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碧绿色的猫瞳流转，有那么一瞬间，苏影真的以为那是一双晶莹剔透的宝石翡翠。

然而这双宝石的主人，却缓缓停下了代表轻松愉悦的咕噜声。

为什么？

苏影趴在玻璃前，目光紧紧盯着小猫咪。

“小米……”她想问为什么不喜欢妈妈，妈妈对你还不够好吗？

妈妈明明为你付出了一切，将人生一切重心都倾注在你身上。

但看到紧跟在幼崽身后的拍摄球，还有一旁还贴在玻璃上看着自己的姜音。

苏影咽下了这种满汉情绪的话，只是勉强笑笑：“小米，会说话了吗？妈妈好高兴。”

小猫咪并没有如小熊那般靠近玻璃，反而蹲坐在原地不动。

像是单纯回应母亲的话语一般，发出意义不明的喵叫。

苏影脸色微僵一瞬。

室内的任务引导机器人在给其他幼崽体检完毕后，终于发现了苏影。

它靠过来：“苏妈妈是过来接小米回去的吗？”

苏影心不在焉：“嗯。”

机器人脸上的显示屏红灯转绿：“已经从总控室接到开门指令，现在您可以接小米回房间啦。”

“谢谢。”大门打开，苏影从机器人的手中接过幼崽，抱在怀中。

见小猫咪被妈妈接走，小小一团地在妈妈怀里窝着，可可爱爱，娇娇小小，不管打几个滚都不怕压坏家长的模样。

姜音简直快馋哭了。

毕竟以他现在的体型，如果在姜行简的怀里打滚，依照姜行简那金尊玉贵的身体，人下一秒估计就直接在医院报道。

呜呜呜。

小熊崽崽想在“儿子”的怀里打个滚。

身上颜色黑白分明的小熊扶着机器人，两只后腿竟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

黑黝黝的小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苏影怀中的小猫咪，垂涎羡慕等情绪饱满得快要溢出来似的。

他举起空闲的爪爪，在空气中猫抓似的张了张。

是恋恋不舍，又是奶声奶气地嗯嗯嘤嘤道：“弟弟明天见。”

小猫咪自从到了家长的怀里就一直低着头，直到听到小熊嗯嗯唧唧的声音，才抬起脑袋，小胡须微微轻颤，字句中带着含糊不清的咪咪猫叫，是刚会说话的生涩。

小猫咪轻轻开口：“明天见。”

小猫咪被家长带走。

姜音坐大门前，小眼神炯炯地看着门，坐等姜行简来接他。

毛茸茸的小熊像个半人高的大型玩具似的，坐在地板上显得软扑扑又奶兮兮的。圆圆的黑耳朵被他自己用同色的毛爪子揉来揉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盯着大门方向。

来育幼室接幼崽的家长一个又一个，但都不是姜行简。

小熊乖巧地坐着，一动不动，俨然一副望爸石的架势。

姜音自以为自己现在的表现，冷静自持，足够称得上是猛男的成熟稳重，然而只有直播间的观众们知道。

胖乎乎的黑白小熊可可爱爱，明亮的黑眼珠在每一次大门打开，又发现不是自家家长时，都暗淡几分，但是他还是会打起精神来，贴心地对着其他幼崽们挥爪，打招呼告别。

“妹妹明天见。”

“叽嗷！”小阔耳狐心情愉快地冲着小熊挥舞尾巴，权当回应。

“弟弟拜拜。”

“汪呜汪呜汪呜！”哈士奇差点没有被裘拉德牵住，他围着小熊转了几圈，哼哧哼哧地用脑袋拱了小熊几下，才在裘拉德的冷斥中，亢奋离开。

“弟弟弟弟明天见哦。”

“啾啾啾啾！”玄凤双胞胎围着小熊唱了几句歌，轻轻地啄了啄小熊耳朵上的黑毛毛，这次他们倒没有拔毛，只是玩耍似的含了含。

随即在家长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直到育幼室里全部都空了，安静的室内只有机器人和摄像头陪着，小熊奶呼呼的嗓子里才轻轻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

【崽崽小眼睛里都有光在闪了。】

【想爸爸了吧。】

【可恶啊，姜行简你家宝贝都要哭了！还不来接吗？！】

【所以我老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其他的家长们都来接幼崽了，他还没来。】

有问题。

拳头硬了。

这么这么晚都还没来接我？！

姜音扭头看向机器人：“你可以联系爸爸吗？”

“可以哦。”机器人脸上显示屏露出可爱的颜文字表情：“音音想找爸爸吗？”

小熊点头：“嗯嗯。”

机器人帮姜音向姜行简发去的通讯。

没过几秒，通讯很快就被接通。姜行简的样子被机器人投影在半空中、

还没等姜行简开头，姜音就先说话了。

“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接，爸爸你什么时候来接我鸭？”猛男小熊握拳捶地，声线仍然软绵绵的：“饿了。”

姜行简放下手中的资料，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熊：“早上不是还说自己是猛男，不需要家长接送吗？”

小熊理直气壮挺胸：“不需要接送的是早上的我，晚上的我需要。”

姜音才不会承认，之前看到别的幼崽都有家长来接的时候，自己有那么一丢丢羡慕。

“……”

