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鸿还在防着这人抢自己手里的东西，半点儿没防备，被这一掌打得头晕目眩，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麦克风也脱了手，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了台下。

“啊！！”这巴掌声实在十分响亮，不仅宋鸿懵了，台下众人也全都惊呆了。

远在修真界观看直播的萧问戟等人也一起沉默半晌，宣茂才指着直播画面对萧问戟道：“用幻术激化矛盾，自己坐收渔利，你可曾见过这样的温柔善良之人吗？”

萧问戟深邃的目光定定地凝视着画面里神采飞扬的兰云章，的确一改在自己面前的可怜形象，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似的，优哉游哉地掌控全局。

这时，那个黑衣男人却注意到了别的事，蹙起眉道：“他才开考几天，应该只有百分之二三的灵力才对，竟能这样趋使幻术，要么灵力深厚，要么天赋异禀，怎么可能是个先天不足的小皇子？”

宣茂看了一样凡芜仙君，见对方轻轻点了点头，才道：“小皇子是凤凰精火投胎，具体是什么情况本就很难说。要怎么处理这件事，目前也没有定论，但要提前和你们通个气，不要把这件事闹到上面去，还有渊渟，你是他的主考官，你要多留意他的动向，绝不能让他做出异样的事情来。”

萧问戟还在盯着直播里兰云章的脸不放，神情讳莫如深，突然被叫到，也只是把目光移开了一瞬间。随后他冷笑一声，“不许往上闹？是怕这件事顶上的人没有串通一气，到时候闹开了不好看吧。”

凡芜仙君最看不惯萧问戟这副冰冷但又嚣张透顶的样子，把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摔，“萧渊渟！你可别忘了，你师父也是考试处高层里的一员，这件事如果真的属实，你师父也脱不了干系。”

萧问戟终于收回目光，施舍一样地直视着凡芜仙君的双眼，“我师父？这事若是我师父做的，兰云章的档案绝对不会出一丝纰漏，凭你也想看出异样？别做梦了。”

“噗，”黑衣男人绕到长桌前，挑了个萧问戟对面的椅子坐下，修长的双腿抬起来搭到桌子上，惬意地晃了晃，补充道，“我赞同萧渊渟的说法，你们与其在这儿死盯着他的小宝贝儿不放，不如想想这份档案究竟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放在那等着你们掀开看的。”

“如果真是这样，啧啧，他们连蜃族的小皇子都拿出来当挡箭牌，我都不敢想背地里的那个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凡芜仙君被气得嘴唇发抖，“萧渊渟，范平遥！你们两个欺师灭祖的玩意儿，真是不配在考试处这样的地方再呆下去！”

这声暴喝震得房间里的陈设都在发抖，出去之后在门口面面相觑不敢走的郎官们都吓了一跳，纷纷推开了半步，生怕里面的四个大佬打起架来，波及到自己。

萧问戟的面色瞬间沉郁下来，比方才兰云章被人指控来历不明时还要恼怒，他按着桌子站了起来，上身前倾，极富攻击性地盯着凡芜仙君不放，“你不如接着说下去？”

凡芜仙君打了个冷战，终于还是闭了嘴，反倒是一边的宣茂重新开口：“萧渊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那位两千岁就登临渡劫期，惊才绝艳，多少名门都争着抢着巴结他的兰潆仙君吗？”

提到这个人，萧问戟满身躁动的气势平静了片刻，他站直了身子，收回手，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宣茂依旧苦口婆心地劝说：“就连他这样的人，当初把考试处的事捅了出去，还不是被扫地出门，连他原先的师门都不敢要他，不得已去做了散仙！”

“要不是当时平泉秘境出世，兰潆仙君成功预言了那处秘境危机重重，不能擅入，挽救了一众世家子弟，他早就不知道被整个修真界排挤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不会以为你也天赋绝佳，你受过兰潆仙君飞升时的遗泽点化，就能继承他的遗志，去推翻连他都无可奈何的考试处吧？！”

萧问戟深吸一口气，又快速地吐出来，重重地坐回椅子上，片刻后又重新站了起来，整个人罕见地焦躁不已，“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话说出口，萧问戟才缓缓褪去方才难以抑制的愤怒，“另外，兰潆仙君就算做了散仙，也是地位超然，无人能够撼动。”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全修真界排挤他？那他还不把整个修真界都翻个底儿朝天。”

宣茂冷笑一声，“你心里贪慕那人，便把他说得天好地好，你以为我不知道！”

这话宣茂早在心里藏了百年，却从来没说出口过，今日被萧问戟逼急了，竟然口不择言地溜了出来。

凡芜仙君听得目瞪口呆，范平遥立即吹了一声口哨，两腿嗖地一下从桌上放了下来，坐直了身体等着吃这一口大瓜。

宣茂随即便后悔了，然而萧问戟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一般恼羞成怒，反而怔忡片刻，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整个人彻底平静放松下来。

