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澈简单冲了凉,从浴室出来时叶嘉蓝刚好吹完头发。对方困劲几乎涌到了头顶,眼皮挣扎着掀开一条缝,指着自己的床说道:“洗完了?睡吧,十点再起。”
说完,两脚把拖鞋一蹬,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沈云澈站在床边犹豫了半天,小声说:“叶老师,要不我还是去沙发上睡,免得打扰到你。”
叶嘉蓝把头埋在枕头里,有些不耐烦地拍了拍身侧偌大的空位,“这么大张床还躺不下你一个人了?赶紧睡觉。”
沈云澈听出对方话里隐隐的烦躁,知道叶嘉蓝大概是困极了,便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两米宽的大床躺下两个体型纤瘦的成年人自然是绰绰有余,叶嘉蓝贴心地睡在靠近外侧的位置,把几乎三分之二的面积都留给了她,体贴得让人生不出半点旖旎的念头。
她于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钻进被窝里,熟悉的佛手柑香气混着柔顺剂的花香包裹着沈云澈的身体,右手侧隐约能感受到叶嘉蓝偏暖的体温,像是陷进了一个温柔甜蜜的拥抱里。一只看不见的手抚平了脑海里烦杂的思绪,在意识被睡意吞没并入海底时,沈云澈在被下的手无意识地蹭到了已经睡着的人的手边,小指虚虚勾住了对方的指尖。
像一艘船终于靠上了岸。
陈敏昨天半夜收到沈云澈发来叶嘉蓝发烧的消息时本想赶来照顾,又听到对方说烧已经退了,才勉强放心下来,叮嘱如果叶嘉蓝体温又升高的话就马上联系她送医院。她心里惦记着叶嘉蓝的身体状况和第二天的演唱会,整晚睡得都不安稳,早上七点不到便醒了过来,处理完公司的急事后就匆匆出门往叶嘉蓝处赶。
夏日的酷暑从上午便向这个南方潮湿的城市展现了它的威力,仅仅是从车库到电梯短短的五分钟,就足以让人满头大汗。陈敏一边打电话跟俞欢她们联系彩排时间,一边拎着从早餐店买的粥和生煎包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叶嘉蓝的密码锁。
哔哔两声锁开了,陈敏换了鞋,屋子里静得只听得见厨房冰箱压缩机间歇工作的运转声。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扫了一眼客厅,随手把扔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来,茶几上摆着两个没喝干净的水杯,她盯着瞧了瞧,蹑手蹑脚地往主卧走去。
抬手敲门前陈敏再次确认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上午九点四十二。门板叩响两声,她耐心地等了一会,没听见屋内有动静,又抬手用指节叩了两下。
里面的人光脚踩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咚咚声,锁舌转动,门板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苍白面容。叶嘉蓝一手压着自己睡得到处乱翘的头发,哑着嗓子低声和陈敏道了一声早,“敏姐,你怎么过来了?”
说罢又回头看了一眼安稳地睡在床上的人,小心翼翼地从缝里挤出来轻声关上门,“我刚醒,云澈还在睡,我们去客厅说。”
她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了不得的话,陈敏眉毛狠狠一跳,刚想说什么又低头看见叶嘉蓝赤//裸的脚丫子,把自己脚上的拖鞋甩下来示意对方穿上。
“小沈昨天跟我发消息说你发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陈敏顺手从家里拿了一些感冒发烧的药,叶嘉蓝的状态比她想象得好点,精神状态看着不错,只是嗓子有些嘶哑,不知道对晚上的演出有多大的影响。
“烧退了,我现在只是有些头晕,嗓子有点哑。”叶嘉蓝给自己接了一杯温水,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包川贝枇杷糖含在嘴里,“但是我感觉还好,到了晚上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陈敏叹了口气,叶嘉蓝很少生病,从她出道到现在这三年,基本没有因为病而耽误工作,可偏偏在这最重要的演唱会终场前夕发了烧,就算她强撑着身体上场,效果也绝对会大打折扣。
“烧退了就不用喝这些药了,我给你带了点中成药,吃完饭把它喝了我们就去彩排现场。”陈敏手脚利索地把早餐分好,她没料到沈云澈宿在了叶嘉蓝这里,早餐分量买的有些少,“小沈昨天晚上一直在照顾你,没有回去?”
