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温桥的神情，老者眯了眯眼，忽然道：“你似乎认得老夫？”

温桥抿了抿唇，不确定归墟空间是否限制他和老师的交流，于是试探道：“敢问老师是否知晓，我与老师并不在一个......恩，时间上？”

老者坦然点了点头：“在被召来此方空间之时，老夫了解一些，这么说，你存在于老夫的后世？”

“是，在我们那个时代，很多人都听过老师您的故事。”

只不过是影视改编的故事，剧中的才子也更加年轻、张狂。

温桥还特意了解过历史上唐伯虎的生平，作为一名古代的富二代，年轻时唐伯虎确实有过一段意气风华的年少时光，才华横溢。

可惜后来受科举案牵连，仕途尽毁，晚年更是凄苦无依、贫困潦倒。

温桥眼前的老师，不是二十岁的唐伯虎，也不是三十岁的唐伯虎，而是五十有余，即将离世的唐子畏。

温桥一时陷入了沉默，谁知，老人却洒脱地一摆袖：“无需露出这般神态。”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家不耕田。闲来写副丹青卖，不使人间造孽钱！”（注）

“老夫半生已去，自觉已赏够人世繁华，在大限之前，侥幸能见识一番仙家手段，来一趟梦境空间，再收一名徒儿，足矣。”

“老师......”眼前老者渐渐与年轻才子重合，张了张口，温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需多言，若是真心敬我这个老师，徒儿便好生看着、用心学着。”老人起身对着虚空一招手，朗声道：“纸来！笔来！”

接下来，温桥便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在老者严苛的教导下，他不知疲累地学习着知识。

到了最后，虚拟躯体的额头上也遍布了一层汗珠，温桥的精神紧绷到了极限，哪怕是虚拟空间，他的潜力暂时只能支撑他到达这里。

好在，他的初级绘画课程该学的知识也都学完。

老者似是也接受到空间的提醒，眼中闪过一抹意犹未尽的遗憾，却还是停下教学，淡淡道：

“运用你学到的一切技巧，画一副画，若是我评判通过，你便可离开了。”

“是，老师。”

思索片刻，温桥提笔在案上泼墨，一副《恩师授课图》跃然纸上。

当温桥将成品交给老者时，老者布满皱纹的大掌虚虚在画卷上拂过，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与欣慰，颔首赞道：

“不错，你已初入画道，日后切记勤加练习，莫要荒废。”

老者的身影缓缓消失，沙哑的朗诵声传入温桥耳中：“人生七十古来稀，前除幼年后除老......”（注）

温桥伸手，然后不等他抓住老者，他自己的身形也开始变得虚幻。

“宿主即将离开归墟空间，请准备。”

消失前，温桥对着老人鞠躬深深一拜：“多谢老师教诲。”

床上，温桥的睫毛轻颤像是要醒来，但紧接着，巨大的疲惫却席卷了整个人，眼皮沉沉再睁不开，离开归墟空间后，温桥保持着进入的姿势，沉沉睡了过去。

于此同时，星空中，一架低调的黑色飞舰正停靠在荒星外，星舰中正发生着一场始料未及的叛变。

高大英俊的男人捂着腰腹处缓缓流血的刀伤，似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是轻轻蹙着眉头。

望着身后半身隐于阴影中的属下，庭延用近乎平静地声音问：

“修斯，我从未想过，背叛我的人居然会是你。”

修斯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开口，同样用无波无澜的声音道：“抱歉，殿下，我别无选择。”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庭延放低声音：“修斯，你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现在住手，你还是大家并肩作战，可以托付信任的兄弟。”

“殿下，从我将虚弱药剂放入大家的晚餐时，我就做好了选择，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不会亲手取您的性命。

帝国日后的帝王将会是二皇子殿下，我的家族也会扶摇直上，至于您，世上将再无第一王储殿下，若是您侥幸还能活下来，不想死，就永远不要再以庭延的身份出现。”

修斯将被他暗算，暂时还无反抗能力的庭延塞入逃生舱。

设置好逃生舱的航行轨道以及降落地址，随后修斯操纵星舰将逃生舱投入荒星。

星舰上，修斯紧抿着唇角，神情晦暗不明。

忽然，他手腕上的通讯器响起，顿了顿，修斯选择接听。

通讯器对面传来女人的声音：“既然接了通讯，代表你的行动成功了，很好，记得收尾的干净些，飞舰上庭延的旧部，一个不留。

等你带着荣耀归来，你的妹妹会成为耀儿的皇妃，将来的帝后。”

等到女人的声音停下，修斯才淡淡道：“庭延没有死。”

“什么？！”女人声音猛地拔高，原本姣好温婉的声音也变得刺耳。

修斯却依旧平静地陈述：“庭延在最后关头乘坐救生舱脱离，虽然我没能结束他的性命，但他身受重伤，坠落荒星死是早晚的事，帝后莫要担心。”

