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吗?”
路朝问。
林霜飞被这一打岔,眼角因为疼痛而逼出的泪意顿时收了回去。
“不知道,我感受一下,”林霜飞说,“嗯,还活着。”
路朝也笑了笑。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地图,四周分布了好几个药店和诊所,说:“等会儿去诊所买点药。”
“为什么?”
林霜飞问:“怕等下愈合了?”
路朝走近两步,垂下眼睫,仔细打量着她的额头。
四周没有光,他举着手机的灯光。
她的皮肤纹理在强光下变得清晰,额角不仅仅红了,似乎还破了点皮,不过没有出血,但隐隐有些肿。
不严重。
但也不是“没事”的范涛。
“擦一下,好得快。”
路朝说。
而后,他关了灯,收了手机。
林霜飞没坚持什么。
两人顺着原先的路,继续走。
但从前后换成了并肩的方式。
林霜飞选了离绿化带远的那边。
似是想起什么,路朝忽然问:“刚刚看见什么了?”
“……不知道,”林霜飞回忆了一下,“应该是一条毛毛虫。”
路朝微微挑了一下眉,“你怕这个?”
林霜飞说:“嗯啊。”
“不光这个,所有无脊椎动物,像昆虫、软体动物……”林霜飞微微一笑,“只要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可以飞走了。”
回想起刚才她的举动,路朝不由莞尔,“飞到别人身上?”
说到这个,林霜飞忍不住问:“你是钢筋打的吗?”
“从生物学来说,应该不是。”
林霜飞问:“不是说力是相互的吗?你不痛?”
路朝侧过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没听过钢筋会痛的。”
林霜飞叹了口气。
身旁的人很轻地笑了一声。
进入车库后,四周是各类轿车,只有一辆白色电动车停在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路朝推着车走过去,“就是这个?”
“对啊。”
林霜飞说:“就是这个小绵羊。”
路朝将车靠在一旁。
两人一同往外走。
路朝顺着导航来到了附近的诊所,只是因为时间太晚,已经关了门。
于是又转道去了药店。
药店阿姨看完林霜飞的额头,说:“还好,不严重,就破皮了,有点红肿。消完毒擦点药就行,注意别碰水。”
不过因为是药店,阿姨没有直接说需要买什么,指了指消毒和软膏的柜边,让人自己去挑。
路朝拿了碘伏,迟疑了一下,在软膏柜边,一一对比了起来。
林霜飞说:“应该都差不多吧。”
其实不擦药也是没事的。
她小时候出去玩也总摔伤,即使擦破很大个口子,也是贴个创口贴就好了。
人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
路朝拿着两个软膏,仔细看着功效,随口道:“当然不一样。”
“这个是用于烧伤感染,这个是皮肤感染,”路朝将两盒药膏放回原位,“都不行。”
“……哦。”
林霜飞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片刻后。
路朝终于在一堆看不懂名字的药膏里找出了合适的。
“你坐这。”
路朝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而后打开口袋里的碘伏和棉签。
林霜飞听话地坐了下来。
他仔细沾着碘伏,轻轻涂擦在伤口周围。
林霜飞的角度,只看见他的指节和手臂。
额角冰冰凉凉的。
四周很安静。
夜间的风也透过大门飘了进来。
这一刻,林霜飞短暂地放了空。
路朝扔掉了棉签,拆完药膏后,去洗了手,才将药膏挤在指腹。
他低下头,将药膏轻轻涂抹在她额角的那片红肿上。
因为距离很近。
视线几乎很自然地朝下滑了些许。
他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指腹的动作也微微停顿了一下。
似乎是出了神,她并没有看他,视线有些空。
她的眸子清亮,眼睫很长,似蝶翼。
秀挺的鼻梁,再往下,是柔软的唇。
她的五官很漂亮,每一个都经得起细细推敲。
路朝的视线定格了几秒。
而后,他蓦然直起了身,说:“好了。”
“……嗯?”
林霜飞像是才回过神,抬眼看向他。
路朝已经转过身,去洗手了。
水声哗哗响起。
他低下头,看着指腹残留的药膏,用力摩挲着,将药膏洗去。
又冲了几秒,他关了水龙头。
他沉默地看着已经洗干净的指腹。
半晌。
他有些不自然地摩挲了一下。
好似这样。
就能拂去那上面残存的温度。
“路朝?”
“嗯。”
路朝应了一声,朝外走去。
两人没再说什么,回了沈蔺兼职的超市。
“嗨,”沈蔺看向两人,“这么早?再晚点我就可以贴寻人启——”
他话音一顿,目光落在林霜飞身上,“你额头怎么了?”
