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2009年下旬,山川大地锦绣一片,唯有襄疆一代边陲的某个角落弥漫着萧瑟的阴霾。

周文平他们在垃圾焚化厂里找到弘明烨的时候,那孩子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他被丧尽天良的犯罪团伙注射了密度为0.9以上的本丙胺,以银针的方式将毒液通过十指的指尖注入到弘明烨的体内,令他在亢奋的状态下被此起彼伏的毒瘾所控制着精神,随后就将他关在了狭小的毒气室足足一天一夜。

高空特勤队依靠着微弱的GPS信号,最终将被埋在垃圾堆里险些被一举焚化的弘明烨给挖了出来。

当时的弘明烨的左边小腿的骨头被钝器敲碎,右手被砍断了无名指和小拇指,衣物被撕扯的稀烂难以蔽体,暴露于风中的肌肤满是烟头灼烧过未处理从而已经感染腐臭的伤口。

弘明烨的口、鼻、耳都渗着血,只残留下微弱的近乎难以察觉的鼻息。

被送去医院抢救的时候,弘明烨的心跳从停止、直到被抢救恢复,紧接着二度停跳,二度恢复……

抢救室围着三四个专家,轮换检测着他的生命体征,一秒的松懈,那孩子就有可能被死神带走。

他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已经伤痕累累而难堪重负的胸膛被抢救仪器一次次的弹起,而又无力的落下。

他不过是个刚成年不久的男孩,却承受着大多数同龄人都无法想象的痛苦。

只因他不是一名普通人,他是帝江公安分局最年轻的一位缉毒警察。

若是死亡只存在于一瞬间,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最痛苦的,是莫过于数着时间,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在这等待的途中,多一秒都是那么的歇斯底里、痛不欲生。

监测摇摆不定的生命体征加抢救足足折腾了两天两夜,弘明烨的情况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大家从死神手里生生将他夺了回来,不知是老天爷对他的眷顾、还是玩笑……

-

2015年的立冬,埔川白日晴空万里,夜晚的气温会骤然降低,这个节气有点乍寒还暖。

这一届的新兵连组建在义县柑山,跟往年唯一的不同就是变换着地方,其他的条件差不多,不比家里学校舒服,但多少都强于以前那几批。

毕竟时代是跟着党和国家的步伐在进步,吃苦耐劳是传统美德,但在有条件的能力范围内,予以改善也是在情理之中。

现在的新兵蛋子也精贵,以前来的大多数都是家里条件不好,才选择送儿子出去当兵,这一批有不少都是公子哥出身,虽说家大业大,但脾性却是顽劣娇惯,家里人管不动,就干脆一咬牙一狠心,把孩子给送部队寻思着搞一出“变形记”,磨磨棱角、锻炼锻炼,然后再踏踏实实的回家继承家业。

那群小太子爷,一个个长得白白嫩嫩的,手比大姑娘还滑溜,连个茧子都没有,哪有一丁点儿当兵的样子?

这一批新兵连的几个领导,也都赶在大部队之前到了柑山,这个地方往南30公里就是战狼突击队的临时驻扎营地,隔着一条当年部队考核新兵专门挖的人工湖,山拥抱着水,水依偎着山,四面苍松翠柏环绕,风景宜人,除了夜里招风之外没别的毛病。

这次的新兵连,由帝江市公安局缉毒支队政委靳藤担任总指导员,协助连长梁起业、排长舒安、戴一赟、孙有为等人完成领导新兵培训、以及考核的任务,最终各方面综合成绩优秀的苗子兵加入精英连,经历层层筛选从而培养成战狼突击队的特种兵。

今天是新兵下连队报道的日子,400米一圈的硕大操场中央,此时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军绿色的迷彩小人儿,场面可谓是乱七八糟。

在普通学校里,操场这种地方应该算得上是男孩子们的天堂,但到了部队可就不一样了,这帮毛头小子一个个看起来信誓旦旦,往后有他们受的。

靳藤有个独立的办公室在二楼,他抱着茶缸子坐在窗边,闲适的目睹着乱成一窝蜂的操场,俨然一副老干部的云淡风轻。

一个连三个排,一个排三个班,整个新兵连总人数加起来一百多个人,下边几个小排长忙得满头是汗都招呼不过来。

看着这些孩子,靳藤仿佛看到了自己十**岁的样子,不、确切的说是更小,十五六岁的时候……

他的老家在乡下,靠种田畜牧维持生计,上初中那会儿闹了半年旱,瞬间没了收成,本来家里就没什么积蓄,还要供靳藤上学,他的父亲觉得他累赘,是个拖油瓶,母亲以泪洗面却闷不吭声,像是默认了自己的儿子给这个家带来了迟累。

