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到半透明的幽灵在空中悬浮时，尹宸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次又是什么？鬼魂吗？

他宛如看了一场恐怖大赏，从野兽到丧尸，从小丑到女鬼，应有尽有。

短时间体验了这么多，或许是肾上腺素耗竭的原因，尹宸都感觉不到害怕了，只有深深的疲惫。

就连鬼怪都不来追他了，玩家们也不和他说话，他仿佛被隔绝在整个游戏之外。

……所以我到底在干什么呢？说好的楚玄呢？尹宸无聊地坐在树梢上。

他正下方有个吊死的女鬼，正在空中微微摇晃。尹宸好玩地看着她，甚至想伸手摸摸她的头——

咔擦一声，树梢断了。

尹宸噗的一声掉在草地上。他来不及想身上的疼痛，迅速爬了起来。

希望女鬼没事！

结果他一看树梢还在原地，女鬼也好好地挂着。

树下有个小孩缩回了手。他似乎刚刚踮起脚扶了下断掉的树枝，把一切复原。

而那张脸……和楚玄极为相似，只是带着孩子的圆润感。

他已经穿得一身黑，像个小大人一样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小时候的楚玄？还挺可爱的，姑且就叫他小楚玄吧……尹宸一边想一边走到小楚玄背后。

“你好？”他试探性地说。

小楚玄没有回答，他似乎看不到自己。

虽然体会不到逗小孩的乐趣，但尹宸索性放肆地盯着他看。他不像现在的楚玄一样脸上毫无表情，反而一直带着……好奇。

这是在干什么？尹宸挠头。

“啊！”他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有玩家发现了女鬼，被吓得面容扭曲。

想着保护听力。尹宸赶紧往旁边退了两步……这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没看过招魂？

你们看旁边的小孩都不怕——

尹宸震惊地看到小楚玄喘着粗气半跪在地上，他的小手死死地按住胸口，双眼瞪大，表情十分痛苦，像是恐惧到了极点。

“喂！你没事吧！”尹宸马上跑去扶他。但就在他即将碰到小楚玄的瞬间，他的手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他不能与小楚玄对话，也碰不到小楚玄。

玩家的尖叫引来了更多的人，有个中年男人直接瘫倒在地。而随着这里玩家数目的增加，小楚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靠，这怎么办！尹宸大喊大叫，甚至想再把树枝弄断，但什么也没发生。

随着最后一个玩家被吓晕，他眼前变成了一片漆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楚玄自己被吓到吧，他不是还淡定地把树枝修好了？

“楚玄会受到玩家情绪的影响……”鬼使神差地，他想起黄静静说的话。

黑暗消失，尹宸发现自己站在一张……地图上？看起来很像是大富翁之类的桌游，旁边还有一个不断旋转的骰子。

旁边还是小楚玄，但他看上去不再是那个小男孩的样子了。

他依然穿着黑色的大衣，瘦削的身体有几分少年的模样。

场上只有三四个玩家，其中最近的那个离终点很近。

那是个微胖的男人，穿着朴素，一直努力往身后看，似乎想确认某个人的安危。

他目光汇集之处是个正抱着双膝，把头埋住的人。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异常的年幼。

“玩家阿远，获得愿望一次。”骰子停止了旋转。

“快，快许愿到我这里来！”男人激动地说。

他刚刚看的人正是阿远。对方缓缓站起身，朝男人露出一个紧张的微笑。

“请注意，玩家只能选择跳跃至目前有玩家占领的格子。”

“我要到老杨那格。”他小声说。

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他们一样，阿远瞬移到了老杨的格子上，老杨马上拥抱了他。

“太好了！我就知道刚才的关卡有奖励！”老杨颤抖着说。

“现在就差小杰了，我们一定要一起逃出去！”

