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回忆碎片

此时,杂物间内。

大家都找了个相对较软的地方坐着,疲倦地垂下了眼睛,精神上能够睡它个三天三夜,但身体一丝睡意也没有。

很奇怪,但又很幸运自己不会饿。要不然就按这两天高强度的战斗和精神集中程度,他们之中早就有人嗝屁了。

方尚尖坐在地上,脑袋边还放有一个黑色拖把头,一脸冷漠地说:“我终于找到了比学习更累的事,不想动一点儿。”他们好像一直没有休息过。精神很累但身体毫无一丝丝疲惫的后果就是,他们坐下之后一点也不想动,神情呆滞,一直处于放空状态。

钟夏一直在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以便有任何波动能够及时地反应过来。听到方尚尖稍显颓废的话语时,她扭头,附和道:“精神上确实很累,要不然休息一下?大家闭眼睛眯五分钟,到点了我叫你们?”

她斜倚在一旁的置物架直杆上,脸侧粘连着刚才因为战斗而变得散乱的几缕发丝,眼睛黑黝黝的,很认真地询问大家的意见,“怎么样?”

“不,歇一会儿就够了。”厉春微摇头,说:“我不想睡觉,只想停下来,停一会儿。”

接着她用手撑着头,掀起眼皮,看向因为站着而比她高出一截的钟夏,问:“你不累吗?歇一会吧,这里玩家应该不会找到的。”

厉春微用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钟夏过来和她坐到一块儿。从进来到现在,钟夏的注意力就放到了外面,密切关注着外面情况,深怕大家有危险。

就连挑选的这间杂物间都是两扇门,都可以内外双开,通向的地方也不一样,要是有一扇门被打开了,还能从另外一扇出去。

楚玉秀将埋在膝盖上的脑袋抬起来,眼睛盯着钟夏看,点头应和,“是啊。”

“也不用这么紧张的,肖云元的技能可以看见玩家行动,他可以提醒我们呀。”她补充道。

“嗯。”钟夏对他们微笑,并且应了一声。

半个身子隐匿在阴影里的肖云元听见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和玩家,立刻站了出来,条件反射一般地观察起了玩家的动静。

“他们出了综合楼。”肖云元将自己看见的说给大家听,楚玉秀几个人脸上的颓废情绪一扫而空,都认真对待起来。

肖云元在其他人的视线下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他们现在离这里很远,并没有要来这里的趋势。还有,他们少了一个人,应该是死了。”

玩家死了一个人?

这本来对他们是个好消息,但现在没人高兴的起来,纷纷感到一股气堵到喉头,又被咽下。

不是对玩家有感情,是出于本能的,对一条生命的逝去感到惋惜。

“哦。”钟夏张了张口,话在唇边辗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不适合,什么和玩家合作的话,现在不适合说。

于是她闭上了嘴。

方尚尖始终抬头,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动,疑惑地看到钟夏张合嘴唇,想说些什么话又被她吞下去。

“想说就说呗。”方尚尖开口。

钟夏要说些什么?其他人朝钟夏望过去。

“我……”钟夏犹豫着。

“说啊,到底是什么?”厉春微十分好奇。

“我在想我们能不能和玩家达成合作。”钟夏开口,“只是暂时的。”

仿佛被戳到了最软弱的地方,却带来百倍痛楚,方尚尖一瞬间从地上跳起来,道:“不行!为什么要和他们合作?程驰被他们杀了!他们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和他们合作就是在背叛,程驰死了!”

说完,方尚尖一愣,他按捺住情绪,嗫嚅着开口:“不是,我……”

最后他垂头丧气地又坐回地上,说:“反正,我拒绝。”

“好的,我知道了。”钟夏平静地说。

方尚尖此时的反应在钟夏意料之中,毕竟程驰是在方尚尖面前被玩家杀死的,对玩家的排斥她都能够理解。

她又看向其他人,其他人没说话,仿佛对方尚尖的话默认。

看来这确实是个不适合的提议。

“等等。”

在认真思考过后,厉春微突然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或许可以试一下。我们总不能一直躲着他们,既然我们都要消灭异种拿到印章,合作的话机会更大一些。”她说。

“碰见了就和他们打,指不定谁赢呢。”方尚尖仿佛十分反感与玩家合作这个字眼,他的眉头深深蹙起,又看了一眼向石磊这个当时在场的人,几乎要吼出来了,“而且玩家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友好,他们会杀掉我们的,谁能保证玩家会安分呢?去找他们合作难道不是羊入虎口吗!?”

