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永曦将方甯波给她的一小把平安米放入自己的挎包暗层里。

临别之际，她看着发间掺杂着白发的中年人，说：“师父，还有一年你就能退休了，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退下来。”

方甯波提了提自己手上的红袋子。

“别忘了我有平安米。”他戏谑地回了一句。

下一秒，又宽慰道：“行了，知道你关心我啦，等完成手上的行动，我也会减少培训卧底的事务。”

但金永曦提起的心没有放下，在她死去那个世界，师父叶森出事是在他退休那一年，虽然离出事还剩下一年，可她还是不希望和叶森长得一模一样的方甯波，也会在这个世界出事。

金永曦与方甯波告别，分别往两个不同的方向离开。

回去的路上，金永曦慢慢回忆师父的个人信息。

方甯波家住何文田村，他在总部的CIB刑事情报科担任B组组长，负责管理分析总区收来的情报，卧底们执行任务获得的情报，自然也是递到他手中。

同时，他与警察学校有合作，很多他手下招收的卧底资料，他都藏有一份备份档案。

换句话理解，师父方甯波几乎有着他派系下手下负责的所有卧底的资料。

所以金永曦才会在刚才与师父的交谈中，推断他知道有其他卧底安插在道上。

而师父平日里工作十分繁忙，最近与她见面的次数平均是一月两次。

卧底和联络人，为了避免身份暴露的危险，不是在交流情报的时间里，他们都是要尽量减少见面的。

也就是说，金永曦能提醒师父，注意未来发生的危险的机会不多了。

目前，除了要找到系统要求的失联卧底，她还要提醒师父注意未来，而且还有弟弟飞仔的事……

这些事情都亟待金永曦一件件解决。

……

金永曦藏着心事，坐上计程车返回兴民大厦。

她回到家时，傻飞正抱着旧布娃娃坐在只有二十四寸大小的电视机前方，聚精会神地看着。

家中听见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傻飞立即盯着门外，神情兴奋期待。

当看见金永曦提着装了十来条雪条的白色塑料袋进来时，他激动地喊了一声：“家姐！”

金永曦看见弟弟听话地在家里等自己，心情只觉平和。

“嗯，买雪条时发现自己零钱还有多，所以买多几条，但你今晚只能最多吃3条。”

金永飞用力地点头，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撕开其中一条包装，啃了起来。

“隔壁的赵阿姨呢？”金永曦将剩余雪条都放在小冰箱里。

“赵阿姨刚来，兰兰就大声哭闹，没过多久她就回家照顾兰兰了。”

傻飞一边嚼着碎冰，一边坦白说话。

他口里的兰兰是隔壁赵阿姨的外孙女，今年5岁，她的女儿和女婿前年出车祸双双离世，亲家早早就移民，对于落在外祖家的孙女，只能由她这个当外婆的赡养，祖孙两人日子过得也是艰难。

听到兰兰哭闹，金永曦没有怪责赵阿姨的离开，她只是拿出4条雪条，装回袋子里，合上冰箱门往外走。

“兰兰喜欢吃雪条，这几根我拿过去给赵阿姨，今晚辛苦她过来看着你了。”金永曦说道。

傻飞虽然智力受损，但是人情世故一直被金永曦教着起来，他没有扭计（闹脾气）不给金永曦拿雪条给人。

反正他知道自己已经有3条雪条可以吃了。

傻飞安静地点头，看着家姐往外边走去。

金永曦敲响隔壁赵阿姨的屋子，很快，有一个年逾60的老太太打开了门。

对方仅有1米5左右高，后背跟着胆怯但离不开外婆的兰兰。

金永曦表情温和，将手中装满雪条的袋子递了过去。

“赵阿姨，我回来买多了，天气这么热，给兰兰吃。”

“这么客气啊，不用给我们了……”

老太太天生嘴笨，又加上她没有应诺好好照看傻飞，她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可金永曦还是不容分说地将袋子塞到她手中。

兰兰扬起小脑袋，上前靠在外婆的腿上，张着圆溜溜的微红的眼睛，一直盯看金永曦。

金永曦摸了摸她的脸蛋，从袋子里拿出一根雪条，撕开包装，将木棍一边放进小女孩手里。

“吃吧。”

“多谢姐姐。”兰兰小声地道谢。

金永曦又笑了起来。

给完谢礼，金永曦不忘问：“赵阿姨，今天你在家有没有看见有个长得年轻，但留了一头白发的男人经过楼层啊？”

