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长青眼睛并没有往弹幕上看。

当脚迈进院门的那一刻，她骤然开口：“阿爷，我不走。”

“不走？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常柏顺猝然转身，震惊地看着长青。

长青眼神不闪不避与他对视，语气坚定道：“您和阿奶不走，我也不走。”

“你……”常柏顺对上她认真的眼神，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半晌他叹息一声，轻声道：“咱们村这最后一口井每日的出水量一日比一日少，眼看再过不久就要彻底断流了，你这孩子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长青看着他，没有说话。

常柏顺再次叹息，转头在屋檐下寻了块阴影处坐下，手中不停地来回摩挲着他那根早已被摸得光滑锃亮的拐杖。

他仰头看天，太阳光依然明晃晃地刺眼。

多久没下雨了？老天爷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常柏顺转眼看向自家孙女：“树挪死，人挪活。咱们村眼看就要没了赖以生存的水，这时候不离开那就是在等死。我和你阿奶……已经老了，走不动道了，跟着一起走就是拖累你们。”

“趁现在，咱们井里还有点水，你和村里的叔伯兄弟们早早离开，去那绿洲去，爷奶放心。”

长青看着他，依然没有点头。

常柏顺见状，不由再次叹气。只是这一声叹息仿佛一瞬间抽走了他大半的精气神。

长青看着他越发佝偻的身躯，皱了皱眉。

她岔开腿小儿蹲步般在常柏顺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微仰着头与他对视。

这一刻，长青看到了常柏顺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哀伤，那还回响在耳边的叹息声沉重得仿佛已经与这天地融为一体了。

长青忽然道：“012，我觉得‘拯救星球’这个目标太大了，我觉得现在这些打算留下来的老人们更需要被拯救。”

【是的，宿主。您如果不留下来想办法救助这些留下的老人们，那他们接下来的结局就是等待死亡，在无水喝的绝望中死去。而且，宿主救下这些已经陷入绝望的老人们也是在执行拯救星球任务。】

一瞬间，长青明白了。

星球上的任何生命都属于星球的一部分，所以拯救老人们也属于拯救星球。

看着常柏顺眼中已经浓得化不开了的绝望，长青更加坚定了不会离开的决心。

“阿爷，我是不会离开的。您和阿奶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你这孩子……”常奶奶手上提着个包裹一瘸一拐地从屋里走出来，听到长青这话心里不由一酸，抬手抹了抹干涸的眼角，慈爱道：“青丫，听话。你留这里做什么？不留，不留啊。瞧，东西奶都给你收拾好了，等太阳落下来你就跟你叔伯他们走啊。”

长青摇头，无论两老怎么劝都没用，她就是打定了主意不离开。

直播间：

【我似乎明白了刚才那些哭声为什么那么凄惶。】

【我也是。听着阿爷的叹息声好绝望。】

【主播……主播好样的。】

【……主播这个蹲蹲真豪迈，我也想蹲蹲了。】

【我也是，蹲蹲。】

【蹲蹲走起！爽！】

【蹲蹲进行中，妈妈问我为什么要蹲蹲！】

……

太阳终于落下了。

长青一家没有出门，常爷爷和常奶奶并排沉默地坐在黑暗的堂屋里，一个包裹被放在堂屋前的八仙桌上。

长青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仰头看着天空中一颗又一颗升起的星星，静静听着外面村子里的动静。

村子里从四面八方又爆发出了一声又一声不舍的嚎啕。

然而大部分的年轻人们终究是倔不过家里的老人，最后一步三回头地提着大包小包走出了家门，到达村口时再回头，依然看不到家里那个老人追出来的身影，心中绝望又悲伤，又是一轮嚎啕声，互相搀扶着往茫茫沙漠中走去。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村里也彻底安静了下来，静悄悄的，静悄悄的。

终于，寂静无声的夜里，“吱呀”一声，门扉被拉动的声音。

一个老人走出了家门，眼神茫茫然地顺着村道路望向村口的方向，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心凸地就是一晃，眼泪霎时就流了下来，整个人踉踉跄跄发了疯似地就往前跑去，嘴里凄惶地喊着那一个个人的名儿。

追到村口处停下，远远地就看到了远处那几乎被风沙被黑夜淹没的一个个身影。老人的手朝前伸着，另一只手却是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再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被那已经走远的儿孙们听到了他的呼喊再回过头来从此不肯再走了。

不能，不能这样。

他们老了，走不动了，不能成为了儿孙们的拖累。

一个、两个、三个……接二连三的留守的老人们纷纷来到了村口下，远望离开的村人们。

在家里的静悄悄抹泪的常奶奶听到外面的哭声，再也安耐不住，一手提着个包袱一手拉着长青就往外跑。

跑到村口看到一群默默哭泣的老人，再是泪如雨下。

“囡囡啊……”常奶奶后悔得无以复加，忍不住哽咽出声喊出了常青的乳名。

“哎。”长青轻应一声，笑了笑，紧了紧被用力攥着的手，拿过常奶奶手上提着的包裹，说道：“奶，我们回去吧。”

