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奥克兰上下进入了战备状态，一时之间恐慌、紧张的情绪再度在全国蔓延开来。

既然要打仗了，关于这件事最大的争议就在于元帅的人选上。议事厅内，议员大臣们关于人选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各派的官员都有自己心仪的人选，为此这些平日都颇为矜持的绅士们甚至差点在场上打了起来。

对此，女王都只是一旁观看着，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在这些人选中有个名叫埃菲的将军，他本人确实是个军事奇才，曾跟随国王在外征战数十年，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在将士当中也相当有威望。他本该是元帅最好的人选，但这次大家却都刻意将这个人忽略了。

原因无他，这位埃菲将军的身份实在有些尴尬了。

埃菲是国王的亲侄子，换句话来说，如果国王某天突然暴毙了，按照继承法，王位多半就是由这位埃菲·斯图亚特继承了。

这不是国王如今还没死，只是昏迷，所以王位还到不了埃菲手上，仍旧交由王后暂代处理。

别管如今大臣们是否真的承认如今奥可兰的这位执政女王，但是赫里在位一年以来，如今的她确实是这个国家实际上的掌权者，她将整个奥克兰的权力都集中在了她一人手里，但要知道最终的王位却只能坐得下一个人，她和自己的这位侄子之间有着天然不可化解的矛盾。

如今在这个关头上，这些议员大臣大都知道这位王后对手中权力有股偏执的掌控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所以大家并不愿去触这个霉头。

于是，关于这次元帅的人选争议了整整三日也没有一点结果。

私下里，女王还专门召开了一个小会，专门向有经验的军官询问意见。

这些人却也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

竟和那些政客们的意见相合了，无非还是那几个人选。

军官将领和那些政客居然蛇鼠一窝，都只为了自己眼前的那点利益，偌大的奥克兰却推不出一位合适的元帅人选，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如果奥克兰这次真的打输了，他们这些人难道还能和以前一样那么舒坦吗？

听了一天无用的闹剧，赫里有些疲倦地呼吸了一口室外清凉的空气，这才觉得头皮微松。

走出会议厅后，侍卫们全副武装在两旁护卫着赫里。

正是战时，谁也不敢保证敌国会不会想些什么下作手段，原本采取轮班制的近卫军，这些天都是全天候保护在女王身边。

伊莱斯也在其中。

这些侍卫们有的是经过圣殿训练的骑士，有的是出身军官家族的军士，大都也是学过一点军事理论的。

赫里自己对军事方面是真的不怎么了解，她一个41世纪的普通女孩，她对军事方面是真的一窍不通。

只是赫里在有些方面确实是个天才，或许她真的是个天生的上位者，有些方面她确实无师自通。

她或许不懂军事，但是没关系，她知道，她可以用一个好的军事将领，帮她去打赢这场仗。

在系统的分析下，今天那些大臣提出来的人选各方面的数值都达不到统帅的标准。赫里自然不会同意。

在赫里那里的古代，有个东方国度里有个君主叫刘邦的，他的事迹让赫里深刻理解了“知人善任”的重要性。有时候会用人，比君王本身学富五车更重要。学会用人，也是身为君王一项重要的能力。

赫里有系统，她能用最直观的方式看到这个人是不是适合的，虽然系统经常喜欢阴阳怪气，但有时候确实可以为赫里提供一些方便，若不是它，赫里有时候会因为这里太过真实而差点忘了自己还在游戏里。

想着这些王宫的近卫也是比她懂军事的人才，赫里忍不住也同他们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觉得，谁能有能力做这个元帅？”

侍卫们也是七嘴八舌为女王分析了一通。

这些人比那些政客军官成份简单干净，不涉及太多利益牵扯，他们说的话反而还为赫里提供了一些思路，但是说来说去，却依旧没有十分合适的人选。

就在这时，伊莱斯在队列中说道：“埃菲将军。”

这一声，让现场顿时沉寂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朝后排的伊莱斯看去。

他刚升为正式的骑士，但在女王的近卫中依旧是排不上名号的。

赫里女王这些时日又十分忙碌，不知有意无意，也就把他给忘在了那里。

而在所有人都在因惧于女王威势对这个人闭口不提的时候，却只有伊莱斯，还只是个小小侍卫的伊莱斯，对女王说出了这个名字。

同伊莱斯要好的人听到这话忍不住说道：“女王陛下，还请您原谅伊莱斯他……”

赫里眉头不由得一蹙，她止住了那名侍卫求情的话，反而说：“伊莱斯 ，出队，到我面前来。”

“女王陛下。”伊莱斯行礼。

赫里看了看他。

半晌，她开口：“你，说说看，理由。”

“是，女王陛下。”

伊莱斯说：“埃菲将军曾长期驻守巴比利亚边境，对巴比利亚军队和作战方式都十分了解。敌方的盟主国就是巴比利亚，如果熟悉巴比利亚军队，对整体作战有重大意义。”

“埃菲将军是几位将军中领军最久、经验最丰富的，其他的几位候选将军在军中的威望也远远不及埃菲将军。”

“埃菲将军是圣武战士，轮个人实力也是他最强。无论从那一方面来看，都是埃菲将军最合适。”

伊莱斯看着赫里，最后说：“这个元帅，只有埃菲将军才能胜任。”

他说的条理清晰，逻辑分明，但在场却没有一个人应和。

只是伊莱斯知道，自己必须要说。

因为如果这场仗能打得好一点，士兵就能少一点伤亡，百姓中就能少一些失去亲人的家庭，如果这场仗能打得再漂亮一点，奥克兰就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获得宝贵的和平。