而且他们真的做的到杀人,他们从未和玩家有过交流,但那天一见面玩家就开始攻击他们。

石磊听了,叹出一口气。经历过玩家残暴的追杀后,他对合作这件事完全不报任何期待。

“我觉得方尚尖说的很对,就算我们想跟他们合作,他们也不见得愿意。”

玩家的态度太恶劣了,不知道为什么对他们喊打喊杀的。

“就先这样苟着不行吗?和玩家一起又要担心异种,还要担心玩家偷袭我们,不累吗?”周勇仁搭腔,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不解。

这几个女生根本没感受过被玩家追杀的恐怖感觉,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话。

厉害的技能和道具居然就让这几个人拿到了,真不公平。

钟夏清楚了大家的意见,也表示理解,说了一身“我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而一边的厉春微坐在软垫上,面色不虞,闭上双眼往后面的纸箱上一靠,不愿多说。

气氛在这一瞬间竟然有些微僵,也没人再开口。

“我刚才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和玩家合作不合适,毕竟玩家是会杀人的。”方尚尖包含歉意的声音响起,虽然是对钟夏说的,但眼角的余光还是隐隐落在厉春微身上。

“没事,说的也有道理。”钟夏嘴角轻轻一弯,没有其他情绪。

而方尚尖转头,看向厉春微,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他用一种难言的目光看着厉春微,“你别……”

别生气,是他刚才情绪太激动了。

厉春微坐直身,她斜睨了一眼方尚尖,“我没生气,我没有那么小气,因为一句话就生气。”

她只是觉得和玩家合作也是一个方法。她好奇玩家从哪里来,如果逃出去,那边的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子。一个危险的想法在她心里升腾又在刚冒出芽时被她掐灭。

她居然想着:要是去那儿……

她不想死,但也不想回家。

厉春微的心突然很悲伤,又始终压着心底的一口气,闷得她心脏难受。

察觉到厉春微的情绪突然之间不对劲,方尚尖也不敢多说些什么,闭上嘴。

在这并不算宽敞的空间里,钟夏面前蒋朝鱼他们几个排排坐着,闭目养神。只剩下钟夏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触碰轻撞的声音。

蒋朝鱼手抱住膝盖,将头埋进去,明显情绪不高,也没什么精神头。

越是离开了艺术馆,就越离那些回忆越近,她也就越沉默。

手将身边的罩下来的光遮住,又闭上了眼睛,四周一片黑暗,那些回忆又将她淹没。

在高二之前,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居然是个色盲。

她好像也没做过色盲检查,从小到大。

所以在高一时她学艺术的这个决定就是错的,不仅浪费钱还浪费时间,又莫名让她白受气。

蒋朝鱼的绘画天赋初步展现出来是在学校的每一节美术课上,虽然大部分的美术课最后都会被主课老师占领,但当美术老师踏进教室时,她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

第一次是在小学,通常那位漂亮的美术老师会在白板上投出一张简笔画线稿图,让他们底下的学生照着画,一节课,两节课,一张图画完会花上几个星期。当时的蒋朝鱼每两三个星期就会特别开心,因为到了批改作业的那个星期,她会在很多同学面前得到老师的夸赞。

她对线条好像特别敏感,又善于捕捉细节,画出来的成品与白板上的大差不差。

每一次的美术课她都很高兴,身边的朋友也会用真诚的眼睛看她的画并且夸她。直到初中也是这样,但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些复杂的美术史,美术鉴别之类的东西。

在美术课上,她好像是发着光的。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木讷,腼腆又黯淡的普通人。

