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明兰后，华兰换了身衣服，替丈夫做起针线来，对顾家这桩婚事，她虽然依旧热情，但远不像当初如兰定亲那样激动。

这固然有亲妹变庶妹的缘故，但墨兰对顾廷烨的的不屑，特别是成功摆平他以后，也让这个大姐姐对顾二的敬畏之心少了许多。

过不多久，一阵帘声响动，丈夫袁文绍抬步进屋，说顾将军总算有了个笑脸，嘱托我尽快行事，最好年内就能小定，开年便办亲事。

华兰想起家中变故，脸上颇有愧色：都是我娘家不好，好好的一桩亲事，险些就荒腔走板。

袁文绍笑着摆摆手，安慰妻子道：这怎么能怪他们，不过是几位长辈一时没说停当罢了。

华兰将双手摆在丈夫胸前，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低声解释道：父亲是个读书人，最是认死理，自打四妹妹嫁入梁家后，总觉着对不住文家相公，就想把五妹妹许过去，也算略略弥补；可母亲却觉着，还是顾家这门亲事好；六妹妹是祖母身边养大的，她的婚事自然祖母说了算。结果三下一凑，人人各有主张，竟把事情弄拧巴了！

真相当然不是这样，但华兰却只能这样轻轻遮过。

袁文绍握着华兰的手，一脸温和地笑道：岳父是读书人，重信守诺是自然的；岳母是做母亲的，舐犊情深也是常理；老太太更是一片慈心，人人都有道理，你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

华兰依旧蹙着眉头，故作忧心道：就怕恼了顾将军，到时亲家没做成，反倒结了仇。

“那倒不会，左右你四妹夫还在呢！”袁文绍放开华兰，端过茶碗来再呷了一口，“梁大人之前和我通气，说盛家答应顾廷烨的亲事，已经是给他脸了，顾廷烨要是生气，他会出面周旋！”

华兰颇觉吃惊：梁……梁大人真这么说？

袁文绍咽下茶水，缓缓点头：自然是他的原话，我哪敢直呼顾将军的大名啊？

华兰低头不语，她知道梁晗混得好，但没想到居然能和大红人顾廷烨掰腕子，而且听丈夫的口气，顾廷烨似乎还让梁晗三分。

刀割在自己身上，人才会知道疼：当初把墨兰许给文家时，大娘子瞧着文家老太太什么都好，但轮到如兰时，她便瞧着处处揪心。

一会儿觉着文家送的彩礼太薄，一忽儿觉着文家老太太刻薄抠门，一会儿又觉得明兰绣工难看，一会儿觉得林小娘又在扮狐狸精。

她整日闷闷不乐，脾气越来越暴躁的根源：两个姑娘的亲事虽然定了，但顾家给的彩礼至今没有说法，到底算是如兰的还是明兰的？

在大娘子看来，顾廷烨当初想娶的是如兰，当然要算如兰的彩礼，但现在嫁过去的是明兰，顾廷烨也没打算送两次，这彩礼按说要给明兰。

因为这厚重的彩礼，老太太也对墨兰一肚子怨气：要不是墨兰胡乱插手，明兰现在就成了盛家的恩人，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

亏她还说是为了帮明兰，她帮个鬼！明兰用得着她帮吗？

一直想着捞油水的林小娘，眼见有机可乘，派人到处放风：彩礼就该归了盛家，不该做两个姑娘的嫁妆。

大娘子听到风声，顿时眼睛一亮，如今是自己和海氏管家，彩礼交公其实交给自己，交给自己那不就是交给如兰吗？

她积极响应这个提议，打量着独吞这批厚礼，老太太自然不容她这么胡闹，当即出面制止。

“彩礼归公这么大的事，你怎也不与家里商量一下，说办就办了？”老太太坐在椅上，声色俱厉。

大娘子站在下首，一脸不服之色：儿媳是按家法行事，先前已问过了主君，不敢再劳烦母亲！

老太太看着娘子顶撞，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喝道：“你个糊涂的，你当我是心疼那点子钱才来啰嗦？如兰闯下那般祸事，全靠明儿给她收尾，盛家本来就对不住明儿，如今连她的彩礼都要算计？

谁知大娘子压根不服气：听母亲这话，儿媳糊涂了！如儿的确不争气，可明兰嫁顾廷烨，是她自己想攀高枝，谁也没求着她，她不想嫁可以不嫁！这个人情，我可不敢替如儿欠着！

老太太听了更气，两人话不投机，当下不欢而散。

彩礼矛盾被挑破后，大娘子索性懒得装了，直接把全部彩礼划给如兰当嫁妆，林小娘见火候差不多了，忙跳出来“主持正义”，撺掇盛紘召开家庭会议。

会议在寿安堂召开，林小娘作为主持人发表讲话，老太太、盛紘、大娘子等家族领导参会，长柏夫妻列席会议。

如兰和明兰两个姑娘不便参会，长枫依旧没人邀请，连姐妹易嫁也是从小厮口里得知，这让他生出一股被排斥的边缘感。

林小娘指出，盛家要本着“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原则处理彩礼，要妥善照顾两位姑娘的利益，要正确认识嫡庶地位问题，要用积极态度化解矛盾。

“按理说呢，我份属奴婢，本不该管两位小姐的亲事。可主君和长柏不方便管后院，如兰姑娘是大娘子带大的，明兰姑娘是老太太带大的，两人谁拿主意，都会落下偏私的话柄，我好歹也算这些姑娘的长辈，这得罪人的差事，就由我来吧！”

“我是这么想的，顾二郎本想娶如兰，若不是瞧在五姑娘的嫡女身份，他未必肯给这么厚的彩礼。假如一开始求娶明兰，说不定随便给点就对付了，但明兰既然要嫁到顾家，咱们盛家就不能寒酸，要让她风风光光出门！”

老太太和大娘子面面相觑，不知道林噙霜究竟是帮哪边的。

“彩礼折价四万五千两，都拿去当嫁妆也不好。这样吧，五千两归公，算两个姑娘孝敬盛家的，剩下的四万两，两个姑娘一人一半，大家平分了吧！”

林噙霜的建议提出来后，众人反映各异，心中默默盘算。

长柏夫妇事不关己，只求家族和气，自然没什么话；盛紘本就懒得管这事，只要别找他闹，平不平分都行。

老太太和大娘子都觉得自家心肝吃了亏，对平分不怎么满意，但也没有合适的反对理由。

至于那交公的五千两，显然林小娘要狠狠抽一笔油水，五千抽个三、四千都不足为奇，而且众人还不好说她。

盛紘、长柏不管后院，海氏虽然当家，不愿得罪林小娘背后的墨兰，反正提议是林出的，交公的这笔帐让林自己管就行；

至于老太太和大娘子，也不好找她闹事：我出头帮你的心肝拿了两万两，拿点酬劳怎么了，想吃独食啊？

明兰听老太太转述会议情况，对林小娘的感情更复杂了：不知是该谢她出面争取，还是该恨她刮自己油水？

她和顾廷烨见面过后，知道了前因后果，顾廷烨那五万两彩礼，都是为她准备的，如今只拿到两万两，实在谈不上有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