
乌修平从最开始的抗拒、挣扎,到被金钱腐蚀、被89级的强权恐吓,撑一周差不多是极限了。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慌慌张张想要穿上,却怎么也穿不上。
事后,穴鼠给乌修平推荐一些安全又能赚到钱的工作。
“别难过啦。”穴鼠作为下位,吃饱后心情非常好。他会趴在乌修平的背上,用手指数对方身上的伤口,“瞧瞧外面那些人,除了我,还有谁会喜欢你。”
乌修平不说话。
前三个月,他近乎屈辱地在89级威压下活着,麻木地干这位强者。直到穴鼠无法忍受这种变相的冷暴力,胡乱用枕头、零食袋和衣服外套抽打乌修平,嘴里胡乱喊着“你到底要什么”“你到底干什么吃的”“用力!!”“我给你工作,你还要什么?”“钱?还是其他道具。”
乌修平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满心眼都是平安生的下落,至于是没有回应的告白与遗憾更多,还是出于亲情、父子情,他一概不知,也分不清。但他把“寻找平叔”作为要求和穴鼠说过后,男人一脚将他踹下床,踢他的小腿骨,让他滚。
“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你和他做过吗?我好还是他好。”
“……”
“说话!”
乌修平觉得荒唐事停在这里就很好,当晚他穿上衣服,屁滚尿流离开黑市。没过两个月,他又被穴鼠挖出来,塞到床上昏天暗地做了两天三夜,彼此汗津津黏在一起。
“不行。”穴鼠道:“你喜欢别人就喜欢吧。但你的身体得是我的,除了我,你不准和其他男男女女发生关系。”
乌修平短暂地想骂人,哪怕穴鼠是89级,他也想骂。
“你太过分了。”
“乌鸦。”穴鼠喊着乌修平在黑市里的代号,掰过他的脸,在他嘴上咬出一个血口子,两人血汗交融得啃在一起,“看看你这张脸,除了我还有谁愿意爱你。你才过分。”
乌修平一时间找不出反驳的话。
在无数个夜晚,他也是这么想的。特别是与穴鼠交欢后,他看着对方那张吃饱后带着媚意和倦意的脸,联想到“美女与野兽”的童话——穴鼠长得很漂亮。他的美丽是带着强大的力量感与韧性,乌修平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明白这样的人要用金钱和权势养大。
他不知道穴鼠的过去,也知道穴鼠不会同15级的小废物说过去。
他根本不理解穴鼠看中他什么。
“一见钟情?”穴鼠也不理解,但无所谓,他是肉食动物,吃到最重要。吃完后,他心情好才会和乌修平解释,“可能我们在很久很久之前见过。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感觉你是我的所有物。嗯。大概这样吧。”
平时,穴鼠就把乌修平当奴隶使唤,他不会对乌修平太好,但对比其他雇主,已经好了太多。
“两个事情。”穴鼠用技能查到一些事情,他躺在乌修平身上,漫不经心道:“你那一刀没把人杀死。那位39级保镖后来不追你,忙着送少爷去医院。嗤。你运气不错。”
乌修平觉得一切糟透了。
“还有一个事情。你偷走‘痛苦之匣’的事情让他们很愤怒。”穴鼠对着空气指指点点,旁边的电子设备外放内衣卖场直播。片刻后,他对乌修平笑道:“要不是【一切皆空】,他们早找到你了。这条系带内裤怎么样?。”
乌修平知道自己说好或不好都没有什么用。
下次他来穴鼠这,一定能看到这条系带内裤。
他专注上一个话题,“痛苦之匣是什么?”
“就是你亲爱的平叔。”穴鼠阴阳怪气解释道:“他被人做成一种升级道具。这个道具叫做‘痛苦之匣’,懂吗?”
“有恢复的办法吗?”