后来靳藤无意间看到穿着迷彩服的高中男生排着队上车下连队,他的心中萌生出了入伍的想法。

那时候的他才15岁,和父母商量过后,直接拿着身份证去派出所给自己的实际年龄改大了3岁,为的就是符合入伍标准,好提前下连队。

毕竟生养之恩,就算再埋怨责备,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骂骂咧咧的也将就过了15个年头。

如今到他靳藤作为儿子尽孝道的时候,他唯一能做,也只是离开家入伍当兵,争取每个月能拿点军人补贴打给家里的账户。

当时的靳藤,初衷不过是为了离开家,离开把他当做负担的父母,离开那个没有人情味的穷乡僻壤。

谁料造化多变,他竟然意外的飞速适应了部队的环境,适应着每日起早贪黑、高强度的训练……

他有着出色的身体素质和吃苦耐劳的毅力精神,虽然年纪小,但却在各项目的考核成绩中全部稳居前三名。

他的视力好、天生的压枪稳、又喜欢打靶,起初跟不上前边几个老大哥的进度,他就私底下偷偷练。

别人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最晚一个去食堂,别人休息的时候在屋子里睡大头觉,他就一个人偷偷跑去靶场接着练……

他发现自己喜欢摸枪,喜欢用炽热的指尖去触碰枪口那冰冷的温度……

他幻想着那气弹是一个个真枪实弹,狠狠的贯穿着的敌人的心脏,他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战狼突击队的狙击手。

在部队里,真实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他忽然有了自己对人生的目标和对未来的规划。

靳藤是穷人家的孩子出身,又是在父母的责备和负能量的压抑中成长起来,虽然话不多,但心态摆的正,姿态放得低,坦然接受挫折和磨难也容易满足现有的生态条件。

只要有一口饭吃,有一张床睡,饿不着他就行。

“只要练不死,就得往死里练。”

这是靳藤当时所在的一连六排二班的班长对他说过的话。

后来那班长进了精英连,更是成为了战狼突击队最优秀的精英爆破手,却在一次边防行动中因同伴的排爆失败而殉职了,但他对靳藤所说的这句话,让靳藤记了十多年,至今都没有忘却。

靳藤这个人平时少言寡语,但见到比自己年纪大的不论是领导还是兵,都谦逊有礼,未及弱冠之年却已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静稳重,再加上天生一副招人的长相,面如冠玉,镶嵌着一双清澈如墨色曜石般的杏眼,十五六岁的靳藤脸上有点微微的婴儿肥,偏偏又不显稚嫩,只是在俊俏的基垫上又徒增了一分可爱之气。

他的双眉正中间有一颗眉心痣,都说眉心有痣的人脾性不好,做事没耐心,容易得罪人,事业路会走得不顺,但在靳藤的身上却浑然无法印证这个说法。

这颗“不吉利”的眉心痣放在靳藤的脸上,仿佛是一种锦上添花的点缀,让他那招人的脸庞又多了一方别人没有的专属特色,别有一番风味。

下了连队之后,仅仅两三个月的时间,靳藤就跟着表面上同年龄但实则比自己大了两三岁的优秀新兵们一块入了精英连。

这时的靳藤,已经被部队中越发正统的高强度训练,打磨成挺拔劲瘦的体型,也不再是刚入新兵连时那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小趴菜模样。

这样的靳藤更显成熟,被派来精英连视察的帝江总政治部少将级别的副军长给一眼相中,直接调去了特种部队做预备役培训。

不论是当兵还是做警察、不论是特种部队还是缉毒支队,每一条路的入口都为靳藤而大喇喇的敞开着,好像一双手牵引着他,令他毫无防备的跨进了那扇门。

靳藤仿佛就是为当兵、做警察而生,这两件事都做出了属于他的一番成就和功勋,可老天爷分明为他打开了这扇门,他感恩戴德的进去了,顺风顺水的走了一段路,却没走多远,甚至还没走到一半,那双最初牵引着他一头扎进去的手,又毫不留情的把他生生的给推了回去,又将他推出了那扇门,但门外却不再是最初的景色,而是深渊。

靳藤,被推进了深渊。

2009年才算得上是靳藤真正意义上的十八岁成人之年。

那时的他已经有着超越一切同龄人的实力和魄力,那时的他实现了保家卫国的理想,肩负着大多数同龄人连幻想都鲜少思及的重担。

那时候的靳藤更是已经成为了独挡一面的缉毒警察,再对比现在操场上这些生瓜蛋子,一个个的最年轻的也十**岁了,和那时候的靳藤简直毫无可比拟之处。

靳藤看着楼下咋咋呼呼的一片,放下茶缸子点了根烟,心里想着这一批,又会有多少个人被选入精英连、直至战狼突击队?