赵老太摇了摇头：“没有。”

边上小心翼翼地舔着雪条的兰兰忽然道：“我看到过他。”

“他进去了11楼中间靠近下水管的屋子，我看见了。”

兰兰的话让金永曦讶然，她没料到是兰兰看见了，还知道是住在哪里。

“你为什么知道他住在那里？”金永曦问。

赵老太立即紧张起来，她怕是有陌生人对兰兰做了坏事。

“今天婆婆下楼烧衣纸，我想悄悄下去看，在电梯看见他了。”

“那个哥哥手臂流了血，我被吓到了，忘记摁电梯，跟着他去了11楼。”

“然后他从屋子里出来，递给我一根棒棒糖，帮我摁回这一层电梯，我就跑回家里不敢出去。”

兰兰犹豫地说出自己被吓到的经历。

吓得赵老太连忙蹲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赵老太一边检查，一边皱眉说：“怎么不听话乱出门？我回家后又不跟我说这件事？！”

兰兰听见外婆的责骂，圆眼睛盛满泪水，眼看就要掉下来。

“婆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鬼嘛，如果我说给你听，他会不会穿门进来杀了你的……我不能乱讲的……”

听到这童言无忌的话，赵老太一愣，她轻手拍了兰兰的后背。

“有什么不能说的，婆婆不是在吗？”

金永曦看着这一幕，忽然温声说：“那棒棒糖还在吗？”

兰兰点头，从短裤裤兜里拿了出来。

“你还想吃吗？”

兰兰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头。

“那给我吧。”

金永曦撕开包装，一口咬住草莓味的珍珠棒。

“你看，我把这棒棒糖吃了，我一点事都没有。”

“所以兰兰你不用怕，而且今天白天我才看见过那个大哥哥，他是人来的。”

兰兰瞪大双眼，昂首看向一点事都没有的金永曦，内心的恐惧慢慢退去。

下一秒，金永曦的提醒声响起：“雪条都化了掉地上，还不快吃。”

吓得小女孩立即回神，赶紧舔舐雪条融化的那端。

金永曦咬着棒棒糖，没再多问话了，对祖孙俩说了声晚安，便回去自己的家。

回到家后，傻飞正准备吃第二条雪条，看见金永曦嘴里多出的糖果，他忙说话：“家姐，我的呢？！”

“兰兰给的，因为我刚才帮她‘驱鬼’了。”金永曦道。

这句话吓得傻飞呆在原地。

“鬼……哪里有鬼？！家姐，兰兰真的撞鬼了啊？”

“你猜。”

可是傻飞猜不出来。

“我不跟你聊，我要去洗漱了，早点睡觉，明天我还要去拜访住进我们大厦的‘鬼’。”

金永曦走到傻飞的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飞仔，我睡了就要关灯了哦……”

傻飞马上飞快道：“不要！我先用厕所，我要比你早睡！”

怕黑又怕鬼的傻飞吓得三下五除二啃完手上的冰棍，抢先金永曦一步，跑进厕所。

金永曦看着他慌忙的背影，只感觉好笑，摇摇头将对方没吃完的雪条放回小冰箱，又徐徐将乱糟糟的桌面收拾好。

……

而时间不知不觉间到了半夜，陈旧的社区如同老态龙钟的老人，静静地安睡着。

老旧的大厦墙体外陈放的空调外机，偶尔滴落空调水，发出淅沥淅沥的声响。

在这些声响伴随下，兴民大厦的电梯在无人搭乘的情形下，慢慢地上升，直至停在金永曦他们所在的第9楼。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没有人走出来。

但夜间穿堂的风在趟过安静的走廊，直到来到金家所在的小屋子里，风势又和缓了起来。

熟睡的傻飞感觉有些凉，翻了个身，将被子盖上。

上床的金永曦仍是维持平直的睡姿。

在风势和缓的某一个瞬间，金永曦身旁的旧墙上，有一连串食指指甲盖大小的蓝色代码蓦地出现，正以飞快的数据流流逝着。

又在短暂一秒间，消失不见。

睡眠时仍保持警觉性的金永曦，突然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视线落在刚才数据流一闪而过的地方。

她定定地看了几秒。

没有异常。

金永曦眉头皱起又松开，最后闭起眼睛，重新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