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烛光在银质烛台上跳跃,将布鲁斯和玛莎的身影投在雕花餐桌上,也照亮了三个儿子略显反常的神情。
布鲁斯切牛排的动作顿了顿——大儿子马克的刀叉碰撞频率明显比平时快了不少,平日里他总会细细品味五分熟牛排的肌理感,可今晚,他几乎是囫囵吞枣地将食物送入口中;二儿子爱德华的黄油面包只啃了一半,眼神却频频瞟向门口,指尖无意识地在桌布上画着圈;艾文更是直接,几乎是吃几口就要看一眼钟表。
玛莎轻轻搅拌着南瓜浓汤,目光在孩子们脸上转了一圈,最终与丈夫布鲁斯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我吃好了。”马克率先放下刀叉,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他拿起绣着家族纹章的亚麻手帕,仔细擦了擦嘴角,银质刀叉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先走了。”
“我也吃好了。”爱德华几乎是立刻响应,他猛地扔下叉子,叉子与瓷盘碰撞发出“哐当”一声响。他抓起一个全麦面包,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我今晚不回来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跟着马克的脚步,匆匆消失在餐厅门口。
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多丽丝不满地嘟起粉嘟嘟的嘴唇,把叉子往桌上一放,叉尖还挂着一点蛋黄:“爸爸、妈妈,马克和爱德华每次都这样……”她晃了晃脚丫,金色的卷发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又不带我出去玩。”
布鲁斯与玛莎坐在餐厅的主位上,目光牢牢锁定着对面的艾文,仿佛要在他身上看出个洞来。艾文正端着骨瓷汤碗,精致的银勺搅动着碗里浓稠的蘑菇汤,可在父母的注视下,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汤汁沿着勺沿滴落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他只觉得后背的衬衫都被汗水浸湿了,那种被审视的尴尬感如藤蔓般缠绕住心脏,于是他匆忙放下汤勺,伸手取了餐盘里的布丁,几乎是囫囵地塞进嘴里,甜腻的奶味在口腔里还没来得及散开,他就猛地站起身,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那个……我今日约了朋友谈些要紧事,就先……先走了。”
他不敢回头,生怕对上爱丽丝那双写满哀怨的大眼睛。快步走到玄关,动作麻利地取下挂在衣架上的黑色大衣,金属扣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门,寒风裹挟着夜色涌进来的瞬间,他才松了口气,随即又快步消失在门外。
“呵,三个臭小子。”布鲁斯看着儿子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满地发出一声嗤笑,拿起餐刀重重切下一块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塞进嘴里,咀嚼的力度都带着几分情绪。
玛莎却温柔许多,她笑着为爱丽丝的餐盘里添了一枚焦糖布丁,又抬手轻轻拍了拍女儿柔软的棕色卷发,语气温和得像午后的阳光:“爱丽丝,别怪你的哥哥们,男生到了年纪,心思总会被些外面的事情牵绊。你就原谅他们这一次吧,说不定哪天,他们就会兴高采烈地给你带回来一位漂亮又温柔的嫂子呢。”
爱丽丝坐在儿童椅上,听着母亲的话,原本因为哥哥离开而耷拉着的小脑袋猛地抬起,一双澄澈的蓝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里面满是大大的疑惑——嫂子?那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吗?
当然不是去约会的艾文,匆匆瞥了一眼街角那盏已经点亮的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冷空气中晕开,细碎的雪花如同被施了魔法的精灵,在光线下时隐时现,一碰到地面便悄无声息地融化。
艾文加快脚步,马克与爱德华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巷子深处。他能听到不远处住宅里传来的细微声响——那些精心打扮过的年轻男女,有的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口还别着精致的胸针;有的披着优雅的呢子大衣,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摇曳。他们或相视而笑,或低声交谈,带着赴约前的雀跃与期待,陆续从不同的房子里走出来,汇入这雪夜的街道。
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与冬日冷冽气息交织的味道,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身影,都仿佛在诉说着一场即将开始的浪漫约会。艾文拢了拢衣领,将自己藏在阴影里,加快了往反方向走的步伐,心里盘算着今晚的计划,与这满街的约会气息,格格不入。
艾文沿着结冰的河岸一路疾行,终于在夜色彻底吞噬天地前赶到了码头。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子扑面而来,吹得他脸颊生疼。码头上泊着几艘破旧的渔船,唯有一艘带着墨绿色小篷的木船静静候在那里,船舷上还凝着一层薄冰,这是他提前租借好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上船,解开系在木桩上的缆绳,从船篷下取出那支磨得发亮的木桨。“吱呀”一声,木船缓缓驶离码头,破开水面上薄薄的冰层,向着黑暗中那座模糊的轮廓进发——谢菲尔德港口北二十里外的孤岛灯塔。
木桨一下下划开冰冷的河水,溅起的水花在夜风中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粒,打在船篷上簌簌作响。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木桨划水的“哗哗”声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远处的城市灯火早已被甩在身后,唯有头顶的星光与前方那座孤岛灯塔隐约的微光,是这片黑暗里仅有的指引。
艾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眸中骤然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一只翼展几乎遮天蔽日的巨大老鹰正划破铅灰色的云层,在他头顶呼啸着掠过,带起的强风卷动了他额前凌乱的发丝。它振翅的方向,是远处那座在暮色里散发着冷白光晕的灯塔,那灯塔矗立在海岸线的尽头,如同一根沉默的巨柱,将天地分割出明暗的界限。
尽管灯塔的光束始终执着地扫向汹涌的海面,但艾凭借着那双在无数次险境中淬炼出的眼睛,还是将老鹰的轮廓看得一清二楚:它的羽毛并非寻常鹰隼的棕褐,而是泛着一种近乎金属的暗紫色光泽,爪尖更是粗壮得像两把弯曲的铁钩,每一根翎羽的边缘都带着诡异的锯齿状。这绝对不是自然界该有的鹰类体形,甚至远超他曾在古籍残卷里见过的“鹰形畸变种”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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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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