“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吗?”乌修平能接触的最高级职业者就是穴鼠。例如痛苦之匣这种资料,如果不是穴鼠告诉他,他终生都想不到这种道具。
高级职业者和低级职业者所能掌握到的资源、信息天差地别。
“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穴鼠埋怨道:“这是‘疗愈与痛苦之神”的产物,你也可以叫他‘痛苦与疗愈之神’。祂可以自由掌控疗愈与痛苦的比例——伤口的疗愈总是伴随痛苦,你这么理解这位神灵吧。”
痛苦之匣,便是疗愈与痛苦的具象化。
“伤害‘痛苦之匣’,让它感到痛苦,就能得到经验值。”穴鼠道:“不限制次数、不限制使用者等级,唯一的缺点是‘痛苦之匣’的疼痛阀值会不断提高。最终,在死亡也无法带给他彻底的痛苦时,它的价值就会被彻底榨干。”
“我给你一个建议:不想你的平叔那么痛苦,现在回去,杀了他。”
乌修平想也不想,拒绝道:“不可以。”
他做不到。
哪怕短暂想过,仓促怨恨过对方为什么会落到如今地步。可真让乌修平杀死平叔——他就是做不到。
他是平叔捡回来的孩子,童姥姥不止一次告诉乌修平,平安生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乌修平从小到大又是在平叔的照料下长大,他与沈曙雀及其他孩子们都受过平叔的恩惠。
平叔为他们交学费,无偿为他们疗愈身体,带他们玩耍,帮他们找旧时代药品。
他闲下来就到仁爱院帮姥姥们照顾无法自主生活的孩子,十分不耐烦地责怪姥姥们没和他说缺了什么东西,转身买了一大堆日用品,次次把积蓄花掉大半。
他到今天都没结婚,也没有恋爱对象,家里人均离世,整天帮姥姥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除了下副本就是带孩子。
所有孩子里,他最关心乌修平,经常摸摸乌修平的脑袋,在墙上量身高,欣慰道:“又长高了。”
他经常探望乌修平,知晓乌修平所有年龄段的服装尺寸大小,经常俯下身给这孩子穿鞋,拎书包,整理衣领口。
在他的青年到中年时光里,乌修平从一个孩子成长为青年。
他们之间那一声称呼外,与真实的父子没有任何差别——乌修平无法喊他为“父亲”,因平安生不止对他一个人这样好,他对沈曙雀,对仁爱院里大大小小不同孩子是一样的好。
他也会给他们买新衣服,同他们聊天,下副本回来牵着他们的手,他会在乌修平量完身高后换下一个孩子,笑嘻嘻往墙上刻下每一个孩子的年龄的与姓名缩写。
平安生是仁爱院里所有孩子的“父亲”,是陪伴孩子们长大的唯一的男性长辈。
“要我杀了平叔。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那你就等着他被找到,折磨致死吧。”穴鼠躺在床上,冷酷地说道:“乌鸦。你就是心太软,才会一直这么弱。”
这话刺得乌修平胸口疼,气流在他肺腑中乱窜,后背的伤口重新撕裂开,鲜血淋漓落了一床。
穴鼠:“等会把床单换了。”
“你根本不懂。”乌修平道:“我不和你说话了。”
穴鼠吭吭两声,盖上被子,蒙头瓮声瓮气,“不说就不说。把床单换了。”
“我不会让平叔死掉的。他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乌修平那口气不发出来,伤口不会好。他走到门口,重重摔门,泄愤般道:“我要把他们杀了——把欺负平叔的人全部杀了。我会让他活下去。等着吧,穴鼠。好人不应该被这么对待。我会让他活下去。”
仁爱院的大家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事情就是这样?”沈曙雀抖掉手上的碎屑,问道。她还是做非常小的杂活,日薪50元上下。在乌修平复述他与穴鼠的对话时,她将身体向前倾斜,反复询问“痛苦之匣”相关的资料。
“能用我的血解除这个‘痛苦之匣’吗?”沈曙雀自言自语,随后否决,“不。变成我这样也很痛苦。在这个时代没有力量的活着,不如死掉。”
“阿雀。我们算一下我们的工资。”乌修平道:“先帮平叔把身体养好,让他精神好起来。”
“啊呜。我们养不起平叔。”沈曙雀放下日薪50元的工作。她将膝盖上一盒子的成品,倒在麻袋里,抖了抖,立起来。麻袋足足有一个她那么高,可以换100元。
“明修女受伤后,院里收入少了一大半。孩子们离不开姥姥。我只能找一些零碎的工作……你也是。再加上燕语姐和其他姐姐们的帮衬,勉强吃得饱饭。”
沈曙雀最开始也上学,但她身上的诅咒被人知晓后,再也没有学校敢收下她。
沈曙雀只能跟着姥姥和修女识字读书,在放学时间找乌修平,帮乌修平背书包,借机混在放学人潮中,羡慕又偏要装自己是所有学生中的一位。
“平叔的状况很糟糕。”沈曙雀道:“修女说,断肢重生药物要去50级的副本找,还不一定能找到,爆率很低。平叔的精神状态也不好,他说不出话,怎么说都没反应。”
“相反,孩子们的经验值一直在涨。”
经验值。
没错。经验值。
【伤害‘痛苦之匣’让它感到痛苦,便能得到经验值。】
乌修平不理解,“怎么会这样。”
“被自己养大的孩子们看到这种样子……平叔内心感到很痛苦吧。”
“我不会嫌弃他。”乌修平据理力争,“阿雀。我会努力赚钱的,50级的材料,50级。50级。有没有什么低等级的替代品,我一定努力找来。”
他那狼狈找补的样子太可笑了。
沈曙雀看不下去了。她与乌修平同岁,扎紧麻袋口袋,说道:“啊呜。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想要平叔活下来——你下不去手的话,我来。”
“阿雀。你在说什么。”
“你下不去手,就由我来杀掉平叔。”沈曙雀道:“抱歉,我实在找不到平叔能活下去的理由。”
那种情况。
那种情况,足够让人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早点发。还要去隔壁更新(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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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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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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