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沈钰该问的都已问完,正要起身离去,脚步却忽然一顿,又转过身来,道:“差点忘了,你可认识叶声?”

“城东包子铺的老板?”

“对,就是他。”他目光一凝,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他果然是你杀的,对吧。”

“是。”

“我最初只是怀疑他与失踪案有关系,试着在河底找过,可我并没有找到他的尸首,然后我去了他的房子,屋内整洁,井然有序,你做案时收拾得很彻底,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若凶手不是你这般诚实,我怕是要费更多的功夫。”

“……是吗。”高烟有点虚浮地说道。

“那你把他的尸首藏在哪了?”

高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沈钰既然能这样问,那就说明他并未找到叶声的尸首。他心中一沉,复又细细回想,才缓缓开口道:“也是……在河底。”

听到他的确认,沈钰半侧的身体彻底转正了过来,“提刑司的人天天把专业挂在嘴边,虽然真实性和可靠性目前还不清楚,但捞尸这种事情应该是不会出纰漏的,何况当时我也在场,河底除了泥沙和水草之外几乎被捞空了。”

“没找到?”

“嗯。”

“可我确实是……”

“我相信你,如果能打破一件事情的平衡,必然有另一个因素的参与。”这其中的缘由,目的,和动机他都全然不知,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这个人一定是给他们提供线索的人,而且这个人一定是与叶声有着紧密联系的人。

沈钰突然想起了祁北林的猜测——这两个人是同生共死的关系。可祁北林真的是猜测出的吗?他当初出现在青山真的只是巧合吗?可这一切还能有什么关联呢?祁北林与整个案子的任何受害人都没有任何关系,那他又为什么对这起案子有这么高的关注度呢?

他与祁北林不熟,目前为止根据他得到的线索和认知,他不能再有任何进一步的推测了,好就好在沈钰也不为难自己,既然现在不能想到任何线索,祁北林也不在此处,他纠结也无意。

“高公子,你当时在屋内真的没有看到另一个人吗?”

“没有。”

“好,我知道这些就足够了,剩下的我去查,谢谢你的坦诚。”

沈钰刚起身,忽然又想起什么,重新坐下,叮嘱道:“对了,高公子,若有人问起叶声的事情,别说我来找过你。”

高烟点头,准备目送沈钰离开。

沈钰觉得该交代的都说完了,正要转身离去,偏偏在这种时候,总会又想起新的细节。忽然,沈钰猛地提高嗓音,又说道道:“啊!尤其是那个面若冰霜、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死板得很的人——千万别让他知道我来问过你!”

沈钰一想到小巷中周岩那副冷峻模样,不禁背脊生寒,连忙抱紧双臂,继续道:“他这人表面上严厉认真,实则古板迂腐。认准了什么事,非要咬死不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与他讲理,少说得费去半条性命的口舌。为了我后半生的清净安宁,你可一定要守口如瓶!”

不告诉其他人,是怕引起误会;可不告诉周岩,这背后的原因真如表面那般纯粹吗?他不得而知。沈钰只是希望周岩不会因这件事而担忧自己,也不愿周岩与异族之间因此生出瓜葛,招致非议。细细想来,上一次让沈钰有如此心绪的,还是沈舒。在不知不觉间,他已将周岩置于与亲人相同的位置,成为了他心中的例外。

高烟沉思片刻,方才明白沈钰口中所指之人。他觉得沈钰的形容也不能说是不准确,想通之后,连忙点头应下。

“沈公子……”他语气微沉,目光中带着一丝隐忍,“依规定,我父亲不得前来探望我,我也不能亲口对他说这些话。可否劳烦你,将我的话带给他——告诉他,不要挂念我,也不要来救我,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沈钰知道,高烟之所以如此,正是担心高太守会为了救他而不顾一切。高风晚既然能为了儿子而卖情面给云林谷,他就能为了救高烟出去而不计代价。

“好,我答应你。”沈钰坚定地看向高烟。背后的窗透进几缕微光,将他的面容罩得模糊不清,让沈钰看不真切。他又再次开口,低声说道:“高公子,保重。”

——

沈钰锁好牢门,扬长而去,连牢房中的一粒灰尘都没带出来。出了门,他仿佛什么都没做过般,依旧轻松自如,摇头晃脑地走了回去。

他大大方方地溜进屋内。屋里的人各忙各的,沈钰大发慈悲,没去骚扰他们。三两步间,他来到何雨时身侧,从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欲开口说明自己要出去一趟,却未料何雨时抢先道:“你回来了正好,快准备准备,我们一会儿要去搜山了。”

“搜山?一会儿?”沈钰虽未完全弄明白他们为何如此仓促决定出发,但他还是从何雨时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

明明他离开时,这还只是一个计划,怎么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落实为行动了?!他再次对周岩的办事效率有了更为深刻且清晰的认识——他就这么着急?一晚上都等不了?

怪不得他刚进来的时候,屋里的人各自忙碌。细看之下,他才发现有人在擦枪,有人在磨剑,甚至有人在四肢缠裹着些什么器物。那缠裹物与他们的服饰颜色浑然一体,令他们看起来几乎通体乌黑。沈钰刚进门时未曾辨明那是什么,但结合眼下的情形,他合理推测,那应是护具。

沈钰:“为什么这么急?”

