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归晚从季宴礼怀里起来,站直之后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小豆丁,上下打量一番,发现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
“郭先生!”没想到怀里的小豆丁丝毫不领情,蹬蹬地推开傅归晚,焦急地跑向站在不远处的老者,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他。
“郭先生,您腿脚不便,怎么又出来找我了,我不是说过去家里拿点东西就回来吗?”
小豆丁虽然是抱怨的口气,但是不难看出里面的亲昵之情,抓着老者缝着补丁的袖子,扬起黄瘦的小脸,露出满脸的红疙瘩,看着有些可怖。
季宴礼皱眉看着小豆丁,伸手拖住傅归晚,冷哼道:“没有礼貌的小屁孩!”这要是他的孩子,必然立马冲上去对着屁屁啪啪打两巴掌,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不可。
傅归晚揉揉被撞地有些发麻的膝盖,心中也暗叹倒霉,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然还会碰到这种事,不过她倒是没有生气。
毕竟在现代的时候她已经被那个捣蛋的小侄子给折腾地没了脾气,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倒是那个老者看到这个场景有些尴尬,枯瘦粗糙的手指屈起轻轻地弹了一下小豆丁的脑袋,满是皱纹的脸上严肃:“小君,老夫今天在学堂上教过你什么?”
“不学礼,无以立。”小豆丁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在老者的催促下老老实实地挪到傅归晚两人面前,嗫嚅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跑去撞你!”
季宴礼冷笑一声,傅归晚则摆摆手,示意没有事情,经过这一打岔,反而注意到了那个老者,看着不像是村庄里面的人。
明明是热死人的闷热天气,却严严实实地裹着破旧的御寒衣服,到处打着补丁,针脚密实,补丁也大多用着和衣服相近的颜色,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而老者本人虽已白发苍苍,但是仍旧精神矍铄,腿脚走路时有些不便,拄着木制拐杖,腰背却尽量挺直,仿佛刻在了骨子里一样。
“傅小郎君,老夫的学生不懂规矩,乃是老夫的错,没有教好他,还望多多海涵!”老者走过来,要向傅归晚作揖。
“老先生要折煞晚辈了!这礼晚辈是万万不能受的!”
傅归晚吓了个半死,连忙虚扶起老者的胳膊,用手撑着拐杖,以此来保持住站立,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么大年纪的老爷爷,她可不能受下这礼,不然那不是折寿了,而且没有看到旁边的小豆丁光都要冒出来了吗,像一只小狼崽子一样,露出尖锐的獠牙威胁众人。
“老先生如何知道晚辈姓傅?”傅归晚还是有些惊讶,毕竟她经常在这村庄里溜达,但在记忆里搜索了一圈,到底没有对这位老者有印象。
自己的记忆力已经下降到这种程度了吗?
老者见状倒是爽朗一笑,对着傅归晚道:“傅小郎君奇思妙想,点石成金,这周围的人谁不知道?现在一看,倒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傅归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涨红了脸,这在古代还是第一次有除了傅府以外的人夸奖她。
季宴礼也有些看呆了,没想到自己这位清冷自持的兄弟害羞起来,竟然这么,这么地……招人稀罕?
就是这扭捏的姿态,怎么有点儿像小姑娘?
“咳咳咳!”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突然传到了在众人的耳边,老者用手捂住嘴,撕心类肺的声音就连拐杖也拿不稳了。
“郭先生!”小豆丁急得满头大汗,本就布满疙瘩的脸上显得更加的红肿狰狞,更别说还有眼泪哗哗地流下了,小野猫似的。
“我现在就去郎中那抓药!”
“陈年老病罢了,不必再为我破费,老夫这身子骨还能撑几年教你读书识字,你这小子以后可要省下银子去私塾学习呢!”