“兰潆仙君早就飞升了。”萧问戟发出细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亵渎神君，罪名可不小。”

说完，萧问戟不再听他们说话，连个招呼也没打，撤了灵力，虚影一瞬间消失，再睁开眼睛，他已经回到了凡间的房间里。手里的玉简还带着灵力灌注后的温热，萧问戟把它收了起来，突然抿着嘴唇愣起了神。

他真的对那人……生出过心思吗？

或许有吧，可那人冷如山巅雪，皎如天上月，哪里是他能够肖想的。

更何况，仙君飞升时，萧问戟受他遗泽点化当场突破，后来又主持了他飞升之地的开山祭典，心中早就把自己当做对方的晚辈了。

兰潆仙君一生无徒无子，自然也不会有人为他供一盏尊长灯，萧问戟便在自己的寝殿里供了一盏，聊慰思怀。

他的那点思慕早已烟消云散，唯余清清白白的尊敬之情了。

坐了一会儿，萧问戟从汹涌的回忆之中回过神来，立即便听到了房门外的人声鼎沸。

他离开房间，来到了已然乱成一团的宴会厅里，却仍旧一眼从台上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兰云章。

对方的神情看不出悲喜，似乎眼前的闹剧与他全无关系，又或是他已经司空见惯、不再放在心上的事情。

其实，萧问戟并不在意考生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通过考试，SSS 的考场里，没有点儿真本事根本不可能一路顺风顺水到现在。

他也从没认为考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只不过有人的强大是天生优越养出来的金尊玉贵，而有些人的强大，却是从底层一路摸爬滚打，受过无数伤痛才从中挣脱出一片昳丽天地的无可奈何。

前者如萧问戟，后者如范平遥，两人千年来的经历全然不同，性格里的底色自然也全然不同，萧问戟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软肋，可范平遥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却是无数次生生剜去自己弱点后留下的千疮百孔。

而即便剜去了，剔净了，每当再次遇到相关的人和事时，对方那种由心底里生发出来的痛苦与愧悔也会浓厚到几乎能把他整个儿淹没。

就像那天，兰云章被易澜打了一个巴掌，他眼中泛滥的悲伤，导演喊了卡之后，他伏在地上没有立即起来的片刻，都昭示着这份脆弱与痛苦决计做不得假。

萧问戟的目光几乎化为实质，沉甸甸地落在兰云章的身上，让他连想要装作看不到都很难。兰云章也准确地从人群中辨认到萧问戟的方向，两人对视许久，最终是萧问戟先败下阵来。

或许……他当局者迷了，他需要一个全新的视角，好好审视一下这位身份成迷的考生。

现场乱成一团，兰云章也无暇多管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很紧，莫名其妙对自己一副想要疯狂探索样子的萧问戟，对方别开脸之后，便也收回了视线，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乱象之上。

有不少记者经常参加豪门聚会又或是新闻发布会，可现场打起来的却从未见过，他们激动地想要冲上台来，有人则直接越过警戒带，捡起滚过来的话筒，机关枪似的开口就问：“白总，请问您能就您在新闻发布会上当众打人的举动给出解释吗？”

这个口子一开，纷纷有人来抢这个流落在外的话筒，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现场乱成一团，七嘴八舌：

“请问白女士，宋先生刚才所指，您因为出国交流活动的名额出轨了学校老师，还将他的作品泄露给了老师，是否属实？”

“请问白总，您身为星轶娱乐的创始人，对于无法出面帮女儿争取到出国的机会，导致女儿走上邪路的情况，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兰云章站在台上，还能近距离看见白渣爹打完人时，自己也一脸懵逼，整个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差点儿憋不住笑。

这一个巴掌瞬间燃爆了局面，冲上来维护现场的保安也难以压住这些愤怒又激动的记者，一个个被声响震得耳膜都发痛。

底下的宾客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要走不走地站在原地，看着顶上的这场闹剧，议论纷纷。

在记者们的质疑声中，白渣爹呆滞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涨红的脸瞬间发白，连忙转头解释道：“我没想打他！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简简单单这样的一句解释哪里能够取信于人，记者们不依不饶，一定让白渣爹给出合理的解释，在底下一个个挥舞着拳头，和起义也没什么两样。

这时，从台侧匆匆走上来一个保镖，他面无表情地在白宛然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她一直惨白而呆滞的脸终于红润了些，像是抓住了希望的稻草。

她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说了句什么。

太过剧烈的情绪起伏，令她的嗓子有片刻的失声，第一次开口却没有任何人听见，现场依旧闹哄哄的，直到她清了清嗓子，放大了声音：“宋鸿！你这样向我身上泼脏水，有什么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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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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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