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拍摄的时候Lia一直把沈云澈带在身边，像个给自己孩子挑兴趣班的家长似的，见缝插针地跟她介绍拍摄相关的内容，想把沈云澈拉进来客串的心思简直是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王菁也没料到自家导演竟然这么上心，有些无奈地对陈敏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Lia她这么来劲。不过你家这个助理也是有意思，这么好的机会，她居然还说要再考虑一下。”
能来S级的仙侠剧里客串一个本身人气就很高的角色，对于一些小演员来说简直是中彩票的乐事，以往也不是没有因为客串一炮而红的例子，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机会摆在眼前，王菁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会有人放着到嘴边的鸭子不吃。
“……小沈家庭条件很好，就算不进娱乐圈也能活得比大多数人好。你也知道，出生在罗马的人，她的选择总是比我们要多的。”事已至此，陈敏倒是平静了许多，她双手抱胸，望向搬着小马扎坐在Lia身边的沈云澈，心想着这件事大概会成了，不久后娱乐圈又会有一位小花诞生，可是最后和她陈敏有什么关系呢？
为她人做嫁衣罢了。她长叹一声，双肩垂下，王菁不懂她此刻复杂的心情，笑着拿肩膀碰了碰她，“叹什么气，这不是好事吗，等她拍完你就把她签下来，依我看，只要她不作妖，日后前途定然是不可限量的，说不定，不比你之前带的陆姝蕊差。”
陈敏瞥了她一眼，一脸“你不懂”的不耐，“人家哪看得上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就算她来，我也不一定供得起这尊大佛。”
见她一副不似作伪的神色，王菁有些吃惊地张了张嘴，本想再打听，但想到连陈敏这样胆大的人都讳莫如深，自己还是少知道些的好。这圈子里的秘密太多，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此时被讨论的对象正一脸专注地看着监视器里邱橙月的打戏，这是一场混战，女主角神歌在营救师尊的路上遇到了魔族的埋伏，此时她重伤未愈又心乱如麻，碰上一队魔族的精英自然是没有讨到什么好处。跟其他一般只会摆几个pose的仙侠剧不同，《神歌》的武指设计的动作更偏向于传统武侠剧，原因在于Lia本人最讨厌的就是一帮人在绿布下摇几个花手后期再加点特效的“打戏”——按导演本人的话来说，她拍这种桥段不如改行去做特摄改拍奥特曼。
沈云澈被她逗得也再难绷着一张脸，弯着眼睛笑起来，Lia一副看可爱小猫的慈爱表情，笑眯眯地说：“对嘛，年轻人就要多笑笑，等到我这把年纪满脸皱纹再笑起来，就没这么漂亮了。”
“每个年纪有每个年纪的漂亮，Lia导演也很潇洒的。”沈云澈笑着说，“刚刚这场打戏，是我这两年看的国产剧里，打得最好看的了。”
这几句话夸得Lia心花怒放，越发地喜欢这个人，初见着觉得冷淡，但长得是数一数二的漂亮，说话也好听，“阿月挺努力的，我下午吓唬她不行就换人，但是我是知道她这一个月练得有多狠的。她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比那些所谓的科班演员差多少。”
沈云澈点点头，从刚刚的动作看，有些招式虽然也稍显力度不足，但从整体的流畅度和演员本人的表情看，邱橙月确实是下了苦功。二刀流本身难度就很大，光是两把刀来回切换的动作就要练上几天才能稍稍像样，邱橙月在全程本人上场的情况下把这一套刀舞出来，已经够在热搜上待上半个月了。
“所以嘛，我的意思也是，不要担心自己不是专业的就做不好，只要你肯下功夫肯去钻研，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做不好的事。有句话不是说，天赋决定了你的上限，但努力决定了你的下限。”Lia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对着对讲机喊道，“刚刚那一条，换个机位再来一次。”
一场在正片里五分钟不到的打戏，邱橙月反反复复拍了三个小时，天气热棚内更热，她穿着厚厚的戏服戴着发包，汗如雨下，补妆补了好几次，到最后听到Lia喊卡的时候，累得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在一旁待机的助理赶忙上去搀扶，邱橙月有气无力地冲她摆摆手，示意先把水递过来，她仰着头小心地含了一大口矿泉水，不急着咽下，慢慢地润着干燥的口腔和喉咙。
“辛苦了。”叶嘉蓝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笑吟吟地走到邱橙月面前，看着一身道具血浆灰头土脸的人，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幸灾乐祸，“打得真漂亮，要不要考虑以后转行做刀马旦？”
邱橙月咕嘟一声把水咽下，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还刀马旦？我感觉小命都不保了，愿下部剧没有威亚和打戏。”
说完，她借着助理的手站起身，叶嘉蓝低头看着被丢在地上的两把刀，弯下腰捡起来拿在手上，邱橙月见了，开口说道：“我看你刚刚就一直对这两把刀感兴趣的样子，要不要我去和导演说说，等这部剧拍完了送给你？”
叶嘉蓝左手立刀，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刀花，轻轻地放回刀鞘中，说道：“不用了，这把刀是你的，不是我的。”