这游戏还能有什么关卡？尹宸扫视全场，感觉没看到哪怕一点有危险性的东西。

他又看向小楚玄，对方居然有种……如临大敌的样子。

是我看错了吗？尹宸一愣。

就在这时，旋转着的骰子再一次停下。

“玩家小杰，关卡7，猎虎。”

他们面前居然真的出现了一只老虎。它披着金色的皮毛，发出动物地低吼，棕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小楚玄？

尹宸目瞪口呆。他这时才发现，小楚玄就站在游戏的某一格里！

不是，你还能当玩家？

老虎直接扑了过去，尹宸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不对，如果是楚玄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野兽痛苦的嘶鸣传遍全场，尹宸睁眼，看到小楚玄身上的黑衣已经被血浸湿。他腹部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血液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他手上握着尹宸看不懂的武器，很像一只矛。老虎的双眼已经好像被他划伤，它狂乱地在场上跑动，又时不时停下来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

它就像察觉不到其他玩家一样，一心对付小楚玄。而其他玩家也没有关心楚玄的样子，刚说话的阿远和老杨只是紧张地盯着……尹宸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计时器，秒针卡塔卡塔响。

怎么会这样，楚玄不是游戏里的神吗？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会死在这里吧？尹宸感觉自己满脑子的问号。他又忍不住去拉了小楚玄一次。

可他依然碰不到对方。

老虎终于锁定了位置，它猛地向前一扑，身体在空中投下矫健的影子！

可小楚玄已经不在那里了。没人看到他的动作，尹宸只能依稀看到他手中的长矛一扫，刚好戳穿了老虎的胸口！

尹宸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小楚玄是不是能包扎一下自己的伤口？

但没有什么药品出现，相反，场上清空，老虎和小楚玄手里的武器都消失了，骰子重新转动起来。

而尹宸看到，小楚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玩家小杰，获得愿望两次。”

“太好了！”老杨鼓起掌来，“快到我们这里来！”

“等等老杨，”阿远细声细气地打断了他，“我突然想到个好点子。”

“不是说第一个走到终点的玩家可以许愿带队友离开吗？要是小杰愿意，”他吞了吞唾沫，往小楚玄的方向上看了一眼，“愿意把愿望用在我们身上，我们就能带他走了。”

“用在别人身上，就不限制位置对吧？”他抬头问。

“无限制，但需玩家确认愿望用来赠与他人。”游戏里那个无机质的背景音说。

“这，”老杨为难地看了看他们俩人，“这不太好吧。”

我靠这岂止是不太好，你们长得丑，想得还挺美！尹宸简直想爆粗，得多没脑子才会信你们！

“好。”小楚玄轻声说，尹宸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

不是你原来这么没脑子吗！这你也答应！

他哆嗦着看向小楚玄，深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看到对方微微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尹宸微怔。

“我许愿让阿远移动到终点。”小楚玄低垂眼眸，淡淡地说。阿远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而场上其他人都怨恨地看着他。

除了楚玄。他脸色比刚刚受伤时还要差。

阿远马上就移动到了最末尾。

紧接着，许多花瓣和闪片从空中落下，伴随着礼炮的声音。

它们在庆祝第一个获胜者的诞生。

“攻喜玩家阿远获得胜利。作为获胜者，玩家阿远获得无限制愿望一个。”

“快把我们带出去！”老杨喊。

阿远朝他点点头。

“我的愿望是，让我的队友都回到开始格。”他轻声但清晰地说。

“你说什么？”老杨怀疑自己听错了，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正在一格格地往后退。

“你这个骗子！”他大声骂道，在空中挣扎，“你明明知道，再次回到起始格会死！”

尹宸心里咯噔一下。只见标着开始的格子居然没有地面，而是一个看不到底的……洞。

“你等着，我要复仇！”老杨死死抓住了旁边的小楚玄，“我们会一起——”

“小杰不用跟你复仇，人家自己还有一个愿望。”阿远冷冷地说，“你早该死了，在你利用我们走到最前面的时候。”

