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斯清点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和克教徒类似的尸体,还有5具。
他们都是克教徒找来的活人祭,为了限制挣扎,手脚一律被胶带绑紧,嘴里也塞满布团用绷带固定。
资料永远也不嫌多。趁着他们的脑细胞还没有化成血水,他决定用同样的方法,探索死者的大脑,读取记忆。
塞拉斯有24根触手,每根都有脑子,为了方便分配任务,他将它们全部纳入到了一个系统内,由他的第13根触手领导。
塞拉斯为系统取名为“小十三”。
现在,他需要同时读取5个大脑中的信息,正是系统起作用的时候。
塞拉斯分出20根触手,编成5组,每组负责一具尸体。探查清楚的情报信息会暂时储存在副脑中,以便他随时调用。
现在,他已经初步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语言和文化,探查记忆的工作轻松了很多,触手上的副脑也完全可以胜任。
至于塞拉斯的主脑,则被他继续用来深挖克教徒的记忆。
他要弄清楚两个问题。
第一、他为什么要举行这个仪式?
第二、他是否知晓仪式的原理?
第一个问题有助于塞拉斯梳理前因后果,分清敌我,辨别可能出现的威胁。
第二个问题则能为他指明回家的方向。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只要他能知晓仪式的原理,也许逆向操作,就能将他重新召唤回自己原来的世界。
克教徒的脑子里充斥着狂乱的思想,记忆被打散成了碎片,和幻想混在了一起,就像混合在一起的红豆和绿豆,其中有一些还互相融合成了新的黑豆,需要仔细甄别挑选。
塞拉斯剩下的5个脑子全速运转,终于暂时理清了这个教徒的所思所想。
这是一个被教团力量蛊惑的标准可怜虫,只负责做事,不负责思考。在全盘接受完教团教给他的世界观之后,他对旧日支配者的信仰和狂热达到了顶峰,将召神作为人生的终极目标。
所以,他召唤旧日支配者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召唤。
为了证明自己也有资格得到神的认可,为了证明命运对他还是眷顾的。
塞拉斯感到无语。
克教徒死前非常高兴,认为自己已经达成了人生的意义,死而无憾。
但很可惜,他其实根本没有召唤出任何旧日支配者,反而将一位智慧生物拖进了麻烦的漩涡中。
身为被牵连的受害者,塞拉斯本该对他充满怨念,但出于自身的素养,他还是先将主观的评判放在了一边。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良好的先天资质,有机会接受良好的教育。克教徒固然愚蠢,蛊惑他献身祭祀的教团其实才是罪孽的源头。
随着塞拉斯的继续深入,一个突破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克教徒名为韩希,他所在的教团内,有三位主教,他们自称为三柱神的代言人。
韩希隶属于一位身着黑色教袍的主教。他策划整场直播之前,从那位主教那里,系统学习了召唤仪式的准备过程。
首先,要有雕像。
其次,要有人祭。
最后,还要准确念出祷词。
在韩希的认知里,黑袍主教是信使奈亚拉托提普在地球的分身。这位主教不止一次地在指导他学习的过程中告诉他,他是特别的,是有天赋的孩子,只需要再多一点努力,就能见到梦想中的神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韩希一猛子扎进了主教构筑的陷阱中,塞拉斯却认定,黑袍主教在故意选拔洗脑的对象,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五分钟后,塞拉斯完成了韩希全部记忆的解读,很可惜,他在里面没有找到仪式的原理。
韩希只是完美执行了召唤仪式,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懂祷词是什么意思。
于是塞拉斯把目光放到了那位诱导韩希的主教身上。
他是韩希的直接上级,或许知道召唤仪式的真相。只要找到他,就能接上逻辑链的下一环,幸运的话还能问出自己被召唤的目的。
塞拉斯打开触手系统小十三,在备忘录上输入了自己的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寻找黑袍主教,和他取得联系。
塞拉斯松了一口气。
很好,至少现在,他不是无头的苍蝇了。
主教和韩希的接头,都是主教一方主动挑起的,他还会很谨慎的抹消掉自己存在的痕迹。
塞拉斯暂时没有想到如何操作才能联系上他,于是他打算多吸收一点情报,试试能否从5位死亡人祭那里找到思路。
触手上的副脑已经完成自己的工作。5份记忆被整理成了归档资料的格式,安静躺在副脑中随时可查。
人祭的死亡时间比克教徒韩希更长,他们的记忆更加破碎不堪。
第一位死者,是一位中年妇女,在大公司内负责保洁工作。她的记忆里,最深的还是缺钱的困扰,以及年岁逝去一事无成的无奈悲伤。
第二位死者,是一位老年男性,他的脑子崩解过快,没有可用信息。
第三位死者,是一位中年程序员,刚被裁员。之前他在大公司工作,脑中植入了可以用于脑机交互的义体,上面存有很多黑客工具。
第三位死者脑中发现的义体让塞拉斯眼前一亮,他操纵自己的触手,将它拆了下来,打算带着好好研究一下。
第四位死者,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很可惜,由于摄入了过多的药物,她的神经系统在死前就已经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提取不出有用的信息。
最重要的,是第五位死者。
这位死者是一位刚成年的健康男性,身体健壮,头脑灵敏,所以他的记忆是保存的最完好的。