老者叹息一声,嘶哑的声音中满时坦然,仿佛并不在意一般,摆摆手想要离开回家,却被人拦住。
傅归晚刚才观察那老者许久,让系统给检查了一遍身体,发现竟然是热邪和风邪入侵,也就是现代常说的风热感冒。
“怪不得那个小豆丁跑得这么急,原来是去请郎中,还挺有孝心的嘛,”傅归晚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由来,心想小豆丁除去毛毛躁躁地性子,也还是挺可爱的。
“老先生,如果不嫌弃,还请府中一坐,正好府中有郎中,也好为老先生看病,”傅归晚行了一个礼,想要日行一善。
而且这种事情不看到还好,一旦看到心里面总会觉得有根刺,现代的时候她还可能因为经济原因考虑一下,但是在大雍,她可是富豪,一点儿也不带怕的。
这,就是钞能力的力量!
小豆丁一听,倒是很是高兴,小孩子藏不住事情,扬起脸自以为很小声,实则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郭先生,你就去吧,反正我们不用花钱!”
总结:那两个人,人傻钱多,速来!
傅归晚:……
她看看自己和季宴礼身上的蜀锦,再望着季宴礼的凤眼看了一瞬,恩,很好,很像两只待宰的大肥羊。
“阿礼,我的眼睛里有眼屎吗?”季宴礼化身好奇宝宝,奇怪道。
“那倒没有,”少年郎诚实道,“但是有清澈的愚蠢。”
季宴礼:……
老者:……
“咳,童言无忌,还望傅小郎君不要在意,”老者无奈而又尴尬地替小豆丁收拾烂摊子,熟练的模样想必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不过到底没有拒绝傅归晚的好意,最终在傅归晚的极力邀请下,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来到傅府,请郎中治疗。
“鼻塞头疼,浓痰粘稠,此乃风邪入体,需用菊花,薄荷,桑叶等清热解毒的药材,等会可自行去药铺抓药,”郎中背着药箱,观察完舌苔之后,神情凝重,“除此之外,病人还有些陈年疾病,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根治,只能慢慢将养,记住,切不可住在潮湿的地方,否则这腿会越来越疼。”
傅归晚若有所思,让从夏和从冬拿出些银子作为诊金送给郎中,随后又让府中的下人去抓药。
“真是让傅小郎君费心了,”老者叹道,从破旧的怀中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里面很珍惜的包着一本典籍,已经泛黄陈旧,甚至就连边角都有些微微卷起,看得出来主人已经翻阅过很多遍。
“老夫思来想去,小郎君点石成金,财富无数,想必也不缺我这两个碎银,眼下,唯有老夫日夜携带的随身之物可以报答。”
等等,这个场景她怎么感觉到这么熟悉?下一秒是不是就该这个老者自爆惊天身份,然后自己内心激荡,纳头便拜,从此就走上斩妖除魔之路?
啊呸,什么鬼,这可是古代世界,哪来的妖魔鬼怪,自己真是迷糊了!
“阿礼,你果然是天生主角的命,没有想到随手一救,竟然就触发了龙傲天剧情的关键npc-白胡子老爷爷,还不快快收下,这可是好东西!”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幽幽的嗓音,其中隐含着三分羡慕,三分嫉妒,还有四分狂喜:“阿晚,我就知道你必成大事,兄弟你先富,然后带动我后富,你吃一口肉,那就有我的一口汤!”
“总之,苟富贵,勿相忘啊!”
傅归晚终于知道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怎么来的了,这不就是自己青春期的中二熊侄子经常看的男频龙傲天逆袭文吗!
见傅归晚一动不动,老者倒也不着急,眯着眼睛,看向大厅中央淡然站立的少年郎,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仿佛透过时间的痕迹看到了曾经的故人:“傅小郎君可是看不上我这典籍?”
“晚辈岂敢,只不过太过于高兴,才以至于失态罢了,”傅归晚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典籍,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封面上的作者:郭向南。
嘶,一手草书,行云流水,连不懂书法的傅归晚都觉得这是大家之作,老者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起码不应该只是个村庄不知名的教书先生。
“阁下莫非是前几年郭氏冤案的郭氏族长,郭大儒,”身旁的男人仿佛看出了门道,向前一步,收起折扇,恭恭敬敬地朝老者行了一个大礼,声音清朗,嘴中还着重强调了“冤”这个字。
郭向南叹气,不由得细细打量小郎君身边的季宴礼,说来也是奇怪,男人明明是更偏向艳丽的长相,极具攻击性,但和清风朗月的少年郎站在一起时,人们的目光却总不自觉地追随着少年郎的身影,反倒是容易忽略他。
“没想到这位公子也是如此出众,这又让老夫想起了另一个故人,”郭向南揪着白胡子,看向坐在旁边吃瓜果的小豆丁。
傅归晚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喊来下人把不情愿的小豆丁给抱了出去,这可是涉及九族的惊天大秘密,小孩子听不得一点儿!