何雨时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装备,一边头也不抬地答道:“虽然我们对外封锁了高烟认罪的消息,但在太守府中,仍有不少人看见此事,所以高烟被捕的事定然瞒不住。隐曜宗的人丢了功法,不会没有察觉,而这件案子从开始到现在,他们也知晓了很多细节,定然对功法的去向有了猜测,肯定对这件案子十分重视。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惊动他们,周将军担心若是拖得太久,等去时就人去楼空了。”

“他总是能给我无法拒绝的理由……”沈钰嘟囔着说道。

何雨时:“说什么呢,你快去收拾啊。”

沈钰:“啊……好。”

沈钰心中仍放不下高烟的请求,原本打算今晚便去。然而看眼下的情形,今晚显然无望。他转念一想,既然周岩已经对外封锁了高烟认罪的消息,高太守也该不会急于将高烟救出。于是,他便将计划推迟到了明日。

沈钰带的东西也不多,他的剑和他自己,准备妥当后,他便靠在门栏上等着出发。

周岩和赵都头从里屋一起掀开门帘走出来,周岩的目光越过屋内的众人,直接落在门旁的沈钰身上。见他神色轻松地立于门前,身上毫无防护之物,不由皱起了眉头。

沈钰似乎察觉到了这道审视的目光,悠然将视线从窗外漆黑的夜色移开。但这时的周岩已经收起了他的注视,沈钰也没有找到方才那股感觉的来源。

赵都头自从跟着周岩一起出来之后就这一下那一下地到处乱窜,至少在沈钰看来是这样的,慌慌张张间做了很多事。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夜间行走的人虽寥寥无几,但天上的群星却依旧明亮,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他们。

提刑司门前,仅余两盏灯笼,倾尽最后的光亮,方能让人勉强辨清周围的一切。两队人马并肩而立,整齐肃穆,颇为震撼。一群披坚执锐,丰神俊朗的将士,严阵以待时,气势与姿态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周岩一声令下:“出发。”

——青山

周岩沉声道:“围绕此地,向外扩散十里至十五里的范围。一旦发现任何与隐曜宗有关的人、功法、甚至器物,务必报告我或赵都头,切勿擅自行动。”

可能是做了坏事心虚,沈钰心中微动,总感觉周岩的最后几个字是咬牙切齿地冲他说的……

“是!”

这突如其来的回应,瞬间将原本昏昏欲睡的沈钰震醒,他暗自嘀咕着:“底气太足了吧,他们也不分个黑白昼夜的,精力一直都这么旺盛吗?”

“行了,精神点,任何与隐曜宗相关的事情都不是小打小闹,稍有不慎,是要没命的。”

沈钰默默地移开两步,让何雨时的声音远离自己,“知道了知道了师兄,你都讲了一路了,本来我都清醒了,你再这么念叨下去,就真的要把我念叨迷糊了。”

何雨时看他连连点头,也就不再多言了。沈钰能听进去他说的话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毕竟,堂主的话他都不一定会全听,少爷对他这个师兄已经算极有耐心了。他也不曾对沈钰有更多要求,只要平安就行。

夜色中的青山带着无形的恐怖,仿佛随时会将人吞没于无尽黑暗之中,让人迷失在未知深处。何雨时与沈钰各执一盏灯笼,微弱的光照亮脚下的路。忽然,一阵细微的风声掠过,虽轻不可闻,却让沈钰心头一震,生出寒意,猛地伸手抓住了身旁何雨时的臂弯。

何雨时立刻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他。沈钰的神色陡然收敛,原本的轻松荡然无存,眼中尽是锐利的警觉。何雨时眉头微蹙,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沈钰:“周围有人。”

何雨时立刻冲领头的人喊道:“戒备!”

沈钰谨遵周岩的嘱托,压低声音对身后提刑司的一名下属说道:“你去找周岩,告诉他西北角十余里有异常,让他做好准备。”

“啊……是!”那人应了一声。

“不用这么大声的!”沈钰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直到对方点头才放开,“去吧,注意安全。”

剩下的人背靠背围成一圈,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无一疏漏地警惕着四周的一切。

前行的脚步声寂静下来之后,周遭的寂静让感知变得格外敏锐。沈钰闻声微动,顺手抽出何雨时腰间的匕首,朝南方疾掷而出。匕首划破夜色,稳稳钉在一棵树干上,停在某人眼前仅几寸之处,不偏不倚,分毫不差。

几人朝那个方向疾步而来,果然发现了一个人影,立刻上前将他团团围住。沈钰与何雨时紧随其后,多束光汇聚而来,这才看清眼前之人的面貌。

沈钰边说边从后往前挤,讽刺中带着点激动,说道:“让我看看隐曜宗都有些什么牛马蛇神,把他们厉害的!”

“……这人怎么跟北林兄有几分相像呢?”沈钰微微愣了愣,带着几分惊讶和不解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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