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雨越下越大,刚到家门口雨就顺着风势泼起来,车开不进胡同,邱园停好车,陈巍去拿轮椅,然后两人一起把陈国丰抱下来,钟弋撑完伞又去提东西。

但邱园不让,她横臂一拦就夺过了东西,“你打伞吧。”

一共就两把伞,陈巍推着陈国丰走在前面,邱园和钟弋走在后面,钟弋实在觉得自己的手术动得不是时候,只能看着邱园提着两大包东西却做不了什么。

“别看我手上的东西了,看路。”知道他不好意思,邱园干脆道。

胡同原先是土路,后来铺了砖头,但有一截路被当年一家人为维修院子引进来的大卡车压断了半截,一半有砖一半没有,过路人都捡有砖的那一半走。

邱园看向前面那节被压坏的路,那里放了几块方便人走路的砖头,她为了两个人之间不尴尬,就道:“我跟你说,前面的那几块砖铺得有点奇怪,是有讲究的,要是走错一步,最后一步要么得跳一步才能过去,要么就会顺拐。”

那是她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放的,她故意每一步都放不止一块砖,间距又放得很远,就跟攀岩似的,她设置了最优路线。

邱园抬头看他,怕他因为什么都做不了尴尬,干脆寻点乐子,她眼神黠慧:“要试试吗?”

钟弋当然说好。

“我先给你一个示范?”

“不用。”钟弋站在原地看着砖块的分布思考了一下,没等邱园反应,把伞塞到她手里就出去了,邱园没来得及喊,就看他一口气踩着砖跳过去,到最后几步果然无处下脚了。

钟弋有些孤立无援地回头,果然看见撑着伞的人咧嘴笑了。

他也会心一笑,一跃跳到砖路,然后停下来看着她,邱园愣了下,意识到他还在淋雨,三下五除二沿着砖块小跑过去。

钟弋看着她的路线,思索自己哪一步出错,邱园冷不丁跳到他面前,将伞撑到他头顶,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

他不动声色稍微靠近了些,不想她淋雨。

“服气。”

邱园果然又笑了,这个小游戏她好久没玩了,一是没遇上下雨,二也是没心思,来来回回经过她给自己设置的小乐趣,要么是推着轮椅不方便,要么就是匆匆忙忙赶路来不及。

偶然的一场大雨,冲散了日常生活的紧张感,邱园忽然有点喜欢这种失序,失序带来的消遣是不必有负罪感的,就像她小时候总盼着下大雪把路堵了,这样不用去学校也不用担心,不是她不想学习,而是说,看,都是天气害得而已。

噼里啪啦的雨落在伞外,伞下,是难得的放松,邱园想起来:“估计家里也不剩什么了,待会儿我去买菜,陈巍是天下第一香菜爱好者,没香菜绝对不吃火锅,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呢,”他看着她,“你有什么非吃不可的吗?”

邱园还真一下子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成年人了,这些幼稚的习惯哪还有人惯着你。她习惯好,爱吃的不爱吃的都不挑,陈巍挑出来的不爱吃的都是她解决的。

“还真没有。但爱吃醋?不是爱吃酸,就是吃东西爱沾醋。”

他应道:“好,我记下了。”

邱园笑了下,想起陈巍以前调侃的:“我好像特别能吃醋,陈巍说我吃拉面倒醋倒下去汤都黑了。”

说罢两个人都笑了,钟弋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觉得此刻实在是难得,可话音刚落,她整个人看向一处却忽然顿住。

雨幕之外,一个乌黑的身影矗立又扎眼,林盛鸣撑着伞,看不清表情。

钟弋随着她的动作停下,也望过去。

多日来好不容易拨开的情绪阴云一瞬又回归,凝固,邱园刚刚将道德盔甲刺破一个出口,流露出真实的自己,却又被伞外的目光定牢,困死。

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她听见那个人问:“你怎么在这儿?”

话是对着她身边的人说的,林盛鸣撑着黑伞走近,很久以来第一次目光不善地看着钟弋,又强调了一遍:“你怎么在这里?”

“跟你有什么关系”到了嘴边,邱园却觉得这对他们不公平,他们的关系一向不错不是吗。她说:“医院打不到车,借他的车送我爸回来,留人在家一起吃个饭。”

钟应则不说话。

“他?”林盛鸣的目光从钟应身上扫过来,看着邱园,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称呼他为“大哥”了?

但邱园的让步是有限的,林盛鸣占有欲满满的眼神和语气让她不爽:“对,有什么事?没事我们进去了。”

她推了把钟行想走,林盛鸣冲过来捏住她的手腕,邱园甩掉,回身不悦地凝着眼前人:“你要做什么?”

