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云澈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到家忘了给叶嘉蓝回消息，她看着微信对话框上显示34条未读的红点，懊恼又愧疚地给对方回了电话。

手指刚拨出去，又看到沈之渺卧室里的挂钟时针将将指向八点，正想挂断的时候对方却已经接通，略带沙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有些疲倦但语气依旧柔和。

“抱歉，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她问道。

“嗯，没有，我也刚醒。”叶嘉蓝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她耳边低语，“在家里也起那么早吗？”

“不早，这个点我妈和我姐都已经吃过早饭开始准备下一项日程了。”

沈云澈坐起身，昨晚沈之渺显然没有好心地替她更换身上的衣服，身上的衬衫经过一晚后变得皱皱巴巴的，略显粗糙的布料贴合身体太久导致浑身像是被包进硬壳里一样难受。

叶嘉蓝轻巧地哦了一声，笑道：“我懂，商业精英们都是这样。”

“昨晚我回到家就去我姐房间里和她聊天，一下子忘了时间睡着了，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抱歉，嘉蓝。”

沈云澈揉着眉心，一脸愧疚地说，趿拉拖鞋往阳台走去，站到昨天晚上沈之渺抽烟的位置上。叶嘉蓝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没关系，后面你姐姐接了电话，和我说你已经睡着了，我猜你应该是忘了这回事。”

“我姐接的电话？”她的声音有几分诧异，“她有和你说其她的事情吗。”

叶嘉蓝简单转述了昨晚和沈之渺的谈话内容，隐去部分细节，“只是很普通的寒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沈云澈这才安心下来，对方见她如此紧张，开玩笑道：“怎么，是很怕你姐姐对我做什么吗？”

“我姐也没有外界谣传的这么不近人情，”沈云澈忍不住还是替沈之渺说了几句好话，“虽然她一向无利不起早，但是我都和她说了我们的关系，所以她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叶嘉蓝听得直摇头，“看来我还是沾了沈小姐的光，以后在圈子里还得靠你多罩着我。”

“行，我一会就下去和她商量商量，让她专门给你找个团队量身打造一部电视剧，保证你马上爆火成顶流。”

叶嘉蓝听出对方话里隐隐的笑意，也跟着笑起来，“是嘛，那我看我这个顶流应该是被观众骂上去的，为了我的人身安全，还请您高抬贵手吧。”

两人调笑了几句，沈云澈仰头望着一展如洗的天空，眼神放空，忽然冒出一句：“嘉蓝，我好想你。”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紧接着又响起来，“我也很想你。”

“真的吗，”沈云澈勾着嘴角，像是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表达爱意既羞涩又大胆，“我以为你会说，‘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吗’之类的这种话。”

叶嘉蓝轻轻叹了口气，好笑地说：“我原来是这么煞风景的人吗，会在女朋友说想我的时候说出这么不解风情的话。”

“大概是因为你之前对我不大好，总是不顺着我的心意，说些让我难过的话。”

被新晋恋人控诉的人分神回想着自己往日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太明白除了那一日晚上自己选择逃避这个举动外，到底还有哪些事是没有顺从沈云澈的心意了。

可即使是叶嘉蓝也明白，在恋爱关系中过于追求真相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行为，人生最难得糊涂，爱情也是。

“好吧，那我道歉，请亲爱的女朋友原谅我之前愚笨的所作所为吧。”

她略显夸张地说道，一边庆幸此刻沈云澈没有在她面前，否则叶嘉蓝大概给自己鼓一百次劲也没有这个勇气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行行好吧，她上辈子好歹是个古代人，她哪敢跟沈云澈说这么孟浪的话啊。

现代人的沈云澈显然对这种行为很受用，“叶老师，我们今天去约会吧。”

非常之突然。此刻还没有起床的人虎躯一震，有些尴尬地看着陈敏刚刚发来的航班信息，“今天？现在？”

“是啊。”沈云澈的声音轻快动听，如清风拂过一串玻璃风铃，“你今天没有别的安排吧，等我一个小时，我开车来接你。”

“等等──”

叶嘉蓝急得噌地一下坐起来，动作用力过猛，两眼一黑似乎看到了星星闪烁，她捂着面门，连忙说道：“你从家里出来，车程也不止一个小时吧？这样，你先去吃饭，然后把今天要去的地点发给我──”

“──可我想去接你。”沈云澈这样说道。

她被轻飘飘的一句话堵得无话可说。

沈昱吃完早饭后便坐在客厅沙发上帮田言慧充当毛线架子，两只手缠满了深红色的羊毛线，沈之渺则毫无矜持地坐在她脚下的地毯上，靠着沙发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的综艺节目。

沈云澈一进客厅，便看见这一副母慈女孝的温情画面。

“早上好，妈妈。”她扶着沙发扶手坐下，跟亲爱的沈昱女士打招呼，田言慧向她投以温暖的微笑，“早上好慧姨。”