叶嘉蓝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吞着温水,终于找回了一点平时的声线,清清嗓子开口道:“嗯,她昨晚一直守在这,快到三点才眯了一会。我五点多醒了,就让她去床上睡。”
说着,她对上陈敏探究的眼神,无奈地扯起笑容,“敏姐,你总不能以为昨天晚上我们还能干点别的事吧?”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自己想哪去了?”陈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表现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人,“我不干涉你恋爱的自由,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沈之渺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到了她们那个阶层,这帮有钱人都有点被害妄想症,以你现在的状态,在她眼里指不定会把你当成那些趋炎附势、想要一步登天的人。”陈敏笑着叹了口气,“老实说,这种人在圈子里确实太多了,也不怪别人这么想。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跟她有什么结果,作为姐姐,我只能给你两条建议。”
陈敏竖起食指,“第一,你要火,要真正的火,火到那些商场的地广最大的广告牌上;”她接着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你要诚实,这听上去似乎有些扯,可是嘉蓝,她们这种人可以理解你的不择手段和野心,但是绝不能容忍你在她们面前耍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叶嘉蓝放下杯子,望着桌上的粥和生煎,有些悻悻地说:“敏姐,不巧的是,这两件事,对我来说都有点难。”
按陈敏的说法,沈之渺的两个雷区,她都精准地踩上了。首先,在音乐市场持续萎靡的现在,她这个十八线歌手目前还处在歌不红人也不红的阶段,虽然是选秀出身但是没有多少流量,唱的OST永远比自己出的歌要火;其次,沈之渺如果真的派人把她过去的履历翻出来,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巧合,叶嘉蓝有八百张嘴也不知道怎么替自己辩驳。
陈敏大约是没想到叶嘉蓝泄气得这么快,本来准备好的鼓励的词句卡在了喉咙里。她刚想说点什么,便听见卧室的房门被人打开,沈云澈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看见坐在餐桌旁的两人齐刷刷地回头望向她,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敏姐,叶老师,早上好。”沈云澈难得表现出局促的样子,理了理睡得些许凌乱的头发。她底子好,又年轻,熬完夜起床脸也不浮肿,带着一股青春蓬勃的朝气,凑近了看清澈的眼白连一点红血丝都没有。
陈敏带着些许羡慕地说:“年轻真好啊,你看小沈,不上妆气色就这么好。去洗漱然后过来吃饭,昨天晚上辛苦你照顾嘉蓝了。”
“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叶老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沈云澈先是关心地看向叶嘉蓝,对方冲她扬起安慰的笑容,答道:“好得差不多了,你快去洗漱吧,一会还得去彩排。”
沈云澈点头,转身又回到主卧。陈敏把买来的皮蛋瘦肉粥均分三碗,叶嘉蓝没有什么胃口,拿着勺子百无聊赖地在碗里上下搅拌,又听见对方说:“小沈答应去《神歌》客串了,这事她和你说了吗。”
叶嘉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保持着垂眸的姿态,说道:“没有。但是我大概猜到了。”
“这个月十五号那周她跟我请假要回学校答辩,毕业典礼在月底,我估摸着,这个月之后她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