小伙子名为安迪,是一位创伤小组的新人,为购买了医疗保险的人们提供急救服务。
就在今天,他接到了公司派给他的任务,要求他前往贫民区,一位中年程序员在那里遭到了袭击,需要紧急医疗支持。
塞拉斯望向第三位死者。
果然,中年程序员的脸和安迪记忆中资料上的脸一模一样。
他虽然被裁员,搬到了贫民区,但他的医疗保险还没有过期,所以遇袭的时候,触发了创伤小组的警报。
在接到任务后,安迪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犯罪现场,却没能找到伤者。
同伴建议他撤离,这个好心的小伙子却坚持搜救,让同伴先自己回去。
搜寻途中,头上却突然挨了一记闷棍,他刚想要拔枪自卫,却被对方先下手为强,连续用匕首刺了20多刀。
初出茅庐的新手在激斗中失血过多,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等安迪再次苏醒,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裹尸袋黑色的纤维内胆。
嘴里被塞进异物,然后缠上绷带;四肢被严密束缚,挣扎都无法做到。
呼吸着氧气稀薄的空气,耳中不断穿来尖叫和低语,意识无法完全清醒,痛苦却万分真实。
安迪最后的绝望在他的脑中回响,让见惯了患者生死离别的塞拉斯都产生了些许同情。
他意识到赛博世界的残酷。
善意没有实力的支撑,只是自找麻烦。
死者中的四位都是社会底层,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来到了贫民区定居。生活本来还能勉强维持,但非常不凑巧的是,克教徒韩希来到了贫民区搜寻人祭。
于是,五位赛博世界的公民就这样变成了尸体。
塞拉斯不清楚地球上的道德体系究竟是怎样的,但韩希这种罔顾他人性命的做法,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厌恶。
从安迪的记忆里,塞拉斯看见了韩希使用的武器——一把小刀和自行组装的枪械。
他回过头去查韩希的记忆,发现在猎捕安迪的那段时间内,他已经陷入了狂乱中,记忆已经含混不清。
但他确实将武器收在了房间里。出于防身的目的,塞拉斯决定探索房间,找到这两样武器。
塞拉斯再次延展触手,钻进每一个角落细致探查,顺便翻找了死者的贴身衣物,从口袋中掏出物品,将它们汇集在了一起。
整个房间的结构并不复杂,不到一分钟,一些杂七杂八的胶带、两台手机、一个全息显像手环,和塞拉斯目标中的武器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此外,还有些意外收获,那就是安迪携带的创伤小组专用手.枪。
两台手机分别属于教徒韩希和那位中年人,全息手环则属于可怜的安迪。这两种电子产品本质上是一样的,都能直连网络。
通过他们的记忆,塞拉斯可以用密码轻松解锁这些仪器,查看其中的内容。
就在他打算见识一下人类互联网的时候,一阵咒骂声从窗外传来,引起了他的警觉。
“傻逼条子,会不会开车啊?”
塞拉斯知道,“条子”,是对公司安保人员的蔑称。
房间内有一扇窗户,被遮光能力很好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外人断然不可能看见屋内的诡秘仪式。
塞拉斯没有第一时间拉开窗帘,而是用触手轻轻拨开一条缝隙,探出自己的一只眼睛观察咒骂声的来源。
现在是晚上。
房间位于四楼,而这栋楼房是近一带贫民区最高的建筑。塞拉斯无视掉远方大城市高楼的霓虹灯效,用双眼在面前低矮的平房区内搜索。
贫民区的道路狭窄,路况极差,一般不会有车辆进入。
而现在,一辆紫绿相间的车辆正向着塞拉斯所处的楼房驶来,无视凹凸不平的路面积攒下的水坑,不带减速地横冲直撞,溅出的水花淋了路人一身。
所有死者的记忆里,都有出现过公司安保队的巡逻车辆,它们有不同的级别,标有不同的公司标致,却被统一刷上了绿紫相间的条纹,在车流中甚是显眼。
当安保人员开着这辆车专心疾驰的时候,意味着危险的犯人就在附近,他们正在全力执行抓捕任务。
大事不好。
拟态者立刻明白,这辆车是执法的工具,安保人员极有可能是直奔这个房间而来。
他大胆猜测,大公司应该已经从直播中看到了自己,认为他用触手探索尸体的行为是某种威胁,从而派遣人手前来查看。
情况变得危急了起来,塞拉斯当前又多了一个紧急任务——
从安保人员的搜捕中脱身!
塞拉斯的第一反应是跳窗,利用触手的吸附力从建筑的外墙上爬下去,可那辆警车转瞬而至,直接停在了靠窗的一侧。
车顶的聚光灯正好打在了房间的窗户上,利剑一般的强光刺痛了塞拉斯的双眼,断绝了他的逃生通道。
他不敢在窗前多呆,只能重新退回房间,整合手头的所有资源。
关车门的声音和安保人员的脚步声就像催命符,现下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再细盘信息。
塞拉斯将所有收集到的电子设备和武器藏进身体里,25个脑子都在急速运转,希望在几秒内找到破解之法。
走大门?
不行,从脚步声来听,安保人员有两个,塞拉斯极有可能出门就撞上。
通风口?下水道?
这个房间非常密闭,只有电网线通向外界,走这两种线的小口需要好久才能钻过去。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方法了。
拟态者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他们出色的变形模仿能力。
塞拉斯望向五个裹尸袋,发动全身的乳突细胞,开始沉下心来谋篇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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