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什么呀？”目光交错，她越过钟冉，余光飞速扫了眼她身后的摄影团队。

还好，他们离的有段距离，还在七嘴八舌的商量出图调整数值，没人注意这边。

装傻充愣一贯是演员的拿手好戏，尤其是他们这种舆论中心走出来的艺人，面对记者提问无非嗯啊？否认，以及驴唇不对马嘴三件套。

杨枫裕装听不懂的笑了，“我们现在不就是朋友吗，怎么还做不了朋友了。怎么，你戏瘾又犯了？”

这台阶递的实在有点硬。钟冉跟着笑了下，没接。

反而一曲腿，在她斜对角对着坐下来。

隔着一点距离，达不到面面相觑，又难以避开。杨枫裕逃避似的装无知觉，探头去看团队收拾到什么地步了，却无法避免用余光看见她。

“杨枫裕。”

又叫了。

她不能再装听不见，被迫与她直视。

“你有没有想过……”杨枫裕垂眸，摊开了，“你不一定是喜欢我，而是林铮喜欢商幼。她们经历生死，吊桥效应，而你代入了角色里，才对我有这样的幻想，其实我不是……”

她经历过很多次。以为爱上对方，相处下来，发现原来爱的是他的角色，爱的只是那张皮。

至少是承认。杨枫裕不再逃避她喜欢她，这已经是一种进步了。

钟冉笑了，“你把我官配放哪里？”

“……”

她有点不在乎，“你可以说我演技差、说我水平不够。林铮这个角色跟我差距太大了、太沉重了，可能我根本没有入戏过，我不过是在扮演她。”

这个角色太沉重了。她甚至没觉得自己会爱上男二，不过是她的目标圆满，后半生太空虚，他既然爱她、一直陪在她身边，那就嫁给他吧。

人设跟要求相融合，林铮不会有太多的剧情，所以她的关系网也极弱，唯一一条主线就是复仇。从第一个案件走到最后一个案子，为家族复仇、为朋友复仇。

甚至于有时，她披上她的皮，都会觉得压抑。因为她太孤独又深重，如沼泽般拖她深陷——

然后她看见杨枫裕。

杨枫裕喜欢勾她脖子，踮着脚一拉，她只能侧着身子哎哟哎哟的往她那倒着走。

那是杨枫裕，拔着她腿上仿真的伤妆研究怎么做出来的、扯着她拍恶搞照、上楼生拉硬拽找她一起跳操、兴冲冲的在拍摄间隙摇她问昨天剧组闹剧。

就这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喊她钟冉、钟冉、钟冉！

她抬头看见她。穿着戏服、化着妆，那么漂亮。

“所以我很清楚，林铮是林铮，我是我。商幼是商幼，你是你。”

杨枫裕哑了半秒，正要艰涩的磨动出点什么，前方摄影团队已经全都准备就绪，远远挥手，“杨老师，钟老师——可以来拍了——”

杨枫裕如获新生，立刻就要原地站起。

钟冉一把扯住她手腕，她膝盖堪堪曲直了一小半，又被迫栽回草地上。

“我有点事跟杨姐说啊，等一下，很快！”

正好一朵云飘过来，天阴了。反正付了钱，摄影师也不着急，“不急！正好等会太阳，你们聊！”

钟冉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转回来看她，手指还扣在她手腕上。

她被风吹凉的手腕，一点一点、染上她的体温。

失去了逃跑的机会，杨枫裕被迫继续这场斜对角的对话。

她意识到钟冉不会放弃了，无奈之下却还在挣扎，“你也营业过，也知道，炒cp从进组开始就要在花絮里卖糖。《匣探》是双女主，大家都围绕我们打趣逗乐，总是会有些暧昧的氛围，或许这种烘托让你有些错觉……”

“又是角色幻想、走不出人设，又是剧组氛围暧昧，一切都是错觉。”钟冉笑着打断她，“你非要这样想，那就当这些都是真的好了。”

“我就是因为角色才爱你，我就是因为剧组的起哄才开始喜欢你。”

“那么你呢——你喜欢我吗？”

杨枫裕僵住了。

那双眼睛好透啊。透的她一眼能望到底，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又像水，掠夺着她的氧气，沉默的将她向水底溺去——

“……你也不是真的喜欢……”

“你喜欢我吗？”她又重复，“无论我是怎样的，我只想问，你喜欢我吗？”

杨枫裕感觉有人捏着她的心脏。不用力，只是捏着，让她在挣扎中，胸口仿佛被侵蚀般细密的向外泛酸。

“反正我们也不会做朋友了。”钟冉握着她的手也在潮湿，“你今天说完不喜欢，这个宣传期你要配合、我就全力配合，不需要、我们就是普通同事，宣传期结束了，我不会再主动找你。”

“如果你不喜欢我，想要远离我，就否认。”