邱橙月知道她一向脾气倔，倒也不劝她，嘟囔着“明明就是喜欢”，转身去找Lia看刚刚的回放。叶嘉蓝抱着刀也跟了过去，沈云澈见她过来，弯着腰从机器前退出来，“叶老师，”她叫住叶嘉蓝，“下午一直没看见你，你去哪了？”
“没去哪，一直在和道具老师聊天帮忙整理道具，听说这边快结束了，所以过来看看。”叶嘉蓝不紧不慢地说，她双手环抱，两把刀斜插在胸前，一副说不出的熟稔感，似乎这柄刀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似的。
沈云澈盯着她怀里的刀，也莫名地觉得与叶嘉蓝很相配，心灵福至地开口道：“叶老师也会用刀吗？”
对方疑惑地嗯了一句，又低头看了看抱着的东西，问道：“你是说这个？”
“嗯，我看叶老师似乎对这些东西很了解的样子，以前在节目里也说过自己在高中的时候是体育特长生，所以在想，叶老师是不是学过这些呢？”
沈云澈似乎真的只是看了刚刚的打戏后联想到了，叶嘉蓝手指轻轻敲击着刀鞘，眉毛挑起怀疑的弧度，片刻后，抿着嘴回答道：“……只会一点。”
“以前看武术特长生练过，但是也只是跟着学了点皮毛。”
叶嘉蓝面不改色地胡诌，她望了一眼聚在一起看监视器的人群，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便侧过身拔出其中一把刀，默了默下午邱橙月的那套二刀流，单手举刀，在心上人面前淡然写意地耍了半套。
她只用了一把刀，甚至连步子都未往前迈一步，金属劈开空气发出的声响在沈云澈耳边炸开，足以证明叶嘉蓝看似轻描淡写的动作实际上用了多大的力道，可这个人面上的神色却始终举重若轻般从容。她手腕一翻，刀尖在空中划了个半圆，贴着手臂唰地一声钉回了刀鞘里，叶嘉蓝抬起眼皮冲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道：“你如果也感兴趣，以后拍戏的时候可以让武指们教教你，她们更专业。”
沈云澈怔怔地望着她，沉默良久后开口道：“……叶老师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曾经她以为那些陌生是来自于两个人的距离，可等到她走到了这个人的身边，与她朝夕相处日日相对后，沈云澈发现叶嘉蓝仍然是如此的遥远。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过去，不如说，过去的一切、那些记忆和情感组成了我们每个人的一部分。你可以从一个人的言行举止看出她的教养和经历，也可以从她的兴趣爱好中推测她的家庭背景和性格特点，可是怎么会有人像叶嘉蓝这样，充满了矛盾和不协调的感觉，就像是魔术师的口袋，你完全无法预料到下一个从里面掏出来的事物，到底是鸽子还是玫瑰。
“我们每个人都有秘密。难道你没有吗，云澈。”叶嘉蓝看过来的眼神如同能看穿她心底一般锋利，沈云澈轻吸一口气，正想说什么，就听见背后Lia举着喇叭喊着收工的号子，叶嘉蓝又变回了日常温和的模样，对她说道：“我们过去吧。”
收工的时间比预想的早，邱橙月卸了妆换上阔腿牛仔裤，染黑的卷发自然散落在背后，超短上衣露出一掐纤细的腰身，瞬间从背负苍生的修真人变回了摩登俏皮的都市女郎。她挽着叶嘉蓝的手走在前面，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要和她叙旧，下班路上免不了有粉丝蹲守，邱橙月的粉丝大都认识叶嘉蓝，看见两人携手走来免不得又是一阵骚乱。
有站在靠前的粉丝大着胆子问叶嘉蓝是不是来探班的，邱橙月眉眼弯弯地替她回答：“是啊，嘉蓝今天特地过来探我的班，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吃饭呢。”
人群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意味深长的起哄声，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句“蓝月亮是真的”，时隔多年再听到这三个字，饶是叶嘉蓝也差点没绷住脸上的笑容。她贴到邱橙月耳边小声地说：“这么久了，她们就不能换一个不那么像家清品牌的名字吗？”
邱橙月狡黠地挤了挤眼，捂着嘴凑到她耳边笑着说：“这个已经算好的了，另一个花名还不如这个呢。”
叶嘉蓝困惑地扬起眉毛，等着她的下文，邱橙月强忍着笑，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撑着自己，说道：“贪〇蓝月。”
第一次听到这个花名的人双手捂着脸在内心沉默地尖叫：哪个取名鬼才想的？！
“嘉蓝，要不你和我一辆车走吧，饭店离这里也就二十分钟车程。”邱橙月一脚进保姆车，回身邀请到，叶嘉蓝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冷不丁地回头，和正望过来的沈云澈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那个人站在夏日未尽的余晖中，灰青色的影子延伸到叶嘉蓝的脚下，似乎要将她吞没，而那双望向自己的眼睛里翻滚着染成血橙色的云流，安静迅速地扩散开漫延成海，叶嘉蓝感觉自己正一头扎入这片美丽危险的水域，像传说里那些听到天谕的朝圣者，义无反顾地向着瑰丽壮阔的死亡走去。
沈云澈只需要站在那，叶嘉蓝便会向她奔赴而来，横跨山海，不休不止。
“抱歉，橙月，”她背过身，落日的光辉落入眼中，近乎白茫的视野中，她只看得到那个纤瘦的身影，“我们一会目的地见吧。”
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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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