“不担心？！怎么能不担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庭延降落的荒星位置告诉我，至于你，什么时候找到庭延的尸体，什么时候再回首都星复命吧。”

女人显然很愤怒，甚至怀疑修斯是故意放庭延离开，只是这会就算怀疑修斯也无济于事。

女人愤愤地想，至少明确庭延孤身流落荒星，最好死在那些贱民的手上，不死的话，呵，不死也永远别再想离开荒星，就跟着那些垃圾一起被遗忘吧。

第二天一早，一个中年拾荒者沿着烧焦的痕迹，找到了残破的逃生舱，只是他的设备无法将其打开。

拾荒者非但没有气馁，反而露出了个兴奋的笑。

这种情况代表着求生舱设备先进，就算大多数零件损坏，将其拆分后卖出去，也能赚上一大笔钱。

两个小时后，拾荒者气喘吁吁地将求生舱拖到了机械店外，对着门口清扫的方远安招呼道：

“小学徒，快叫你们老板出来，我带了个大家伙过来！”

人高马大的机械店店主拎着工具箱来到后院，双眼晶亮地抚摸着逃生舱舱壁，口中不住赞道：

“最新款M778型号的幸逃生舱？好东西，还真是好东西，我以前只在星网的新闻上见到过，还是第一次亲手触摸。”

中年拾荒者搓搓手，试探道：“嘿，那这价格？”

谁知店主立马变了脸色：“价格嘛，肯定会比平时高，但你别想着漫天要价。”

不等拾荒者开口，店主就冷笑一声：“我可没有诓你，M778可是不久前才研发出的新材料，隔壁星系帝**和叛军打得火热。

你猜，你带回来的这个，是属于帝**的，还是叛军和星盗团的？”

店主举起机械臂又敲了敲逃生舱壁，眯眼道：“这里头应该还装着个人，就是不知是死是活。

嗤，不管死活都是个麻烦。”

中年拾荒者握紧双拳，思量再三不得不承认，机械店主说的有道理：

“拆开吧，我们是老邻居了，我向来相信你的信誉，你不会坑我的对不对？”

光头店主咧唇一笑：“当然，我敢保证，整个垃圾星，我给你的价格绝对是最公道的。”

方远安在一旁打着下手，用心偷学着机械店主的手艺，店主也不在意，反而因为今天弄到了好东西，心情好，时不时还会指导小崽子两句，换做平时，他才不会这么好心。

大半天的功夫，店主手中持着钻头，终于将硬壳子撬开了一道缝：“呼，他奶奶的是够坚固的，累死老子了。”

撬开一道缝后，接下来就好处理了，又用了不到二十分钟，逃生舱彻底被拆开。

看着昏迷中的男人，以及被男人腹部的鲜血染红大半的座椅，机械店老板摸了下光头：“嘿，命够硬，流了这么多血，居然还能活着。”

机械店老板挑眉，以一种玩笑的口吻对中年拾荒者道：“逃生舱的主人还活着，你说我的报酬是该给你呢，还是给正主呢？”

拾荒者当即跳脚：“当然是给我！我救了他的命，他该知恩图报，要是还敢跟我抢报酬，那......”

拾荒者眼神一冷，他虽然没杀过人，但垃圾星上谁又是真的好人呢？能平安活到现在，他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帝**和星盗从来没在意过他们这群人的死活，要是真把他逼急了，他......

不等拾荒者想完，机械店主已经不耐烦地挥手，给拾荒者转了钱后立刻赶人：

“钱给你，货物归我，至于这人，我这不收活物，是活埋还是带回去供着，你自己处理吧。”

说完，机械店店主直接连人带座椅拆了下来，而后一脚踹在方远安屁.股上：“傻愣着干什么，工钱想不想要了？跟我一起把材料搬进去！”

“哦，哦，这就来。”

方远安愣愣地收回落在庭延脸上的目光，开始和机械店主一起搬运，只是小脸紧绷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而拾荒者在核对了星网上多出来的星币后，脸上先是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红光，但很快，他转头看向昏迷不醒的男人。

机械店主的意思很明白，是要他把人处理了。

很快拾荒者就有了决断，向上拉严面罩，确保遮挡住大半面容，他才用牵引绳绑住座椅，拖曳着从后门离开机械店。

拾荒者一路将其拖到了阴暗闭塞的巷子中，才解开牵引锁。

想了想，拾荒者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瘪的面包，仍在男人的身上，沙哑着声音道：“我对你仁至义尽，不对，是你欠我的，但我不和你计较，我们两清。

我不是害你的人，是人是鬼，你都别再来找我。”

说完，拾荒者匆匆离去。

注解分别出自唐伯虎《言志》与《一世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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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直播的第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