私下里,她也会找一些图片,一笔一划地描画着,认真又专注。

可她接触到的东西实在有限,家里完全没有画画这个概念,初中的美术课也不再是她最期待的课程了,她不喜欢美术,只喜欢画画。

渐渐地,她抛弃了画笔。要学习,要中考。

在高中,蒋朝鱼的成绩只能算是中等,还偏下,考上大学好像变得很难。

在高中第一节美术课上,她得知,学美术也能考大学。

一条路在她眼前铺开。

怀揣着心中对绘画的那点希冀。过了一个学期她才鼓足勇气去咨询美术老师关于学艺术的事。美术老师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告诉蒋朝鱼,可以先试着听一听课再选择是否要走上这条路,当然,前几节课是免费的。

蒋朝鱼点头。

课程从排线开始,握着手里的炭笔,蒋朝鱼久违地感到激动。

过了这么久,她的天赋好像依旧在她身上驻足。

她成为了整个画室画得最好,学得最快的人,画室老师脱口而出的一句“有天赋”仿佛能跨越时空与小学美术老师见到她的临摹作时夸赞的那句“有天赋嘛”重合起来。

蒋朝鱼心跳得很快,是兴奋,也是久违的面对大家注视下的不知所措。

老师也很开心自己找到了个好苗子。

于是她的信心更甚。不过很快面对了一个难题,学艺术烧钱,和家里人的不理解,不过如果她坚持要学的话,家里也会努力一下攒钱让她学的。

蒋朝鱼磨破了嘴皮才让他们明白学美术也可以考大学这回事,可听见后面那句话时,她自己突然好想放弃。

在老师的鼓励下,她重拾信心,将所有精力都放在画画上,不管其他。

课程是上完基础素描课后才在刚上高二时接触水彩画,这时候她开始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出现了问题,她向老师请了假去医院检查,最后却被医生拉去做了色盲色弱测试。

结果出来后,她不可置信又万分悲凉。

她居然是个色盲。

她沉默着回到学校,面对老师关心的问询,她终于止不住眼泪,崩溃大哭。

面对老师可惜的目光,蒋朝鱼感觉天都塌了,大哭着说她不学了。

之前的蒋朝鱼天赋好,在整个艺术馆美术区域小有名气,也许是被名气反噬,她色盲的事实也像野火一样到处蔓延。

每个知道她的人经过她后都要感伤一句“天赋那么好,居然是个色盲。”、“造化弄人”、“可惜了……那么努力”之类的。

蒋朝鱼崩溃极了,她浪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和金钱!

本来就沉默的她在众人怜悯的眼神中变得更沉默了,捡起文化课也十足困难,但别无他法,她只是短短触摸了一下绘画的门槛就被勒令停止向前了。

蒋朝鱼受不了一束束像利刺一样扎进她心底的目光,她和家里人沟通之后向年级组提出了转学申请。

她的人生遭遇了重大变故和挫折,所有人好像都对她表示理解同情,也不再劝她留下来,反而告诉她有很多人都在关心她,让她想开点。

天知道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群人怜悯又八卦的嘴脸!所以她才想转学!才想逃!

记忆骤然间停止,思绪回笼,蒋朝鱼埋在膝上的脑袋一动,搭在膝盖上的手迅速将眼角溢出的湿润泪珠抹去。

“嗯……”钟夏的沉吟声响起,她和厉春微一个站一个坐,都拿着手机看着地图,问大家:“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蒋朝鱼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看校园通上的地图,详尽计划分析着他们下一个目的地该往哪儿去。

只有她和方尚尖面面相觑,默默听着他们的讨论。

方尚尖默默举手示意,活跃气氛,“报个旅游团就知道了。”

许然很给面子地扑哧一下笑出来,又紧紧抿住唇。

蒋朝鱼眼睛一弯。明明不好笑,可是好好笑。

钟夏揉着眉心,道:“正经点。”

她正被旁边来回在她双肩上窜动的声音骚扰,此时心头有些焦灼和无奈。

那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催促她说:“快一点啊,你们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

“异种还存在!它还存在!还有!快一点!消灭它们!你们太慢了!”

声音变得焦急:“只有七天!七天之内,异种没有被消灭!所有人!所有!都得死!”

钟夏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她想问些什么,可碍于其他人在场,什么也没说。

于是声音一直在她耳边怒斥他们消灭异种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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