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黄沙漫天。

鼻息间充溢着矿石的腥锈味颗粒。

前进的力量已经竭尽，陆莳川再也没有力气，跌落在地。

也许这就是最后的时刻。

身体因为匮缺能量而冷颤不止，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

陆莳川努力睁开眼，望向以土黄色为基调的长空。

那天空越来越沉，逐渐向他逼近，带着庞大的气势，驱他陷入腥黑的梦境。

似乎有划破暴风的声响传来，他却听不清了……

……

“已经为他注射了两剂营养针，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将发光的晶石收集堆积，以此吸引路过飞行器的注意。”

“独自流落到荒星，还能想到这样的求生方法，难怪你会救他。”

一个声音突然闯进了陆莳川无声无影的黑梦。

“思谋不错，可以考虑推荐进入联盟。”另一个更为冷漠的声音响起。

陆莳川皱着眉睁开眼，视野中竟然不是无处不在的黄沙，而是干净明亮的房屋。

脖子如同生锈的机器，动一下就“咯吱”作响。

眼珠生涩地转动，看到他的身边站着两个人。

略矮一头的那位，穿着医生样式的白大褂，短发微卷，面容秀气乖巧，像个高中生。

陆莳川向另一位看去，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

那人黑发黑眸，面部线条凌厉，垂下眼看他的眼神，如同天神注视众生般无情漠然。

陆莳川心下一凛，差点下意识闭上眼睛。

“道尔。”那人看着陆莳川，嘴中却在提醒身旁的人。

“啊，你醒了！”名为道尔的少年终于注意到陆莳川的苏醒，他走到陆莳川身边，用仪器检查了他身体的各项指数，总结道：“你的身体饥饿了太久，虽然注射了营养剂，但各项指数都有所欠缺，还需要好好修养。”

陆莳川动了动唇，想要道谢，喉咙却发出粗涩的嘶鸣，他的眉头因为砂砾摩擦声带的疼痛而紧皱。

道尔递给他一个如同冰袋的小袋子，道：“这是口服营养液，最新口味的。”

陆莳川此时已经全然清醒，身体状态也好转了很多，抬起手时，虽然疲累，但也不算艰难。

撕开封口，陆莳川喝下所谓的营养液。

第一口，陆莳川的味蕾还没有反应过来，接连两口后，酸涩咸辣的滋味在口腔间弥漫，连同喉管都因为辛辣的刺激而隐隐发热发烫。

“最新款的荆棘汁口味，通过刺激迅速提升身体机能，感受到效果了吗？”看似良善的道尔笑着问他。

陆莳川喝完后，放下袋子，沙哑道：“感受到了，谢谢。”

道尔有些惊讶地抬眉，看向站在身边的人。

陆莳川也随之向那人看过去。

道尔笑着介绍道：“缪特，原帝国上将。是他救了你。”

帝国上将……陆莳川对于自己穿越了的猜测终于得到了确认。

“感谢您的相救，上将。”

缪特没有回应他的道谢，而是道：“你的计谋不错，也足够冷静，愿意加入联盟后备军吗？”

“噗嗤。”

陆莳川还没开始犹豫，就被道尔的笑声吸引了注意。

道尔笑个不停，上气不接下气道：“我们最英明、最敏锐的雌虫上将，难道没有看出来，他是一只雄虫吗？唔，不过他的体质的确比一般雄虫要好上许多。”

雌虫？雄虫？

陆莳川脑中消化这两个名词，目光注意到原本如同高山般威严冷峻的人，看向他的眼神瞬间带上了嫌弃与厌恶。

“休息好了就滚出去。”

陆莳川看着缪特挪开脚步，径直离开客厅，上楼。

竟然厌憎到了这个地步……

陆莳川看向道尔，道尔耸肩一笑：“我给你留三袋营养液，恢复好了就离开吧。”说完，不再理他，也跟着上了楼。

陆莳川看着沙发上的营养液。

他现在身无分文，对这个穿越进入的世界也一无所知，如果离开这里，他该怎么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让陆莳川一口气喝下了三袋营养液，然后在恢复了些力气后，挣扎着起身，放轻脚步声，向楼上走去。

那个营养液果然非常有用，踩上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他的呼吸趋于平缓，指尖都不再麻痹发凉，而能感受到血液的温热流动。

陆莳川悄声前进，有些担心这些房间会隔音效果太好，结果没走两个房间，就听到了隐约的交谈声。

他试着再走近几步，听到的内容也更加清晰。

“……确定不把他留下来吗？我看你对他的信息素没有出现排斥。”道尔的声音道。

“确定。”缪特道。

道尔叹了一声：“雌虫的能力越强，对雄虫信息素的需求也就越强。因为缺乏雄虫信息素的调和，你的精神力衰退，信息素已经在体内形成风暴，这会严重影响你的身体机能——难道非要固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吗？”

房间里没有再出现声音，但沉默也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你带那只雄虫回来，一直到他醒来，期间都没有发现他是雄虫，这说明你们的信息素，即使不互相吸引，也至少不会互斥。留下他，对你的病情有很大的好处。”