“对哈，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老杨的眼睛一亮，“小杰还有一个机会！”

这次总不能再给他们了吧，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尹宸目瞪口呆，看着老杨一刀刺中了小楚玄的胸口。

“这样愿望就归我了！”他兴奋地喊。

系统没有提出异议，所有玩家都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除了尹宸死死地盯着小楚玄。对方的脸色几乎马上由刚才的惨白变成了灰色，然后像片叶子一样落入了起始框……

紧接着他身边多了站着的小楚玄。其他玩家好像都看不到他了。他身上完全没有了伤口，但看起来依旧很憔悴。

啊这，你这是到底图啥？尹宸百思不得其解，而老杨说出了他抢来的愿望。

“让我赢这场游戏。”

“你在说什么？”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居然是阿远，“你在想什么，我已经赢了。”

“抢来的愿望也是无限制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抢？我本来不想杀人的。”老杨笑笑。

“所以怎么判定？”阿远气急败坏地说。

没有人回答他。

“快说阿！”他冲空气大吼，但依旧毫无回应。最后阿远冲到了骰子那里，猛烈地摇晃它——

他的动作被一只手按住了，动作简单，但不容置疑。

“小杰？你复活了？”阿远惊恐地看着小楚玄。

“破坏游戏，此局取消。”小楚玄淡淡地说。

“你在说什么？！”这次是老杨开始大吼。

但几乎是一秒内发生的事情——他们马上消失在这个场上了。

尹宸感觉自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早知道这么简单，还整这么麻烦干什么？难道小楚玄没看出来这两个人有问题？

“楚玄大人？”系统里那个声音这才重新响起，带着忧虑，“您没事吧？”

尹宸这才发现虽然游戏强制结束，楚玄的伤也早就没了，但楚玄的脸色完全没有好转。

“没事，等他们退出了就好。”他语气完全没有起伏。

小楚玄说完便离开了，而尹宸留在了原地。

他忽然意识到，楚玄的反应不是因为受伤或是被骗，相反，他能体会到阿远和老杨的情绪，估计早就看穿了一切。

而从楚玄脸色上看，正是他们俩心里强烈的喜悦，愤怒和不甘……让楚玄痛苦。

甚至比受伤严重。

这就是承载过多情绪的感觉吗？

看着他的背影，尹宸愤怒地跺脚。

这是什么破设定啊，楚玄就没有人权吗？不是人也应该有人权吧？

但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尹宸握紧拳头，跟了上去。

*

之后，他眼前的场景更换了好几次。

他看见小楚玄慢慢长高，直到变成现在的样子。

而与之同步的是他的表情越来越没有波动，平静地围观或者参与游戏，在游戏出错时解决。

解决的方法也在进步，一开始如果遇到怪物失控，可能还会互殴，现在变成了单方面的吊打。

也许黄静静遇到的就是这个时期的楚玄吧……尹宸看着漂浮在空中，一拳一个失控丧尸的楚玄想。

他看上去的确宛如神明。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这个样子，尹宸心里更不爽。

特别是想到自己啥都做不了……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的，多半是楚玄的回忆。对方早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而他根本不可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而就算是这样，就不能发生点什么不同的事情吗？不能遇到不同的人吗？尹宸愤愤地想。

不是这样带着**和恐惧来的人。

画面再一次切换，尹宸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他心里还挺精神，只是身体感到了疲惫。

等等……

这次的场景好像哪里不对。如果说刚刚的都是无后期版本，或者加了恐怖特效。

这次周围的环境居然透着一种暖意。

这是什么情况？尹宸先看了眼旁边的楚玄，又瞪大了眼睛往周围看。

然后他就发现……周围的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你好，我是尹宸，你可以叫我橙子。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男人拿着傻里傻气的直播设备，朝楚玄走了过来，带着灿烂的笑容搭话。

这篇改了很久，所以抱歉在这样的阴间时间更新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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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