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如白驹过隙,沈青萍的定亲宴之后感觉也没多久,就到了腊月初二,如兰出阁的好日子。盛家宾客盈门,高朋满座,盛纮和王大娘子盛装出场迎来送往。盛纮真心对这门亲事满意所以笑得相当自然;王若弗么,这一辈子不多的演技都用在今日了。
王大娘子当着外人的面笑得脸都僵了,没有外人处却一改墨兰出嫁时的幸灾乐祸和明兰出嫁时的啼笑皆非,好几回哭得真情实意肝肠寸断:我亲生的女儿哟,却嫁得不如庶出的姐姐墨兰和妹妹明兰,婆婆和官人还不让我多贴补她的嫁妆,我的命好苦哟!
内院里,如兰换上了锦绣辉煌的红色襦裙和绿色嫁衣,戴稳了赤金镶宝超过五斤重的凤冠,化好了玉面红唇的新娘妆,便只留了华兰、明兰、海朝云以及沈青萍在她闺房内陪她,一脸神秘地道:“今日墨兰居然没来,这其中必有蹊跷!”
众人都觉得好笑,如兰在自己大喜的日子居然还这么念念不忘生平头号劲敌墨兰。
明兰第一个开口道:“五姐姐,她不来你该高兴才对吧!”
“高兴是高兴,可也奇怪啊!你们一个两个都嫁了高门,只我低嫁了;嫁妆虽然是她的最差,聘礼却是我的最寒酸,她怎么会放过这个取笑羞辱我的好机会呢?吴大娘子和四姐夫都来了,说她身体不适不能前来;可四姐姐不是怀着身孕吗,这可是她的头胎,四姐夫还没孩子呢,要是四姐姐真是身体不舒服,总该留一个在家里吧?”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啊,似乎凡是涉及墨兰的问题,如兰就特别聪明。海朝云起身出门,吩咐自己的贴身女使去打听一下墨兰到底出了什么事,方回到房内,正好听见沈青萍的问话:“说真的,如兰姐姐,你的聘礼还真是寒酸,只有必不可少的茶果酒水三牲鱼虾和一对木雁。你真不介意?”
华兰出嫁的时候姐妹们还小,但墨兰和明兰的婚事相隔并不久远。梁晗是永昌侯嫡幼子,墨兰的聘礼自然高出如兰许多;至于齐衡当初娶明兰,简直是暴发户式的下聘。茶糖果子、鲍参翅肚、冬菇虾米等干货杂食十八种,每种各装了八盒;八种好酒各装了八坛,猪牛羊鸡鸭鹅一共装了八车,各色绫罗绸缎共一百八十八匹,龙凤金镯十八对,龙凤金簪十八对,再加现银八百八十八两,以及一对呱呱乱叫的肥胖大雁。
一般守礼或心疼女儿的的人家只会将吃食留下,其余耐放的东西放进嫁妆由新娘子带回去,可如兰的聘礼里真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带回文家的了。也因此今日明兰上门,王若弗看她的眼神实在不能算和蔼,简直恨不得**裸对明兰说一句“墨兰不舒服没来,你有了身子也不该来才是”。
华兰知道几个姐妹中如兰的性子最肖似王若弗,身边不能少了人提点。沈青萍这问题可算问到了她的痛处,按照如兰素日的性子,非得跳起来不可。可是如兰今日一嫁,就是文家的媳妇,再不是顾家的女儿,自己也好海朝云也罢,不能天天去文家看着她,便不作声,看如兰如何应对。
如兰戳了一下沈青萍的额头道:“怎么不介意?姐妹四个的聘礼,就属我的最寒酸,换成你,你介不介意?下聘那日,娘还和爹爹吵了一架!娘说爹偏心给我找的夫婿最差,爹说娘眼皮子浅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几斤几两,要是我嫁入袁家、梁家或齐家,根本应付不过来!爹还说起娘给我买了个院子当嫁妆的事儿,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我还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场呢!”
