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二人一路跟随长剑冲至村中古井旁时,前方巷道中突然冲出两个熟悉的身影。
苏棠扶着面色苍白的林砚踉跄奔来,少女明艳的鹅黄裙摆沾满黑血,耳边的双髻也散开披在身后,只留发间的红绳上还系着那枚摇摇欲坠的金铃。
刚才危机时刻小九和林砚乘机带走苏棠,二人从赵寡妇那儿逃脱的途中,金铃将苏棠的灵力注满,两人一路上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村中乱窜,路上遇到了各种阻碍他们前进的花瘴和傀儡村民,苏棠又带着林砚一路杀出重围,直到刚才在老远处发现谢恒和司南昭的踪迹又拉着林砚追来。
“昭昭!谢师兄!我们在这儿~!“
苏棠就像见到亲人般向两人奔来,她喘息着将林砚推向谢恒,袖口渗出的血污蹭到手腕的灵纹上。
“那个疯女人要抢我的金铃!咳、咳咳……“她着急的想告诉两人刚才的经过,结果被自己的口水呛的剧烈咳嗽。
“哎呀,我来说吧,刚才那邪灵看上了臭丫头金铃里的供养之力,她刚才故意将你们引走,转头就对我们发难!”小九一边说一边甩着自己的头发拍着苏棠的背帮她顺气。
“谢、咳咳…谢谢你啊小汤圆,刚才在那疯女人家多亏了你机灵。”
“也不看看本圣灵是谁,我说你也真是,俗话说的好财不外露,财不外露!你倒好,什么东西好就把什么戴自己脑袋上!”不等苏棠道谢完小九指着胖手狂戳苏棠因为喘气鼓起的脸颊。
“这怎么能怪我,是我父、亲一定要让我随身携带,随身携带!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收起来,那我就算不绑头发上也是挂在身上,戴在手上,那还不是一个样!”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极力撇清和自己的关系。
“苏棠你受伤了?”谢恒难得没管一人一灵的争辩,皱紧剑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没有呀,这不是我的血,区区傀儡哪是我的对手。”
残阳将苏棠染血的裙摆镀上金边,少女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腕,暗红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朵朵赤梅。
她刻意侧过身子避开谢恒审视的目光,如羽的长睫在风中轻颤:“哎呀!都说了不是我的血啦~“尾音带着惯有的轻快,却掩不住喉间一丝气弱,“是路上遇到的那些傀儡和妖花的,我才没有这么弱!倒是林小哥哥刚刚又瞎动用灵力。”
谢恒剑柄上的流苏无风自动,他向前半步几乎要触到苏棠染血的袖口,便被小九飘来的银发无意的拦住,小九飘到两人之间挡住谢恒的目光,“某个蠢丫头关心则乱,被那疯寡妇略施小计就失了神,要不然用的着主人出手~”
“要你管!那不是因为那疯女人拿着谢师兄的玉牌!我以为…”
苏棠耳尖泛红,猛的从腰间其中一个储物袋中掏出琉璃瓶扯开瓶塞,恼羞成怒的冲着小九示威:“本神医这就配副适用于灵体的哑药...“动作牵动伤口时闷哼一声,药瓶险些脱手。
谢恒的手快过思绪,抓住药瓶的瞬间,用手拂起她的袖口,露出手臂上狰狞的傀儡抓痕。
“伤口泛紫,这些傀儡混有尸毒,小棠你别大意。”司南昭看到苏棠的伤口忽然发出清吟,目光扫过谢恒空荡的腰间:“谢师兄的玉牌何时丢的?“
“我的玉牌?”
谢恒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这才发现自己的玉牌不见了。他看着少女手上的伤痕,想着刚才小九的话,握着苏棠的手背青筋微突,回忆起刚才混战时是有树枝曾贴近身侧。
“应是与傀儡群混战时。“
“谢师兄,你轻点…弄痛我了。”她心虚地瞄向谢恒。
“药给我。”
“哦…”
苏棠低垂着头,散开的长发挡住发烫的双脸,从腰间拿出药瓶塞到谢恒手中。
当冰凉的药膏触碰灼烫的伤口时,苏棠忽然浑身一颤,灼痛瞬间减缓不少,少女偷看了眼谢恒为她上药认真的神情,立马侧着头别开眼,散落的长发扫过一旁的井沿,她的眼神不知道该往哪放,无意扫过那无人在意的古井,青苔斑驳的石壁上,月光正以诡异的速度流转,井水映出的竟是弦月当空,与他们头顶永不坠落的残阳截然不同!