“早安，云澈小姐。想吃点什么，厨房里还剩了一些粥，我去做一个芦笋虾仁蛋饼给你做配菜好不好？”

“赖床的家伙还吃什么，慧姨，这都快九点了，再过一会干脆把午饭给她一起做了。”

沈之渺歪过头枕在沈昱大腿上，笑嘻嘻地看着她，沈云澈轻哼一声，挤到田言慧身边看她和沈昱缠毛线。她们的母亲看了看两个孩子，笑着摇摇头，“都多大了，两姐妹还拌嘴呢。渺渺，别老捉弄你妹妹。”

“妈妈，我就说我是家里捡的吧，从小到大你怎么只觉得是我欺负她呢。明明澈澈才是我们家心眼最坏的。”快三十岁的沈总撅着嘴在沈昱腿上撒娇，沈云澈看一眼只觉得昨晚的饭都要呕出来，她搂着田言慧的胳膊哼哼唧唧地说：“还敢说别人心眼坏，是谁小时候骗我零花钱去放高利贷的？”

“沈云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现在不是你哭唧唧跑回来说有人欺负你要姐姐抱的时候了？我拿你的钱是去替你出气的好吧，少血口喷人。”

两个人叽叽喳喳地开始翻旧帐，听得沈昱一个脑袋两个大。别人在外面都夸她的两个女儿矜贵自持，一个如林下之风，一个皎若月下聚雪，谁想到两个凑在一起竟然产生了负面效应。

“行了行了，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会。”沈昱知道她俩拌嘴多半是演给自己看的，可她看了二十多年也着实看腻了，“澈澈先去吃点东西，渺渺你十点不是还要开会吗，也一起去加点餐吧。”

这个安排倒是正中沈云澈下怀。两人一前一后溜达到厨房，婉拒了田言慧帮忙的好意，一人拿了几片面包片和芝士开始鼓捣着做三明治。沈云澈撕开包装袋，把芝士片按在面包上，看着悠哉悠哉切面包边的人，拿手肘怼了她一拐子，“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接我电话了。”

沈之渺刚想发怒，听见对方提起昨晚自己接电话的事，声音又压低下来，“你自己睡着了，我帮你接女朋友的电话，难道不该感谢我吗？”

“……你没和她说别的事吧？”

“你偶尔能不能不要把你姐姐想得这么坏？”沈之渺快被气笑了，把切下来的面包边塞进嘴里狠狠咀嚼，“我都不认识你女朋友，我能和她说什么。”

“谁让你有前科呢。”沈云澈横了她一眼，继续往切好的面包片上叠芝士。

“我就说了苏洛书一句，你要记我一辈子啊。”

沈之渺摇摇头，她当年说那句话也是为了自己妹妹好，当姐姐的替妹妹敲打一下未来的妹媳又怎么了？就兴她沈云澈胳膊肘往外拐，不许她沈之渺往里拐啊。

“以后在家里不要提无关人员的名字，”沈云澈又往芝士堆上叠火腿片，“两个都不行。”

她姐一听，乐了，“怎么，新对象管你管得那么严？”

这就开始查过往情史了？虽然沈云澈也没几段好扒的。

沈云澈一口气往上扔了两三张火腿片，叹了一声，“……比这个还可怕。”

“不会吧，占有欲那么强？你们不是刚确定关系吗，有必要一开始就这么坦诚？”沈之渺惊奇地说。

“……如果我说，其实她全都知道呢？”沈云澈幽幽地说，换来对方不解的目光。

“什么意思？什么叫全都知道。”

“字面上的意思。”沈云澈从她手底下拿走最后一片面包，摁在被她堆成一座小山的芝士火腿片上，“我谈过的这两段恋爱，很不巧，很不幸，叶嘉蓝全程都见证过了。”

饶是见多识广、博闻强识的沈总也沉默了一分钟，片刻，她放下手里的面包刀，严肃认真地开始鼓掌。

啪、啪、啪。

妙啊。比她名字还妙。不愧是你，沈云澈。

她妹妹心如死灰。

“如何，需不需要我也帮你去挖一挖你女朋友的过往情史给你作为一点点安慰。”

“谢谢您，不需要。况且这也根本安慰不到我。”沈云澈拒绝得很果断。开玩笑，先不提叶嘉蓝是否有感情史，就算沈之渺掘地三尺真的挖了出来，她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安慰的。

她只会想把叶嘉蓝的前任再埋进去。

沈云澈长舒一口气，“我要去找我女朋友了。”

“昨晚才分开，今天一早又要见。”沈之渺啧啧称奇，“我的妹妹，你真是坠入爱河了。”

“……再不见，人又要跑了。”沈云澈小声嘟囔着，洗了手转身施施然走出厨房，沈之渺看着案板上小山一样的三明治，喊道：“你不吃饭了，这玩意你弄成这样你不吃？”

沈云澈一边走一边回头冲她说：“给你做的，吃了它。”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她家叶老师的名言警句。

“别浪费。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人还吃不饱饭吗？”

沈之渺：我现在就要掐死你，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