嫁妆院子这事儿说起来王若弗本来是很委屈的。文老太太来下聘时说,文家清贫,自己带着文二郎和文二郎媳妇在京郊乡下的祖宅住着。文炎敬自从到汴京读书就一直借住盛家,如今娶妻,只能租个一进的小院子暂时安置。既然是租房子,犯不着好好装修,否则不是便宜了房东。
王若弗本来就对如兰低嫁心有不甘,既为了面子也不舍得如兰受委屈,便自作主张,给如兰置了一间三进的大宅院当嫁妆,且连下人陪房都安排好了,就将这间宅子当新房。
王若弗自觉想得挺周到,文家租房子哪有自己买房子好,买大点虽然现在如兰和文炎敬小两口住着太宽敞,可将来如兰有了孩子不就用得上了,省得再换房子。可听完盛老夫人的一番话,王大娘子自己都把自己暗暗骂了一顿。
“三进的宅院,文老夫人要带着文二郎一家住进来,如儿可好意思推脱?你说省得如儿生了孩子换房子,如果五姑爷谋了外放呢?你若真想贴补如儿,就给他们置个一进的小院子,文老夫人见地方小也不好意思过来挤,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岂不舒心?剩下的钱或置些田地收租或折成压箱银子,如儿还落个实惠!将来五姑爷外放,小宅子不租出去,就白白留给文老夫人住也不心疼!”
盛老夫人骂完了,盛纮和如兰也不安慰王若弗,大家都生气呢:你做决定之前怎么不先跟大家商量商量呢?肯定是怕我们不同意呗!那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们为什么会不同意呢?王若弗气得直哭,哀求盛老夫人给个主意,文老夫人要真是带着文二郎一家跟如兰同住如何是好?难不成还推脱不了了?
盛纮直接翻了个白眼:“不然呢?放着现成的大房子,将母亲兄弟拒之门外,你想叫五姑爷落个不孝不悌的名声嘛?!”
王若弗哭起来没完,盛老夫人不得安宁,只能安慰她:“罢了,文老夫人不至于住着儿媳妇的嫁妆还欺负儿媳妇,就算她真这么干了,先看看五姑爷和如儿如何应付。万一如儿和自己婆婆闹起来,你别插嘴,你一开口反要把事弄糟!文老夫人交给柏儿媳妇应付,再叫柏儿去和五姑爷说,老娘和媳妇都是自家人,帮理不帮亲,该怎样就怎样。实在不行,给文老夫人讲讲如兰堂姐淑兰合离的事儿,如今淑兰过得如何,孙家母子过得又如何!”
王若弗听到合离两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再不敢多嘴;回头又单独找了儿媳妇诉苦,说到后来,居然怪上了海朝云:“如儿可是柏儿的亲妹妹,你这个做嫂嫂的也不关心,否则你提醒我一句,也不至如此!”
王大娘子全然忘了自己为了多补贴如兰,嫁妆的事儿根本不让别人插手。
海朝云是多么有素质的人啊,立刻认错:“母亲说的是,是我办事不周。五妹妹出嫁,我做嫂嫂的也不好空着手,我从我的嫁妆里挑些上好的首饰给五妹妹添妆,算是我和官人的一点儿心意。”
这事儿本来只有盛家人自己知道,此刻被如兰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海朝云只苦笑着跟沈青萍解释:“公公婆婆只是爱女心切,一时口角,当不得真的!”
沈青萍摆摆手道:“盛夫人见外了,我和如兰姐姐一见如故,她拿我当自家姐妹才不瞒我,谁家没有点儿糟心的事儿啊!你们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也不会对外人说。哎,如兰姐姐,你就哭了一场,啥也没干啊?这可不像你!”
