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车窗应声而碎，偏偏陈为理怀里的那个精神体添乱似的冲出了车内，一眨眼消失不见。

司机握紧了方向盘朝右打死，一头冲向了加油站的水泥立柱。

队长在车停下前已经打开了车门，“都机灵点，优先活捉。”说罢已经跳下了车如同矫健的猎豹一样融化在蓝灰色的雨中。

陈为理和同排的向导一起在左侧跳下了车，身后的二人紧跟着从两人间穿插而过，一人翻过车头追着队长的背影而去，一人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冲向了加油站的便利店里。

车头撞上立柱严重受损，车内几人几乎被凌空甩出，司机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撞晕，卡死在座位上，向导挤到车前去为他解安全带。

陈为理跳下车，直奔那辆车门敞开的车，发现钥匙还插着，车已经处于油量见底的状态，看来是想来这个废弃的加油站碰碰运气。

这个被废弃已久的加油站不知经历了各种的摧残，一侧两层楼高的水泥房已经坍塌了一面墙，露出了内部曲折的楼梯。

向导怀里抱着昏睡的荆上霖，蹲在了车边，嘱咐陈为理，“先不用管我，我能感觉到他在附近，情绪波动较大，重点检查能藏人的地方。”

陈为理放出自己的精神体，一只脊背漆黑的尖耳猎犬，任由他在坍塌的墙体中一跃而上，爬上了水泥房的楼梯。

雨声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膜上蒙上了一层棉花，队长所在的加油站外侧又想起了枪响，但是陈为理无法判断距离。这种收到了外界信息却无法得出明确判断的感觉很差，他狠狠地锤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用轻微的痛感将自己的感官拉回常态。

他顺着向导视线可及的前方，想要去二楼探索，却突然听见一声无比清晰的惊呼，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前，人已经顺着声音跑去了雨里。

他抬头望去，一人背对着他，半个身子已经坐到了二楼窗外。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那人身体后仰，顺着雨滴坠落落进了陈为理的眼里。

陈为理伸出手稳稳的接住这跳楼姿势及其不规范的人，却见那人揽住他的脖子，说了声：“快跑——”

直觉比危险来的更快，陈为理一低头，一道黑色细直的碎片划过他的头顶，险些切下他的头颅。但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向导的精神体如利剑一般撞开了试图追击的锯齿，陈为理抱着他队伍向导所在的位置狂奔。

楼上探出脑袋的黑暗哨兵吕阳夏口中发出了一种及其尖锐的怪声，周围的地面之下仿佛有波涛在翻涌。

“他已经被虫族侵蚀了，快、快回信给基地，我们之中——”

身后一声巨响隔断了雨幕。

“有虫子——”

吕阳夏打破了墙面，从二楼跳下，宛如循着血味的白鲨，不急不缓的朝狂奔到车边的陈为理走来。

陈为理只敢回头一瞥，身前抱着的病号已经从他的腰间摸索出了随身携带的配枪，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朝身后连开了三枪。

队伍向导一看朝他跑来的二人还有后面追着他们的“东西”，一咬牙抱起了荆上霖，“车里有激光——”说着绕着车头进了驾驶座。

枪声之后一片寂静，陈为理奔跑着回头看了一眼，夹在硝烟和雨幕中的吕阳夏身后冒出的黑色甲壳将三枚子弹全部挡开，亮黑色的钢甲招摇地向面前的猎物打了个招呼。

他已然被同化成了虫族，或者被称之为智虫。

虫族的甲壳在人类的肌肤纹理中迸开，单一神经元拧紧了属于人类的肌骨血肉，在37度的体温中，情感记忆皆随着生物的本能流失，刻下一道属于虫族的基因——生存。

陈为理喉头一紧，本能察觉到危险时直接将怀里的人往身边一抛，转身躲过了从吕阳夏嘴里喷出的毒液。

向导被丢到地上，连滚了两圈，在靠近车旁时才稳住身体，等他定睛望去，在吕阳夏那张抽搐的脸上，黑色的口器撕裂他的嘴角，从牙缝间开裂出两道黑色的花。

他仿佛在经受极大的痛苦，眼皮和眉心都挤出了深深的褶皱，涌动的喉管里，绿色的毒液和血肉混合喷涌，蓄势待发。

陈为理眼见大事不妙，朝车那边喊了一声：“快跑”，正想舍身取义，自己朝另一个方向引开眼前的怪物，却看见那个被丢在地上的向导正愣愣的注视着朝他走来的怪物。

眼里还流下了两道清澈的泪水。

在坚硬的水泥地上，他沾湿的蓝白色病号服沾了一地的灰，在早前的逃跑过程中，身体的磕碰让他的身上留下了红色的痕迹，脸颊眉梢都是泛白的擦伤。分明虚弱至极的他，此刻却坚定无比地站了起来。

陈为理心头一颤，强行抵抗住惯性调转脚步，奔向了吕阳夏的方向。

眼泪让向导的眼角透出了一点血色，他的眼睛是半透的琥珀色，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也十分明亮。

他用力按住胸口，一阵剧烈的白光在众人眼前炸开。

吕阳夏的脸直面上这股看似温和实则剧烈的光，奋力张开的口中发出类似溺水般的呼救，连动作都因此停滞。

陈为理在这阵强光的照耀下不自觉闭上了眼，但脚下已经发力，身体侧倾用肩膀撞上了僵直的吕阳夏。

两人扭打着滚到一旁，陈为理在空隙间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匕首，感觉大脑无比流畅地完成了起手和刺下的动作。