就这一百个祖宗里,能出两三个,都算多的了吧?

想到这里,靳藤微微眯起眼睛,那口烟在肺里走了一圈之后伴着几声咳嗽一块呛了出去。

靳藤的喉咙口刀刮似的疼,感觉到嘴里有血腥味,就不敢咳得太用力了,他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心疼的掐掉了手里刚抽了没两口的烟,这时有人敲了敲门,从门外探出了个黑乎乎的小锅盖头——

“靳哥,这是今年这一批新兵连每个班队的名单,您过目一下。”

这是侯嘉明,公安刑侦科的小科员,上头给靳藤安排的小跟班,说好听点叫秘书。

靳藤一点没觉得这小子像个秘书,也不负责行政工作,就是帮靳藤开开车、跑跑腿、打打饭、整理整理材料之类的,但侯嘉明这小孩勤奋踏实又嘴甜,靳藤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捏他两下也乐呵呵的,从来不招人烦,人也长得端正干净,浓眉大眼,赏心悦目。

“帝江分局只出帅哥”这句话绝对名不虚传。

“侯嘉明,你这脑袋是不是被后院的牛舔了?”

靳藤一脸嫌弃的指了指侯嘉明的锅盖头,这小子好歹也二十出头了,看着跟高中生似的,留个大姑娘的发型,在靳藤眼里就是四个字——不男不女。

要不是有颜值撑着,侯嘉明脑袋上这西瓜皮发型,还真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

“嘿嘿,靳哥,我、昨天没洗头,有点出油了。”

侯嘉明不好意思的扒拉了两下趴在自己头皮上的那几根黑毛,然后把每个班队的名单拿过去递给了靳藤,站在一旁边耐心的等着领导指示,边细心的伸手摸了摸靳藤搁在桌子上的茶缸——

“靳哥,这水凉了,我给你接点热水喝。”

“不用,我不想喝热水。”

“不行啊靳哥,你感冒了,得注意着点,到时候又咳嗽,多难受啊,你不难受我都替你难受。”

靳藤不耐烦的说:“行行行随便吧,比我妈还事儿。”

侯嘉明早习惯了靳老大这狗脾气,当然,这不是贬义词,就算真是狗,他靳藤也是狗中龙凤!

侯嘉明之所以愿意一直跟着他,倒还真不全是上头下达的指示,他是打心眼儿里崇拜靳藤。

他自己今年才二十出头,却只是个单位里瞻前马后看人脸色的小科员,而靳藤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立了一等功了。

靳藤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心肺受过重创,落下了毛病,一着凉就咳嗽,一咳嗽就停不下来,再严重了还咳血,一个小感冒就能让他病得起不来床。

知道靳藤这一身毛病的人不多,侯嘉明算一个,他还知道靳藤睡觉的时候总爱不停的翻身,一是心情所致的睡眠质量低,二是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就总是半个身子发麻,麻的没知觉,这也是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受伤落下的毛病。

靳藤的左腿截过肢,左小腿上安的是义肢,做了几年的复健,倒是可以正常行走和简单的跑跳……

他的右手缺了两根手指,所以但凡是公共场所,哪怕是在单位的办公室,靳藤都戴着黑色的皮手套,不论冬夏。

侯嘉明了解靳藤绝对不是个会矫情自己美不美观的人,他是个纯爷们儿,不然也不会去干特种兵后来又复原去当缉毒警。

什么危险他干什么,什么不要命他选什么,他靳藤这辈子把身和心都奉献给了国家,不留任何的余地。

侯嘉明觉得,靳藤之所以总戴着那副闷重的厚手套,而且从来不穿短裤,一年四季哪怕热出痱子都穿着一条大长裤子,兴许是担心会吓到别人吧?

又或者,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像侯嘉明一样理解他的想法和作为,他也不想被质疑吧……

侯嘉明出神的望着那翻阅着花名册的靳领导,就连他这个直男都忍不住心中兀自感叹,靳藤长得是真他喵的好看!

这个男人,光是在那不事边幅的随便一坐,就美的像幅画似的,还是出自大师手笔,可不是小学生涂鸦,让人总想拿相机咔咔给他拍两张。

侯嘉明觉得靳藤抽烟的样子更有魅力,但为了靳老大的身体健康,他宁可不饱这个眼福,也得替他掐了手里那万恶的烟头!

-

怒改格式,没办法,我就是听劝的作者,记得好好爱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