叶嘉蓝短短地嗯了一声,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悠声道:“那下个月,敏姐你得再重新给我招一个助理了。”
“你啊。”陈敏看着她摇了摇头,自从知道叶嘉蓝对沈云澈一直抱着别的心思之后,她瞧着这两人的互动便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沈云澈倒是一直以来对叶嘉蓝很上心,但是叶嘉蓝本人明面上却总拿捏着那点若即若离的距离,明明渴望得快绿了眼睛,人前还装着矜持,别扭得像个陀螺似的──欠抽。
三个人简单地吃了顿早餐,叶嘉蓝轮流着被陈敏和沈云澈嘘寒问暖,应付她们的问题比吃饭还要累,最后她借口自己嗓子疼拒绝再说话,抱着泡着胖大海的保温杯当一个哑巴。
中午到达场馆时乐手们正在休息室吃盒饭,俞欢看见戴着口罩一脸病怏怏的叶嘉蓝,先是幸灾乐祸地嘲笑了对方脆弱的身板,然后凑过去跟她咬耳朵:“年纪大了就不要玩得太花,注意自己身体。”
叶嘉蓝翻了个白眼,不搭话,抬脚在对方擦得锃亮的凉面漆皮鞋上狠狠踩了一脚。
俞欢龇牙咧嘴地干嚎了几声,其她人见惯了她犯贱的模样,默契地选择了不搭理,俞欢只好凑到看起来面冷心热的沈云澈身边,搭话道:“Hello,云澈,好久不见,我瞧着你怎么又漂亮了?”
“俞欢老师,好久不见。”沈云澈一边礼貌地和她打招呼,一边用余光捕捉叶嘉蓝行动的轨迹,有些担心地频频望去。
“阿蓝怎么突然生病了,这巡演马上就结束了,她最近应该也不太忙吧?”俞欢作为主音吉他手也是编曲人,自然更担心今晚演出歌手的状态,“阿蓝,你嗓子还行吗,要不晚上把垫音再开大一点吧。”
两个半小时的演唱会,没有嘉宾,一般的歌手到了下半场声音状态都会有波动,更别说叶嘉蓝现在这副残血的状态,破音、走音都不算最糟的,俞欢担心她在台上直接失声,到时候全网又不知道会怎么编排这场事故。
“……我还好,一会吃完饭直接开始排吧。”叶嘉蓝坐在沙发上,拉下半边口罩,应是身体不舒服的关系,眉头下压着眼角,看上去有些凶,一双眼睛却是水润润的,眼白带着点绯色,“最后一场演唱会,我想有一个圆满的收官。”
Maggie走过去安慰地捏了捏她的肩膀,又转头和俞欢说:“之前给你从国外带的缓解嗓子疼的药呢,我记得你一直随身带在身上的,给阿蓝拿过来。这个药不能常吃,听她们说有什么激素,但是偶尔对付一下紧急情况还是可以的。”
俞欢颠颠地跑去衣服架子那边翻着自己的大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沈云澈半途把药截下拿手机对着标签拍了张照,才递到叶嘉蓝手上。俞欢瞧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笑着说:“怎么,怕我毒死她?”
沈云澈把照片转发给郁晗和沈之渺,头也不抬地说:“是啊,毕竟叶老师一直跟我说你很嫉妒她。”
“我嫉妒你?叶嘉蓝,你有什么好让我嫉妒的。”俞欢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了,跳到沙发上去扯叶嘉蓝的衣领,站在沙发背后的Maggie眼疾手快地拎住这人的后颈,提溜猫似的把人甩下来,“阿欢,阿蓝现在生着病呢,你别闹她。”
“……等你病好了。”俞欢恶狠狠地冲她呲着牙,被Maggie哄着带走了。叶嘉蓝歪着脑袋笑得有几分挑衅,然后视线被沈云澈担心的面容挡住,她弯着腰,视线与她齐平,伸出手摸着叶嘉蓝额头的温度,眉头又轻轻皱了起来,“叶老师,我感觉你还是有点低烧。”
“下午的体温本来就会高一些,”叶嘉蓝捂着嘴咳了两下,她说话的音量很低,沈云澈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在外人看来,她现在几乎是把叶嘉蓝整个圈在了沙发角上,“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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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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