吕阳夏有一瞬的迟疑，随即将头一歪，就躲过了陈为理的攻击，接着双膝并拢膝盖朝陈为理压制他的胸口一顶，就将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活人顶飞了出去。

雨述安捡起手边夺来的枪，一手擦干了混着泥土的眼泪，一手对准了爬起来的吕阳夏。

“从你接纳了母虫意志起，你就已经不再能和人类相提并论了。你失败了，你明明是黑暗哨兵，却会受到我的精神力干扰，”白色的光芒在他的身边流转，拂过吕阳夏的黑色甲壳，“你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资格称是为了人类。”

围绕着他的那股精神力化作白光瞬间绽开吞噬了整个加油站和雨幕，连远处斗械的炮火都因此停息。

陈为理脑袋一轻，眨眼间已经宛如漂浮在云上，一道轻柔但坚定的声音告诉他，“拿起你的刀，攻击吕阳夏的大脑。”

在车里找粒子激光炮的另一位向导，将炮筒搭在了车窗上，手指靠近了发射键。荆上霖在一旁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在百米外的地方，队长的精神体黑豹几步飞跃靠近了这个战场。

吕阳夏死死盯着雨述安的脸，他扭曲的黑色口器抖动着吐出了最后的遗言：“它们，在你的脚下。”

虚弱的向导在他不甘的注视中，动了动嘴，无声的与他告别。

陈为理的刀还来不及出手，一阵天崩地裂的震动带动着地底的一只巨型的白蚁型智虫破土而出。

加油站下的水泥地面尽数裂开，龟裂的大地上，白色的透明翅膀笼罩着尚在同化过程中扭动的吕阳夏，陈为理在一阵失重中落地，脚下一用力再度冲向那个倾倒的人，将匕首举到胸口，一举刺入了他的眼眶。

一声尖锐的尖叫使得向导捂住自己的耳朵——刚才车里那发蓄力中的离子炮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这母虫的的脑袋上，让它迅速释放了一阵精神力，那股极为强烈的精神力不同于哨兵和向导使用的力量，反而像是一串含信息量极大的乱码。

近几年一个叫‘智虫’的种类逐渐出现在人类的视野。

它们的沟通领域和人类识海有着极为相似的构成，不同点在于它们的精神力频段覆盖范围比人类更广，常用频段的选择比人类更高。

就像是蝙蝠利用着超声波躲避人类轮廓，而人类却几乎听不见蝙蝠的叫声。智虫的出现，为人类对虫族的探索又加深一个难度。

向导在记忆里接触过这股异类的精神力，晃晃脑袋清醒过来时，周围的人已经倒下了，连带着雨幕外的枪声。

他感知到在场的至少有九个人。

他注视着智虫群系这只露面的母虫，挡在了身后的人前，刚才一起被绑架的小女孩现在又被带了回来，他只能无奈地看着虚无的命运。

按照外形推断，眼前这只或许是Ⅱ型虫类，即便是母虫也不具备太强的攻击性，如果能够杀掉母虫，周围的潜伏的虫群或许会分崩离析。

正想着，却感觉到自己的识海突然颤抖了。在场只有那只母虫有可能突破他的精神屏障，他想抵抗时却感受到了大脑针刺般的疼痛。

虫类没有逻辑化的语言思考能力，母虫只能用最简单的概念传递出它的讯息：“红晶，灾难，你，加入我们。”

他尚未来得及震惊，已经捕捉到了它传递的关键概念：“红晶是什么。”

“生命。”

他瞥见吕阳夏尸体上的银色吊坠，那块吊坠里镶嵌了一块红色的晶石。

母虫继续说道：“你，来，人，走。”

“你想要我留下换他们走？”

“水，巢穴，我们，走，新家。”

他没来得及细思，已经被地下发出的异样声响打断。

周围的地面仿若海水涌动，黑色的肢体在黄色的浪潮里翻涌，地下沉眠已久的虫子马上要爬出来了！

陈为理四肢着地，仿佛肩上抗了千斤的重物，肩膀抽搐却无法起身，低头适应着那股晕眩感。他在朦胧间听见了这段没有前应后果的对话，想努力抓住这段记忆中的影子不被空白的记忆冲刷殆尽，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有了被抓住的实感。

他把人扶了起来，“你离的很近，母虫的精神力有没有影响你？”

陈为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晃了晃脑袋想否认，却头疼欲裂，腿一软差点又要倒下。

他看陈为理的症状，又看向了母虫。

它巨大的身躯和坚硬的甲壳没有半分被自己的精神力撼动，他却无由地觉得母虫在笑。

它在示威。

杀死了它在人类中的化身，它仍有机会将渺小的人类尽数抹杀。

加油站周边的土地窸窸窣窣爬出了虫群，它们的种类各不相同，有的像是在土地中潜伏已久，裹挟着断掉的残肢和磨损的口器，颤颤巍巍地朝他们靠近，有的却顶着卵鞘的躯壳，沾着黄白的粘液获得新生。

雨述安扶着陈为理，低声问他，“附近的基地在哪里。”

陈为理大口呼吸着氧气意图保持清醒：“我们往西北……大概到了012、013周围吧。”

雨述安还没来得及想出吕阳夏究竟要带他去哪里，已经在这片无人之地被母虫拦截，想要活命，必须找到最近的基地支援。

那么，究竟要如何躲过母虫的眼睛，在他的身躯下获得一线生机呢？

他望着天幕下倾盆而落的大雨，脑海中只有一个最不想使用的办法。

在等审核的时候又写了一会儿，还是写不出来，等我写完结局就一口气更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母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