林霜飞想了想,说:“被虫子吓的。”
沈蔺扬了眉,“怎么吓的?”
“雷达扫到危险生物,自动弹射起飞到安全位置。”
路朝说。
话音落下,两人都笑了起来。
林霜飞侧过头,忽然说:“路朝,你好神奇。”
路朝目光和她对上,问:“神奇在哪?”
“我以为,”她回忆着刚见面的时候,“我以为你是那种沉默寡言的人,而且很不好招惹。”
“你和简野吵架的时候,我都怕你们打起来。”
路朝语气有些懒散地问:“那现在呢?”
“现在,”林霜飞看着他笑,“感觉你应该很好招惹。”
路朝笑道:“是吗?”
沈蔺说:“路朝现在也是虎落一中被犬欺了。”
林霜飞拍了沈蔺一下,“等下就让你知道恶魔头头的称号怎么来的。”
“嗯呐。”
两人打闹着,路朝笑了笑。
没过多久,沈蔺到了换班时间。
三人收拾着出了超市。
沈蔺骑着小绵羊,问林霜飞,“送你?”
“不用了。”
林霜飞转过身指指不远处的站牌,“我坐车回去。”
沈蔺顿了顿,说:“注意安全。”
说完朝两人挥了挥手,骑着车走了。
“那我……”
林霜飞正要和路朝告别。
路朝骑上车,围在她身侧,绕了一圈,说:“走。”
这是要送她的意思。
不过这里离站牌近,也没几步路了。
林霜飞也没推脱。
这个点已经有些晚了。
连热闹的商业街都变得冷清了。
许多店都熄灯关门。
一路来到站牌。
恰在这时,她要乘坐的公交车缓缓驶入。
她连忙转过身,朝路朝挥了挥手,“我走了,明天见,路朝。”
路朝淡淡“嗯”了一声。
她回过身,走上了公交车。
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上了车。
十分钟很快过去。
林霜飞背着书包下了车。
四周昏暗,只有路灯还亮着,随着公交车慢慢开走,一切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她轻呼出一口气,刚要往前走。
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在数蚂蚁?”
林霜飞一愣,回过头,“你怎么……你跟着我一起上车了?”
路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骑车过来的。”
“……”
林霜飞有些哭笑不得,还是说:“我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我知道。”
路朝看了看四周,问:“我就在这打车能打到吗?”
“能。”
“行。”
路朝站在原地,看着她,“回家吧。”
林霜飞没有动。
她回望过去,对方就站在站牌旁边,月光仿佛给他镀了层釉,显出几分不真实。
“那我……回家了?”
林霜飞迟疑着说。
“嗯。”
路朝懒散着说:“马上十二点了,我的魔法就要消失了。”
林霜飞愣愣的,虽然没听懂他的意思,但还是回过身,朝着小区走去。
途中。
她不由回了下头。
路灯下,那人冲她笑了一下。
……
等回到家里,已经一片漆黑,也没了林槐序的吵闹。
她简单洗漱过后,换了睡衣躺在床上。
思索着,她将路朝的那句话搜索了一下。
很快,网页跳转。
——灰姑娘。
过了十二点,魔法就要消失了。
一切就会回归原样。
林霜飞微微一愣,而后无声地笑了一下。
今夜已经很晚。
困意渐渐将她包裹。
入睡前,她莫名地伸出手,很轻地触碰了一下额角受伤的地方。
因为擦过药膏,一点也不疼了。
她想。
应该过了十二点了。
魔法还没有消失。
-
隔日清晨。
林霜飞出门吃了早餐,回家开始写剩下的作业。
临近中午。
林槐序才趿拉着拖鞋,顶着一头乱毛,说:“好饿啊,妈!”
“饿了就知道叫妈了。”
林母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滚去洗漱。”
“哦。”
林槐序进了卫生间。
没一会儿,他又叼着牙刷,敲响了林霜飞的房门,喊道:“姐,吃饭了。”
里头传出一句平静的“滚”。
“好嘞。”
林槐序叼着牙刷走了。
一旁的林母道:“出息。”
“嘿嘿。”
林槐序拐进了卫生间。
片刻后。
两人一道来了餐桌。
林母给两人发完碗筷,问:“霜霜你下午有空吗?”
“怎么了?”
林母说:“你弟下午要去上吉他课,有空的话你去接他吧。”
林霜飞吃饭的动作顿了顿,说:“接他?”
而后,她侧眸,目光定在他身上。
今年林槐序刚上初一。
但他个子已经到了一米七,比林霜飞还高些。
“为什么?”
林霜飞问:“他痴呆了吗?找不到回家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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