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见了明兰的神情，却丝毫不以为意，依旧面无表情地说：明兰，你马上就要到顾家了，你知道在大家族过日子，最重要的什么吗？

明兰泪眼迷蒙，一时手足无措，并没有回答墨兰。

墨兰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说：是装糊涂！大家族有锦衣玉食的好处，也有处处拘束的难处，我不说别人，就说梁六吧，他很多时候不是个好丈夫。

“如果不装糊涂，天天和他闹个不休，把夫妻那点情分伤没了，会是什么结果？我何尝不想两情相悦，可形势比人强啊，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地放纵，只求此生荣华富贵，小娘尊荣体面。”

“盛家也要装糊涂，才能把日子过下去！”墨兰说到这里，突然伤感起来，“卫小娘不幸离世，明兰你真不知道，谁是最大的凶手？你早就知道了，可你一直装不知道！盛家后院乱成这样，如果一定要找罪魁祸首，只能是那个人！”

盛老太太听到这里，也叹了口气，她知道墨兰说的是谁。

“那个人但凡肯做个人，但凡肯管一管，你小娘就不用死，你也不用受那些罪！可你不能找他报仇，连想都不敢想，你只能拿我小娘出气，因为她地位最低，对吗？”

明兰心头巨震，这才发现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摸，尽是泪水。

她摇了摇头，断然否定：不是的！明明是林小娘设计害死了我娘，你不用狡辩！

墨兰哼了一声：狡辩？呵呵，官场摸爬打滚几十年的人精子，连后宅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看不透？他只是懒得管，不想管罢了，我也是做了大娘子以后，才发现其中的道道。

明兰怒气翻涌，种种委屈再也难以忍耐，一下站起来，冷笑道：照四姐姐的说法，林小娘就没有半分责任了？

墨兰并没有生气：怎么会没责任？她就是知道自己责任大，才觉得亏欠你！当初大姐姐出嫁，祖母身边空了位置，父亲想把我送到祖母身边，我小娘也是作此打算，这你该知道吧？”

童年往事，历历在目，明兰不有点了点头：当初三姐妹都想去寿安堂，每个娘亲都偏心自己的闺女。

“卫小娘没了后，父亲想着把你养到大娘子身边，把我送到祖母身边，我小娘坚不肯允，说大娘子脾气暴躁，如兰性格刁钻，明兰又没了亲娘，送她去葳蕤轩，是推她进火坑！”

“父亲却说，把墨儿养在寿安堂，以后身价就高了许多，将来议亲名头也好听许多，但我小娘体谅你身世孤苦，最后决定我和如兰都退出，让你进寿安堂！”

墨兰说道这里，顿了一顿，看着老太太道：祖母，您老知晓这前因后果，今天当着我和六妹妹，您说句公道话，我这番话是不是真的？

明兰听到这话，顿时望向祖母，想从她嘴里知道真相。

老太太心中大怒，她知道墨兰是逼着自己圆谎，但她只能帮墨兰这个忙，才能让两姐妹和解。

否则以后墨兰为了保林小娘，一定是明兰最大的敌人，以墨兰今天的手段和人脉，得罪她是给明兰挖坑，为了自己的明儿，她必须洗白林噙霜。

想到此处，老太太缓缓点了点头：不错，当初你父亲一力推墨兰，大娘子一力推如兰，是林噙霜主动开口，说明兰孤苦无依，墨兰和如兰都不该和她争！她既然先退了出去，大娘子自然不好再争，我才能把你养在膝下。

墨兰见老太太肯圆谎，心里更加笃定，继续循循善诱：六妹妹，你扪心自问，这些年要不是祖母这么掏心掏肺教你本事，你能被顾廷烨看中吗？他瞧不上你的庶出身份，非要算计你，若非我小娘说我欠你的，我会冒险得罪顾廷烨吗？这泼天富贵轮得到你吗？

“你知道康家庶女，过的什么日子吗！康家那些庶女，如果是祖母带着，何至于连大气都不敢喘，何至于小小年纪，就给病恹恹的老头做妾？没有祖母，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无根之水！我小娘难道不知跟着祖母的好处？但她觉得亏欠你，所以情愿成全你！”

“如果那次没和你怄气，如果当年父亲肯稍微照顾点，如果祖母和嫡母那天在家，如果接生的婆子肯稍微用点心，你的生母卫小娘都能活下来！可你不愿想这些，你只想找个人报仇，好发泄童年的委屈怨恨！”

“明兰，你是带着恨的，你恨这个盛家，但你不知道找谁报复，所以你盯上了我小娘！可我告诉你，只有你四姐姐在一天，你这种欺软怕硬，诿过于人的臭毛病，我就必须管到底！”

明兰浑身战栗，泪水把脸上的脂粉都冲糊了，她知道老太太有多恨林噙霜，绝不会替林噙霜说半句好话！

难道自己这些年能被照顾，是因为林噙霜的愧疚？自己能高嫁顾廷烨，是林噙霜委托墨兰促成的？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替母亲和弟弟报仇，会牵扯到这么多人？

最要命的是，她该如何面对墨兰口中那个，盛家后院真正的“罪魁祸首”？

一切的一切，压得明兰几乎喘不过气来！

华兰是几天后才知道，顾廷烨原本要娶的五妹妹如兰，突然换成了六妹妹明兰！

虽然还是和盛家结亲，还是娶自己的妹妹，但亲妹与庶妹到底隔了一层。

更让她气愤的是，为什么这么重大的变故，自己这个“媒婆”，居然毫不知情？

她很想找顾廷烨问个明白，但丈夫却不同意，说顶头上司顾廷烨心情非常差，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

顾廷烨心情确实好不起来，虽然墨兰给他带了消息，说明兰同意了，但亲事带来的喜悦，丝毫抵消不了被算计的痛楚。

明兰同意又怎样？盛家会觉得自己娶明兰，其实牺牲了很多吗？会觉得明兰嫁给自己，是救盛家出水火的天大人情吗？

墨兰这个贼贱人扮猪吃虎，明明满肚子算计，却装作颟顸模样，最后一朝得势，害苦了自己！这贼贱人，该杀！！

他很久很久以后才意识到，是自己太贪了：明明是自己要娶盛家女儿，却从没想过给盛家付出什么，反而想着盛家欠自己的！

华兰夫妻费劲忙前忙后，自己觉得理所应当，从没把他们当姐夫家人看待；

长柏是自己的好兄弟，自己计算他亲妹妹不说，还想骗他对自己感恩戴德；

如兰和自己无冤无仇，还做过几年同窗，哪怕不看长柏和明兰的面子，自己也不该这么害她！

想清楚了这些后，顾廷烨也终于理解墨兰后来对他说的那句：你不是知道自己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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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恩与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