她想对钟应说你先进去,钟应已经把伞塞过来,自己朝里走去,邱园张了张嘴没喊出来,只能看着他的外套全部被雨淋湿。

在她的目光全部倾注在那个远去的人的背影上时,林盛鸣则一直看着她。

“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大哥了。”

邱园回神看他:“这就是你唯一关心的?我爸住院,钟应出现在医院,你问都不问?”

林盛鸣目光沉了沉,但在他回答前,邱园抢先道:“是我不对,咱们没关系了,你不用操心这些。”

刚刚的控诉只是一种占据上风的手段,实际上她早已不需要林盛鸣的那一份关心,她惊讶自己原来挺卑鄙的,知道林盛鸣在这方面多少有点歉疚,利用起来简直称得上得心应手。

“是我不好。”他想给邱园撑伞,想牵她的手,但她宁愿淋雨也不看他。

从她搬回自己家,到快要满一年的今天,林盛鸣后知后觉地,才知道自己的那件事原来错的无可救药,她所有的决心和冷漠,全都在于那一晚受到的伤害,而他慢慢才意识到这点,这种后悔是一点一点醒悟,又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简直就像是毒液一点一点腐蚀心脏,让他追悔莫及。

他后悔如果能早点挽留,事情会不会不一样,但心底又有一个更深的声音告诉他,在他对她做出那件事起,其实再怎么挽救都没用了。

“我、我给你带了国外进口的膏药,你拿回去试试。”

“不需要。”

“在这一点上不要跟我置气,好吗?”

邱园简直觉得他这个人匪夷所思:“你来干什么,邱石让你来的?他人呢?怕淋雨跑了?”

“你最好少跟他联系,我不会领情,一毛钱都不会。”

说完准备走,林盛鸣却忽然把伞丢开,任凭自己被淋,他确实是在装可怜,邱园不心疼,但也不想欠他的,他伞一丢,她果然又停住了。

心里的烦躁一下子窜上来,邱园准备张口,雨幕里忽然“噔噔噔”跑进来一个人,陈巍跑过来:

“姐,怎么还不进去。”

她当然知道林盛鸣在,但看也没看他,拉着邱园就走:“赶紧回去吧,我饿了。”

一回家就赶紧关了大门,林盛鸣没有追上来。

院子里的几盆玻璃翠新栽的,陈国丰怕大雨砸折了,坐在廊檐底下指挥:“往屋里搬往屋里搬,哎呀小钟你不用动,你过来你别淋雨。”

钟应只好抻长胳膊给人撑伞,陈巍边搬边笑:“老三,老四,姐来救你了。”

几盆花陈国丰看的比什么都重,陈巍老调侃这几盆花是陈国丰的小女儿,陈国丰笑着跟钟弋道:“这孩子嘴最贫!”

眼睛被雨打得睁不开,邱园抱花时回身时没看清人,一头撞上钟弋,手里的花盆没拿稳咣当砸到地上,碎了,邱园鼻梁吃痛,闷哼了声。

“没事吧?嗯?我看看?”

钟应一把丢开伞,邱园没站稳人就被拽到廊檐底下,他凑过来查看得很认真:“痛吗,对不起,都是我。”

陈国丰追问着:“没事儿吧啊?”

冷不丁反应过来两个人似乎有点太近了,邱园猛地避开他,打哈哈道:“不要紧,不好意思啊,是我没看清。”

她朝陈国丰的方向看去,他正心疼自己的花儿呢,没多注意这边,邱园走到爸爸身边,笑了:“老四死了,老大心痛,鼻子更痛。”

陈国丰假装板起脸:“那勉为其难不让你赔了。”

花搬完,陈巍朝邱园丢过去一条毛巾:“擦擦赶快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不换了,你看看缺什么,我出去买,回来再换。”

邱园看着廊下碎了一地的花盆和根茎裸露的小苗儿,又道:“等我回来再收拾这个吧,看老四还能不能救,你们小心点不要踩到了。”

说着去穿雨衣雨鞋,无意中和钟应对上视线,他似乎有点儿愧疚,邱园笑道:“我真没事儿。”

全副武装地踏进雨里,十多分钟后她提着两大包东西进门,一进门就看到钟应跟陈国丰两个人都在廊下,地上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钟应扶着小花苗儿,认真地往新花盆里填土。

陈国丰今天心情不错,在旁边乐呵呵地瞧着,夸道:“您还会这个呢,真心细啊。”

“您过奖了。”

两个人相互“您”“您”“您”的,给邱园听笑了,她爸爸惯会给人灌米汤。

“爸,我回来了。”

“女朋友不得满意坏了?又帅又体贴的。”

邱园的身影僵了僵,想着自己还好能进厨房不用跟他们一道闲聊,刚走到客厅,半道被人叫住:“邱邱你看,老四还真给小钟救活了。”

邱园只好回身,冲爸爸“嗯”了声。

钟应这时也一道看她,回答陈国丰的问题:“叔叔,我没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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