“你们快看!这井里倒映的是黑夜!“苏棠顾不得手臂的疼痛,激动的将半个身子探向旁边的井口。
“……”
谢恒看着少女突如其来的动静,无奈的收回落空的指尖,随着少女的方向注视古井,只见水面倒影中映出少女绯红的小脸和拥有万里星河的夜空,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但在看到少女手臂处的伤口渗出黑血,滴入井水时竟激起一圈圈暗紫涟漪时,勾起的笑意瞬间僵硬,看着那抹一闪即逝的暗紫轻轻蹙眉。
微妙的氛围被打破,林砚等人从不远处围了上来。
“井中竟是真实的天象?”
小九惊奇的叫了一声,飞到苏棠的脑袋上,白胖的小手托着腮低下头和她一起望向井底,众人闻言围成一个圈观察起这口平平无奇的古井,狭小的井口一下就变得十分拥挤。
“井中世界也未必就是真实。”
一旁的林砚突然开口,他想起自己曾经在原设定中提到过和这种情况类似的结界,只是他当时也是随手编撰了一些概况而已,随着最终的弃坑,有些不确定经过千万年大陆的自我演变是否会发生变化。
“据我所知,这种时间结界一般分为内外两层。譬如现在的我们被困在永昼层,这只是一层包裹假象的表层,而真正的杀机却藏在更深一层,如果对应我们所处的永昼,井底应该是更深的那一层永夜。”
林砚拾起脚边的一颗石子抛入古井,看到里面原本平静的星辰夜空折射出扭曲的轨迹,勾起唇角,果然是这样,看来基本设定并没有变动。
“永昼和永夜对应了阴阳两层,我们现在处于阳层,而真正的破局点却藏在阴层,也就是井底。”
随着林砚话落,众人陷入沉思。
“也就是说,井底的阴面应该藏着控制此方时空结界的阵眼!”苏棠恍然大悟般看向林砚,对着他抬起竖着大拇指的双手,面带夸张的敬佩之色:“不愧是你!”
司南昭重新召出指引符,只见符纸突然悬停井口,她凤眸微眯:“井底确有阵眼!“纸面垂入水面三寸也未被浸湿,波纹荡开的刹那,众人终于看见井底沉着一尊青铜星晷,晷针正指向虚空中某道裂隙。
“这怎么可能?”司南昭看着井底的青铜星晷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
“昭昭怎么了,这星晷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苏棠疑惑道。
“没什么……”
林砚看着避其不言的少女,心中泛起疑惑,看来她应该知道这尊星晷的来历。
司南昭像是感应到林砚的目光,又开口说道:“只是觉得有点眼熟而已。”
“看来这尊星晷是破阵关键,司南师妹你们璇玑院素来对此类道法颇有见解,不知你是否有破阵之法?我怕强行破阵会引发时空乱流,适得其反。”
井水泛起涟漪,青铜星晷在波纹中若隐若现。司南昭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三百年前...“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沉睡的星晷,“璇玑院主殿前也立着这样的星晷用来沟通寰宇。“
披帛带着她的灵力拂过井沿厚重的青苔,露出内壁密密麻麻的咒文,正如她所想的那般,上面刻着的是封存在璇玑院禁阁中能禁锢时空的禁术。
“只是这井底星晷的刻度并非寻常时辰,而是二十八宿的方位。而晷针指向的虚宿方位处的晷影,你们看像不像树根的形态?”
“这哪是普通测时的星晷!一定是那疯女人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邪器!“苏棠现在想起赵寡妇就格外愤怒。
林砚看着井底思索片刻,心神一动的瞬间天曜星牍的虚影在掌心流转:“晷盘上的裂隙对应破军星位,所以应该是从这里嵌入...“他将手掌贴向井沿一丝金色灵力顺着掌心流向井壁下方,忽然闷哼一声,天曜星牍的虚影从掌心消散。
“林砚!“苏棠慌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染血的纱布蹭上他衣袖,“你不要命了?不是说了不能动用灵力吗?“
“无妨,我尝试着控制星牍的力量,只是第一次还不太适应。“林砚苍白的脸上浮起淡笑回应众人担忧的神情,指尖星砂在虚空勾出晷针轨迹,正色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申时三刻,晷影会指向天枢位,那是...“
“那里是阴阳交替的缝隙。“司南昭突然接话琉璃色的眼瞳看向林砚,银铃悬在腕间发出清吟,“但若算错分毫...“她的瞳孔深处映出可怕画面:井水倒灌成漩涡,永夜从井底袭来,阴阳颠覆的瞬间将众人搅碎在时间碎片中。
“不会,只能是那。”此时众人眼中的林砚苍白分明的指节抵住井沿青石上,残阳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他的话音裹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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