“算了算了。”见儿子一副被哽住的模样，小熊老气横秋地摆摆手：“早上的我太不乖了，都知道你很忙，还让你来接我，哪像现在的我，我只会心疼爸爸。”

姜行简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小熊这么戏精，他捏了捏鼻梁：“……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话？”

小熊嘤嗷一声，冲着投影发出威猛熊啸：“我自己想的！”

“……”

熊胆越来越肥了。

姜行简嗓子里溢出一丝轻闷的笑：“我现在来接你。”

小熊点头，耳朵也跟着在脑袋上一抖一抖的：“好哦，记得带果果。”

【做啥都不忘果果……】

【我崽是不是忘了现在还在直播啊。】

【看来是的23333】

【怎么都在聊姜音，明明是小米跟苏影之间石锤有问题了吧。】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宝贝耍小脾气的样子怎么也能这么萌啊！】

【原来乖宝也会耍小脾气呜呜呜，可爱死了。】

*

温暖的暖气充斥着整间浴室。

蜜糖色的小猫咪在浴缸中蹲坐。

小猫咪抬头，乖巧又安静地看着苏影，深色的瞳孔在明亮的浴室灯光下缩得狭长，碧色愈发浓郁，显得尖锐又莫名带着些兽性的冷漠。

下一秒，在幼崽看来较为滚烫的热水从小猫咪头顶淋下，瞬间将幼崽干燥蓬松的毛发打湿，一缕一缕的贴在身上。

“烫……”小猫咪可怜兮兮的叫声很快淹没在响亮的水声里。

浴缸自带的淋浴头出水量不少，水流噼里啪啦地从喷头流出，将小猫咪推得东倒西歪。

幼崽原本支棱起来的耳朵瞬间贴在脑后，圆滚滚的猫眼也因为害怕水汽进入眼睛，而眯成缝隙。

“小米乖，要好好长大，不要学坏。”因为背对天花板上的光源，苏影面容姣好的五官陷在蔓延的黑暗里，看不清具体神色。

苏影自顾自地为幼崽打上香波，手上动作不停，在幼崽娇小的身体上搓出泡沫。

“妈妈为你付出了这么多，长大后千万不要忘了。”

“妈妈只剩下你了……”

“要乖，不要像其他幼崽一样吵吵闹闹的，给妈妈添麻烦。”

“你不是会说话了吗？为什么不跟妈妈说话呢？”

“小米……”

“小米……”

滚烫的热水淋遍幼崽全身上下，毛发打湿后，就只剩下小小一团的身体在热水香波中瑟瑟发抖地坐着。

这些重复无数个日夜的话语，小米虽然还不是很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某些执拗，固执，深沉的东西犹如一颗颗看不见的巨石，一点一点，压在无法挣扎无从抗拒的小猫咪身上。

像是繁花灿烂之下，有着不知从何时开始出现，无人知晓，又深不见底的危险沼泽看似馥郁芬芳光鲜亮丽，但只有真正站在其中，才会知晓那难以负荷的沉重和窒息。

幼崽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的情绪，也无法回应。

在母亲日以继夜的话语中，他只能低头，只能沉默，只能将幼小的自己挤进黑暗的缝隙中躲起来。

只有这样，母亲才不会继续想自己传递这种令人窒息的情绪。

但现在，幼崽会说话了。

像是打开了什么潘多拉魔盒一般，原本只是一厢情愿，单方面倾诉的情绪开始有了想得到回应的欲求。

苏影停手，不住摸着幼崽湿漉漉的脑袋：“小米，妈妈爱你，你爱妈妈吗？”

“……”

曾经幼崽的安静于她而言，是省心，是乖巧，是听话的象征。

但现在，幼崽的安静于她而言，是学坏，是叛逆。

苏影按耐住心中沸水般的心绪，竭力稳住声线，哑声道：“小米乖，说话呀。”

小猫咪低着头，在母亲湿润维护的双手中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开口：“妈妈……好烫……”

“这明明是温水，怎么就烫了？”苏影不以为然，反而因为幼崽的要求，有些不愉。

她沉下脸：“你又不乖了吗？”

“……”

小猫仰头，对着母亲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声音又轻又怯：“没有。”

“告诉妈妈，为什么不喜欢妈妈？”苏影手上的动作重新动作。

她打开淋浴头，又对着幼崽胸脯毛毛上的泡沫冲起来：“就那么喜欢姜音吗？妈妈养了你十几年，白养你了？”

“……”

又是这种沉重的，无法理解的情绪。

幼崽默默，他想低头将自己再藏起来，但这一次，脑袋还没低下就被按住。

被迫抬头，与母亲的视线相对，母亲身后的暖黄色光线直射入幼崽双眸，猫咪碧绿的瞳孔在光线的刺激下迅速缩成一条狭窄的线。

“你又要不听话了吗？”

“没有，妈妈。”

碧绿的猫眼中渐渐聚起雾气，幼小的身体在母亲的手中不住颤抖：“我喜欢妈妈的。”

眼眶中的水汽混合着浴室雾气缓缓滴落，幼崽茫然的心里只有一句话。

——好刺眼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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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