翻页声响起，缪特道：“我说过，我不需要。”

道尔沉沉呼气，依然坚持着劝解：“是你给了我新的工作机会，让我免于去当那个废物的雌侍，你救了那么多像我一样的军雌、亚雌，却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你让我觉得我很无能，我对你的病情毫无助益，我……”

“好了。”缪特叫停：“装哭也没有用。真这么有闲心，不如去联盟医疗处坐诊，在那里，你并不无能。”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怕道尔即将出来，陆莳川轻步下楼。

陆莳川在作为人类时，是一家娱乐公司的形象营销人员，为了保持公司新潮、贴近年轻人的形象，他涉猎了众多年轻人聚集的领域，自然也了解许多网络小说的流派。

最初他流落荒星，还以为是进入了末世、废土文学，听到“上将”又以为是星际文，但雌虫、雄虫……确实是他没了解过的领域。

信息素……大约是和abo、向导哨兵文中的信息素设定类似。

陆莳川摸向后颈，没有感觉出有腺体的样子。

脚步声传来，道尔已经下到一楼，看着他的动作，好奇道：“你在做什么？”

陆莳川放下手，摇头，却问道：“我想留下来，您有什么办法吗？”

道尔看着他，忽而笑道：“你很聪明。”故作沉思后，又道：“装病吧，他最见不得弱者。”

说完，他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根嗅闻棒和一支促泻药水，道：“上吐下泻，应该足够了。”

陆莳川接过，非常感谢对方的好心，但道尔止住了他的话，而是警告着说：“虽然他是曾经的上将，但这栋房子的防御功能是军备级，不要动些坏心思。”

陆莳川应道：“您放心，我只是苟且偷生罢了，不会伤害任何人。”

道尔看着他，半晌，眯着眼道：“人，是什么意思？”

陆莳川反映了一会儿，试探着回：“不会伤害任何……虫。”

道尔只当他是口误，摆摆手说了声“祝你好运”后，便转身离开。

陆莳川试了试嗅闻棒，果然凑近鼻尖就有吐意上涌。

……

陆莳川酝酿等待了很久，但缪特一直没有下来。

他躺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有提示音响起，往声源处看去，才发现那里有一个机器人。

机器人胸前的蓝色灯光亮起，打开冰箱将营养液放上托盘，便自行上楼，下来后，盘子上只剩下空的袋子，它将袋子放入胸口，一阵轻微声响后，提示消解完成。它又给自己穿上粉色的围裙，右抓手换成拖把样式，开始前前后后地在偌大的房子里打扫起来。

拖到陆莳川这里的时候，陆莳川蜷起腿到沙发上，好在机器人非常专注地干活，没有向他预想的那样，因为看到陌生人而进行警报。

一蜷就蜷了一个晚上，一个激灵，陆莳川冷得醒了过来。

抬头往窗外看，大约是三四点的样子。

陆莳川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药水，先喝了半管。

肚子很快有了鸣响，好在他提前摸了下卫生间的位置，起身直奔而去。

折腾了四五次，陆莳川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眼泛红，嘴唇苍白，面部瘦削，太狼狈了。

不过有一点很庆幸，这是他自己的脸，身型也只是比他人类的身体清瘦许多，但模子是同一个。

天边逐渐泛白的时候，陆莳川想了想，还是去厨房看了下冰箱，发现除了营养液，还有一些他没见过，但应该是谷物的东西。

以及还有像奶制品的饮品，和热奶的小奶锅。

陆莳川先热了奶，再放入小分量的谷物，可惜没有找到调味品，但冰箱里竟然有两颗蛇果，算是意外之喜。

他将蛇果切好装盘，将谷物奶盛进碗里，做了个深呼吸后，端出厨房。

没走几步，就正好和站在楼梯上，正在扭袖扣的缪特上将碰上面。

缪特看了看他的脸色，又看向他手里的碗，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没有痊愈就去休息。”

潜台词是：休息好了就尽快离开。

陆莳川调整了下心态，提起嘴角，笑道：“我做了早餐，想端去给上将吃。”

缪特拉了拉衣服下摆，走下楼，站在陆莳川面前。

“不要自作聪明，任何心机，都会让我更厌恶你。”

陆莳川并没在意他的贬义用词，仍然笑道：“上将救了我一命，我只是想要做些小事表达对上将的感恩之情。”

缪特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半晌道：“我不需要。”话落，转身便想离开。

“上将——”陆莳川情急叫住他。

缪特转过身，眉间带着皱痕，表情不耐，却还是在等。

陆莳川咬咬牙，僵硬着笑道：“如果上将需要雄虫信息素，我可以——”

“够了！”缪特厉声打断。

他抬起眼，眉目如霜，“你偷听我们说话。”

“你还听到了什么。”

陆莳川身体一阵战栗。

如果说之前的缪特上将，是一块没有人敢触碰的冰，现在站在陆莳川面前的，就如同冰天雪地里被扔进衣服里的冰凌。

陆莳川的后背瞬间被凉意刺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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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