“我哭完了,就叫喜鹊去给敬哥哥送了个信,说我不嫁了!”如兰鼓着嘴道。
“什么?!”众人都是惊叫出声,海朝云心里暗暗记下了:回头打听出来是谁放了喜鹊出门,得想办法跟婆婆暗示一下,这人留不得了。
“敬哥哥叫喜鹊给我回话,晚上就偷偷来院子里找我,我们在后院假山边说了好一阵子话。六妹妹,你记得吧,就是你撞见我和敬哥哥私会的那个地方。”
华兰按着额角头都疼了:“五妹妹,你和五妹夫定亲前私会的事儿,你今后不要再提了好不好?你说你就说给我一个人知道,我连你大姐夫都没说过呢!要是叫母亲知道,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呢,一准儿把五妹夫当骗子无赖!”
“我是就说给你一个人知道啊!六妹妹这里可不是我说的,上次全哥儿满月酒,她自己撞见的!”
明兰很好心地提醒她:“五姐姐,可是现在二嫂嫂和青萍姐姐也都知道了呀!”
海朝云一直没出声,她知道如兰曾经私会文炎敬的事儿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要传出去怎么得了!还有,婆婆到底怎么管的家,这么大的事儿都没发现?!
一群人里头唯一不对如兰品头论足的就是沈青萍了,还兴致勃勃地问:“如兰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你这会子嫁衣都穿上了,想必是文姐夫说了什么,你又肯嫁了!文姐夫是不是保证,将来一定努力上进,给你挣个荣华富贵,不让你比姐妹们差?”
如兰再爱文炎敬,到底是个正常的年轻女孩子,也好面子也有虚荣心。为了自己低嫁的事儿,她天天听亲娘王若弗唠叨,委屈地不行;因此见了文炎敬,先哭了个昏天黑地,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不要嫁了!”
对此文炎敬并没有手忙脚乱,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如兰搂在了怀里,仿佛哄孩子一样,用一只手轻轻拍着如兰的后背进行安抚,不快不慢,不轻不重,时不时用帕子温柔地擦去如兰的眼泪和鼻涕。
虽然文炎敬一句话都没说,可如兰被他这么温柔以待,很快就哭不出来了。她忘了自己的委屈,继而有了那么一点点羞愧。毕竟文炎敬与自己私会的时候,从未有过任何隐瞒。
文家世代务农,文老太爷早逝,文老夫人守寡在乡下磨豆腐卖豆腐将文家兄弟拉扯大。文老夫人因文炎敬会读书便偏心不成器的文二郎,所以弟弟先娶妻,文炎敬的亲事却一再耽搁。文二郎好吃懒做不爱读书,跟着母亲卖豆腐过活;弟妹大字不识十分小气,成日就盼着文炎敬贴补。文炎敬知道文家的长媳不易做,他不想先骗如兰嫁过来,再让她自己发现这个现实。
如兰听完后告诉文炎敬,我可以孝顺粗俗偏心的婆婆,善待没有出息的弟弟,容忍爱贪便宜的弟妹,前提条件是你的心里永远只能有我一个人!我不能像我娘那样,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到头来被林噙霜一个小娘死死压了半辈子,和夫君离心离德,夫妻生活如同作戏。如果敬哥哥你能做到,才可以向盛家提亲!
听到这里,盛家姑嫂姐妹感慨万分。如兰是姐妹中最没心没肺的一个,但其实王若弗和盛纮的貌合神离,她也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阴影吧!说起来,盛家的四个女儿对婚姻都有一个共同的要求,就是夫婿心里有自己。只不过,华兰、如兰和明兰是吸取王大娘子失败的经验教训,而墨兰是借鉴林小娘成功的丰功伟绩。
海朝云爱怜地抚着如兰的头发轻声问道:“五妹夫肯定是应承你了才提亲的,没准还对天发誓了吧!”
“哈哈哈,二嫂,你怎么知道,难道二哥哥也给你发过誓?”如兰轻快地笑了起来,想了想又道:“二哥哥不会因为这个发誓,他是男人大丈夫,并不觉得纳妾有什么错,不过他忙着读书做官懒得纳妾。女色啊,在二哥哥眼里就是浮云。我说二嫂,你每日对着二哥哥,不觉得闷吗?”
“……五妹妹,咱们还是说你和五妹夫吧!”
正文165章加2章番外,已经全部放入存稿箱,日更两章,放心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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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婚前恐惧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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