常奶奶转过来伸手恨铁不成钢地一股脑拍打在长青的背：“你这傻孩子，怎么就不听话，怎么就不走呢？陪着我们这两老家伙做什么？”

“奶，我舍不得你和我爷啊。”长青微微一笑，拉着常奶奶往回走，还不忘招呼刚赶上来的常柏顺道：“阿爷，走，我们回去。”

常柏顺看着她，再看看这一群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老人，最后叹息一声，对众人道：“回吧，都回吧。都一把老骨头了，想开点，我们不跟着走就是给子孙们添福了。”

声音里透着无尽苍凉，最后消失在这漫漫荒漠中。

……

直播间：

【莫名想哭。】

【想哭 1】

【村里的青壮小幼能离开的都离开了，只留下一群老人，怎么看怎么心酸。】

【这世界真让人绝望。虽然主播的行为让我很感动，但……主播不离开，她要怎么活下去啊？直播间名叫‘拯救星球’，不知道主播要怎么拯救这颗星球？感觉主播意气用事了。】

【对，我也挺想知道主播接下来要怎么做的。】

【在我看来，出去是死，留下也是死，我觉得主播可能有什么办法呢？】

-

村民们的离开，不仅让村子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还把人们绝望生活中原本的那点鲜活气也带走了。

长青走在空荡荡的村子里，看不到一个人影。留下来的老人们此时都各自躲在屋子里独自伤怀，思念亲人。

常柏顺是这个村的村长，长青找来的时候，他正站在井边指挥着下井的人把井往深里挖，看看能不能再多出点水。

村民们离开的时候都带上了水囊，因此几乎把井里的水给舀干了。

长青走上前对常柏顺说道，“爷爷，家里还有种子吗？我想找些草籽。”

常柏顺指挥的手一顿，转头对上长青询问的目光，片刻后摇头，“没咯，早就没咯。”

“嗤。你找那草籽做什么？还想种草？现在人都养不活了你还想把水浪费在那些种不活的草籽上？”这时，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从井里传来，接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从里面爬了出来。

青年手上提着桶半干不湿的沙土，看向长青的目光充满了鄙薄之色。

这青年名叫常虎，和原身有点血缘关系，算是常青的堂哥，今年十九，大常青两岁，因为他奶奶而暂时留在了村里。

没等长青做出什么反应，紧接着她就听到一道嗡嗡的、略微苍老的声音从井底下传来，“啥？哪个说要找草籽的，咱村里的草籽不是早就被青丫头搜刮干净了吗？去年也不知道她败了咱村多少水，都告诉她种不活她非不听，真是……唉！”

长青：……

直播间的观众：……

【我从这一声叹息中听出了浓浓的无奈与心酸。】

【我也听出来了。】

【看来主播的原身之前确实做了不好的事。】

确实如此。

常青父母双亡，是被爷奶一手带大的。她自小被她爷奶惯坏了，所以性格上很有些娇蛮任性。

某天她就是为了想要看一看书册上画的那种绿色的草，所以不顾众人的阻拦，硬是找来草籽种上。

然而常青不知道的是她找来的草籽都是没了活性的，所以无论她给它们浇多少水都没办法使它们发出嫩绿的芽。

因为这件事，长青不知道败了多少水，也招来了村中不少人的埋怨。

常虎不屑的嗤笑声在耳边重重响起。

长青转头看了他一眼，结果就这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的一眼被常虎当成了挑衅，常虎顿时咬牙切齿道：“常青，你还没死心是吧？！”

长青意外地挑了下眉，点头，“你有草籽？或者别的植物种子都行，我拿水跟你换。”

闻言，常虎不由瞪圆了眼，就连常柏顺也忍不住手抖了抖。

常虎怒不可遏，“你还不知悔改是吧？水！你哪来的水跟我换！还是像以前一样用你阿爷和阿奶的那份来换吗？常青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爷奶的命在你眼里还不如一根草重要是吧？！”

常虎吼完眼圈都红了，怒瞪了长青许久，最后干脆提起桶转身就下井去了，生怕晚一步会忍不住朝长青动手。

……

【嗷嗷，小哥竟然被主播气得跳井了。】

【主播找草籽是想要在沙漠上种植吗？】

【这想法不错，但似乎不太实际。】

【若真是小哥说的那样，主播的原身就有点过分了。】

【何止过分，简直人神共愤了。那小哥说的没错，原身就是没有良心，大家都在为水发愁，可主播的原身却那样浪费水，可恨！】

【主播要不你也别找草籽或者别的植物种子了吧？靠种植这一条路太费水了，尤其是现在水都不够人喝的。】

【赞同，主播还是赶紧想想别的出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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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全球沙漠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