于是傅归晚和季宴礼像小学生一样排排坐,听郭大儒讲那过去的事情。
淮南郭氏,是大雍有名的氏族,虽然比不得王谢两家,却也是世代出大儒太傅,门生遍布天下,不容小觑。
郭向南是郭氏这一代的族长,位居三品,本来该官拜太子太傅,却没有想到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导致郭氏卷入了皇子们的斗争之中,沦为了皇权的牺牲品。
“想当年,我是探花出身,却没有想到被同是兄弟的状元所害,踏着郭氏的全家性命上位,不报此仇,郭氏族人死不瞑目啊!”
嘶,两人听到这里,顿时心里一寒,看来要防火防盗防兄弟啊!
“所以,您隐居在此,是想有机会为郭家翻案?”傅归晚伸出一只爪子,弱弱地问道。
“是,我自觉进入黄泉之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只求拖着病躯,苟活于世,寻找时机寻得有缘人,”郭大儒盯着两人,“我上次在村中听到小郎君的生财手段,就觉得定是一个可靠且有情有义之人,一定会帮我这个忙。”
“所以,小豆丁是故意撞我的?”现在一想,自己真是蠢啊,小豆丁虽然年纪小,但是自己和季宴礼都穿着锦衣华服,尤其是季宴礼,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应该不至于不看眼色就撞上来,除非是早有预谋。
“他是傅府厨娘小春的儿子,”郭向南敢说出来,自然是敢确定这傅归晚是个心善之人,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而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小豆丁才会认识傅归晚,不至于认错人。
“想我郭家光明磊落,世代书香,也是清正廉洁之人,想不到今时今日竟然要沦落到利用无辜稚童来达成目的,哈哈哈”郭向南扔掉拐杖,状似疯癫地大笑,走火入魔一般,“我这满腹的经纶又有何用,整天学些仁义礼智信又有何用?!还不是要被奸臣所害!”
“当然有用!”一道声音某然插了进来,打断郭大儒发疯似的宣泄,傅归晚诧异地望向自己的老乡,只见男人缓缓走出,来到郭大儒的身前,目光坚定。
“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话语一出,振聋发聩,享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傅归晚倒是没有什么,但是传入郭大儒的耳中,却直接震撼人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不觉间竟然已经痴了,口中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两句话,思索其中的含义,浑浊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一把抓住季宴礼的袖子,力道大得完全不像一个垂暮老人,要不是季宴礼衣袍的布料足够结实,现在想来应该已经被扯烂了。
“这可是你小子自己想出来的?”锐利的眼直直地盯着季宴礼,仿佛要将他给看出一个花来。
“老先生,此绝世名句并不是晚辈所想,而是一位名叫张载的大学士所作,晚辈只是有感而发,适才念出。”
“晚辈并不是文化的创造者,只是文化的搬运工。”
“真是恨不早相逢,要是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朝堂上,真想一睹这位名士的风采,”听到此话,郭大儒缓缓地放开抓着的袖子,失魂落魄地坐回原位。
“如前辈不嫌弃,晚辈也想同阿晚一般,做老先生的有缘人!”
“什么?”
“晚辈季宴礼,大雍皇七子,参见大儒,如若不弃,愿拜大儒为师,为郭氏翻案!”
野心昭然若揭。
小剧场:
季宴礼:呵,我命由我不由天,主角光环,拿来吧你!
傅归晚:……
季宴礼:阿晚,我错了我错了,你才是主角,你才是主角(秒变狗腿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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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强行抢戏的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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