好奇翻的那些八卦情史里都说钟冉恋爱谈的不少，分手分的倒也爽快，就是太一刀两断了，基本都做不成朋友，属于再见两尴尬那种。

杨枫裕心想，这次她算见识到了，“……我没有想远离你，也没有不喜欢你。”

“可能我……只是拿你当朋友。”

“那你喜欢金盛吗？”

啊？这又蹦到哪去了？杨枫裕下意识问，“这跟金盛什么关系？”

钟冉微微仰了仰头。光线折射进她眼睛，那双黄棕的眼睛清透，似乎真的在疑问，“你平时在片场，一直都跟他这么亲密吗？像我探班那天一样？”

那天的接触实在有点刻意，什么话题都要拉金盛进来，她跟金盛聊天，杨枫裕也得帮两句腔。

可钟冉认识她这么久，她也不是重色轻友的人呀！

要么在热恋、要么在演戏。

所以反正方济一睡眠质量极好，天打雷劈不带醒，钟冉自己定了个闹钟，早晨早早挤到片场附近占了代拍的职业。

如果杨枫裕真恋爱上了，她得回去面壁思过三天为何如此自作多情、自我感太良好！

然而远观这对昨天还在聊天时肢体接触不断、黏黏糊糊就差在剧组发狗粮的新骨科，在走戏拥抱完之后，杨枫裕站起来，很顺手的脱开了金盛搭在她身上的胳膊，转过身站着聊天。

而金盛也无半点异色，顺势撑着略往后仰了仰，笑着跟她搭话。

当然，这发网上，俊男靓女，也有一群喊好甜好搭！

只有钟冉在皱眉。

拍《匣探》时有不少类似戏，商幼躺在林铮腿上、林铮伤重被商幼抱在怀里……当然也因为她们不需要避嫌，走戏杨枫裕就躺那，讲戏还躺着，举着剧本，就那么躺在她腿上听安排。

而没有对比没有差距，纵观杨枫裕公开过的几段，哪怕日常被对家粉丝在网上狂喷没边界感到处跟男明星炒cp，她真正谈了的、跟只是搭伙营业的，边界感完全不同。

倘若没看到，倘若不能确定……

钟冉望着杨枫裕，分了一点神，很缓慢的想。今天她在这，应该还是会这么直接了当的问她。

因为她已经纠结很久了。

她不想她的感情影响到工作以至于生活，更不希望不喜欢她的人因为她自己的一厢情愿而被打扰搅局。现在这两样都被精准踩中了。

如果杨枫裕拒绝，哪怕她是犹豫的、口是心非的……

钟冉尊重。

她不会纠结、不会纠缠、不会刨根问底。

她只是要一个答案，像是一种宣判。

即使没有这个答案之前，她们同在一个行业，还可以糊里糊涂等时间久了，假装隔着一层窗户纸做朋友。

杨枫裕哑然。

是，她没有那么亲近，平时更多的是觉得有趣，聊天解闷。甚至这个闷就是钟冉带来的。

金盛在剧情里是她的弟弟，所以她也真的把他当弟弟看待，平时有些亲密接触并没什么。但钟冉来的时候，她很明显、明显到自己都能感觉到刻意。

为什么？

如果她喜欢金盛，可能是在示威，可能是把钟冉当成假想情敌、进行这个社会一贯潜移默化提倡的雌竞——即使她从来没在任何一任上有过没有这样过的想法，或许只是这次她的占有欲更高。

或许是她感觉自己不够年轻了，竞争不过朝气蓬勃的小妹妹、缺乏安全感。

——但她不喜欢金盛。

那些生拉硬套出来无数的理由在那一刻都哗啦稀碎了。

如果她不喜欢钟冉、也不喜欢金盛，为什么要在她面前故意的跟他亲近？

……可她喜欢钟冉吗？

很久的沉默。

杨枫裕终于说了今天第一句实话，“我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样的。”

她觉得脑袋里很乱，关于她的所有事都被破壁机搅打成一团浆糊，让她一口口用喝的去品出到底有什么味道简直难如登天。

“我没有不喜欢你，但是不是喜欢你，我不知道。”

她抬起头，划过钟冉的视线，苦笑，“你给我的感觉很特殊。如果我喜欢你……可我刚心动，就在抗拒你。”

”会吗？”她目光下落，看着钟冉抓她的手腕，微微翻了下，指尖柔软落入她掌中，“一边抵触你的喜欢、一边喜欢你？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事吧。”

想到你的喜欢、就会压抑无措，想到跟你恋爱、就会想挣扎的离开你。

连承认这一刻……都感觉有抓不住的恍惚在流逝。

钟冉跟她爱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假如她是初出茅庐的小毛头就好了，感觉心动了，反正什么都不懂，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答应。

可她现在觉得，就算稀里糊涂开始了又怎样。不会走的多远，结局依旧惨淡。

没料到是这么出乎意料的回答……钟冉静了两秒，忽然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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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承认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