骑士是英勇无畏的战士，但他们却并不一定喜欢战争。

伊莱斯并不畏惧鲜血和战斗，但他却不愿看到战争为帝国带来的痛苦和眼泪。

他更加知道，一位好的元帅对战局有多么重要。

伊莱斯同样也明白，他的这番话，是在挑战女王的底线。

他甚至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譬如承担女王听后的怒火，毕竟没有君王能容忍自己手中的权力被别人分割，又譬如女王的拒绝，这大概率是肯定发生的。

沉默在四周蔓延开来。

即便是伊莱斯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他的心却也忍不住随着这沉默渐渐沉了下去。

他刚准备跪下，向女王请罪，但心中却依旧想着要如何才能继续劝说女王。

而这时，女王却朝他伸出了一双手。

伊莱斯一愣。

他抬眼对上了女王微微上扬的唇角。

她眼中没有伊莱斯想象的怒火。

“你做的很好伊莱斯。”

皎洁的月光照映在她的身上，她身上的威严都好似被月色柔化了。

她的美貌看上去多了几分圣洁无暇，洁白的脸庞，唇角带着细微的弧度，好像神话里怜爱世人包容一切的神女。

但这些都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将伊莱斯的手拉起，然后看向底下的人，问：“你们认同他说的话吗？”

侍卫中产生小小喧哗了一阵，有几个人这才上前说：“女王陛下，埃菲将军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不错的人选？”赫里弯了弯唇角，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后，只听她说：“不，他是唯一的人选。”

因为这是战争，这是几万人参与的大战。

这场战争关系着上千万人的生死，关系着无数个家庭，甚至关系着奥克兰的未来。

所以，这个元帅必须是最合适那个人。

而埃菲就是在各种方面都合适的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而至于理由，就像伊莱斯刚刚说的那样。

“你们既然觉得他很合适，甚至是无可批判的最合适的人选，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呢？”赫里又问。

这一下，底下再没有人敢说话了。

赫里没有去看那些人脸上的神色，她只是自顾自地淡淡说道：“你们不敢。”

她脸上的笑在月光下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你们怕惹怒我。”

“不仅是你们，全国这么多军事专家，我不懂这些，他们难道还不懂吗？”

“他们既然懂，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从来没人像伊莱斯一样对我说这样一番话？”

女王好似并没有希望有谁真的来给她的问题一个答案。

她只是又继续说了下去：“那些大臣算计来算计去，只为了谋求自己眼前的利益，却从来都不知道为这个国家好好算计算计。”

“但是他们不知道为国家算计，好在终归还是有人知道的，好在我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因为，我是奥克兰的女王。”

“因为即将出战的，全都是我的子民。”

“我的心里连千万奥克兰的百姓都能装得下，难道还装不下他一个小小的埃菲吗？”

女王站在那里，她身躯那样单薄纤弱，但这一刻，所有人都在仰望她。

她扬眉，只是说：“你们太小看我了。”

最起码在现在，她看似柔弱纤弱的双手，其实却掌控几千万人沉甸甸的人生，甚至是奥克兰几代人的未来。

她不拿剑，但是所有人都在为她而战。

伊莱斯在此前想过任何一种可能，却从未想过女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看着女王唇角的浅笑，这一刻，他竟感到有些莫名羞愧。

他为自己从前误解了一位这样伟大的王而感到羞愧。

经过今日，伊莱斯才明白，她是真正的君王。

他从前却只以为她是个弄权的女人。

后来，那次演讲给了他震撼，如今女王的这番话，更是让他失神良久。

正当伊莱斯压着心中的复杂情绪暗自思索的时候，女王忽而喊了他的名字。

“伊莱斯。”

“是。”伊莱斯对女王微微弯腰，没人比他此刻更真诚恭敬的了。

“你是位真正的骑士。”

伊莱斯一向平静的内心，此刻却因为女王这一句话感到一种由衷的喜悦。这种感觉好似他第一次进入神殿，被他尊敬已久的主教对他说，他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位伟大的骑士一样。

只是他向来沉稳，就算喜悦，脸上也并没有十分表现出来而已。

他只是俯身，道：“多谢您的称赞，女王陛下。”

女王只是说：“这并不是称赞，你有着一位骑士最珍贵的品质。”

女王看了看他，用温和的语气问他：“成为我的侍卫长吧，你有这样的资格，这个职位你当之无愧。”

骑士看着女王，她那样美丽、年轻，但这一刻却再也没有人注意这些。

骑士在女王的身上看到了很多东西。

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那或许是宿命感，又或者是对一位真正的君主的匍匐。

他有一种感觉，这位奥克兰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女性君主，会给奥克兰带来一场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企图在她丈夫留下的古老旧迹中，建立起一个全新的、震撼世界的，新王朝。

而他，将在这个伟大的事业中参与进去。

他会追随她的脚步，做她的剑，为她披荆斩棘。

于是，伊莱斯单膝对着女王跪了下来，按照骑士守约中说的那样，他轻轻吻上了女王的指尖。

“请允许我为您献上我的忠诚。”

“我会做您的剑，为您披荆斩棘。”

至您加冕为王。

*

赫里看着他笑了。

原本骑士身上那颗灰色的心在这一刻变成了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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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别人能夺走我的王冠，那只能说明我是个废物，我并不害怕别人来抢。因为抢是抢不走的，我的王冠和历代君主的不同，我的王冠是千万人民为我加冕的。

————摘自《赫里女王纪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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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