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讨苦吃

天刚刚刷上漆蓝,缀上了几簇棉花一样的云,垂涎欲滴。

江归起的比平时要晚些,到底还是不该听昨晚阿枳提议讲的鬼故事,直到今早起床,他的背都还是凉飕飕一片。

入秋后,A市的气温明显降了下来,对被窝的眷恋也就多了几分,但江归还是凭着毅力下了床。

因为今天他和阿枳约好了,要一起去扫花园,顺便捡几片叶子来做书签。

窗外的老枳树叶子仅剩寥寥几枝,多数都被风给摘下,献给不知道的哪个姑娘去了。

江归随手加了件衣服,头都没抬,“阿枳,起床了。”

奇怪的是,无人答应。

扣完外套上最后一颗扣子,江归才重新望向了阿枳的床铺。

平时休息日睡到日上三竿的人,今天竟然没有赖床。

“起这么早?”江归有些质疑,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少年床上那一坨凌乱的还残有些余温的被子上,皱起眉来。

来到走廊,外面与以往相同的一片寂静,江归却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习惯性的不安挤压着心脏,试图将所有的空气都逐出胸膛,扼杀于此。

江归有些烦躁,急切开始寻找这压迫的源头。很快,他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宁远啊?他今早不是去过你们寝室了吗?我还看到了一个人跟他出去了呢。”隔壁寝室的陈浙揉着眼睛,时不时打个哈欠。

他认识江归,倒不是富齐嘴里听来的,他是江归在孤儿院里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协助主教工作的之一。

但在不久之前,他们闹掰了。

江归不跟他过多废话,直切主题:“他们去哪了?聊了什么?"

"亲爱的江归小少爷,我也要睡觉的好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什么事都要管的。”

“……“江归的脸色从出来时就不好,现在更加是乌云密布。

陈浙当然知道这人的性格,极端,虚伪,就像当时,他只恨没有更早看清。

接近嘶哑的声音冲出喉管,清晰又模糊在江归的耳畔:“江归!不是说好了一起永远待在孤儿院吗?!你不是说你无依无靠吗?你不是可怜吗?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说抛下就抛下我?……”

“什么父子相聚,你真他妈的以为所有人都好骗?!”

“江归,你真贱啊。”

闹掰这件事,也才一个月不到。他没想过和江归再见面,也没想过给他好脸色。

现在回想起来,他倒是想给那人干净的脸来上几个红印。

好巧不巧,有人已经给他来上一拳了,在眼角。“他们上楼了,主教办公室。”

江归没有再答,转身朝楼梯口走去。陈浙的声音却油响起,不同的,语气带着挑逗:“你该得到惩罚了。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这句话就像一枚定时炸弹,在意识到它的存在后,开始机械的倒数爆炸,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的备用键。

江归想加快速度,可上楼的每一步,脚腕上都好像缠着无数根引线,告诉他,这颗炸弹不会终止。

在顶楼的强光闪耀眼前,他看到了光映出的两个影子。

江归立刻认出了阿枳,“阿枳。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他……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他说了什么?我的事情吗,我可以解释的,我没有故意隐瞒我也没有要骗你……我没有装可怜……”

只是,江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二人面前的表情已经卑微到什么地步。

就像一个疯子那样,自说自话,为人取乐,但两位“观众”的脸色却是很不同。

宁远脸上带着讥讽,反倒是阿枳,表漏出了与从前完全相反的表情。江归看出来了。

表演时间有限,一并的,炸弹开始最后的倒数:

十。

“江归。”

九。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跟你说了什么?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八。

“你骗我吗?”

“不是的,不是。”

……

江归跪在两个少年面前,求饶似的拉着阿枳的手,眼泪像被堵在心脏的话被胡乱地组装脱口而出,溢出。

没有形象,没有冷静。

他从小被成熟的环境渲染,懂得控制心思,成熟稳重,行为举止都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

可现在,他就像一个求着母亲买某个心爱的玩具,没有教养的小屁孩。

当然,这也不符合他这个年龄该有的。

不止宁远被江归的反应吓到,就连阿枳也愣在原地。

他震惊的,是自己第一时间生出的,不是关心,是厌恶。

“那你要解释什么。”

三。

“我们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二。

“不是的阿枳,求你了,不要这样看我……”

一。

“轰。”

爆炸。

“江少爷。”

江归低头松开了手,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只是那一刻,阿枳的声音好似跟某一刻重叠,在江归面前屹立着。

“我们没有您这样的教养,也没有背景,承担不了您的好意。”

“从一开始,我们的身份不就已经不同了吗?”

“你应该马上回到你温暖的家,吃着大鱼大肉,再感叹一下生活的不易。”

“我们不是你的仆人,不能陪你玩过家家游戏。”

“……”

阿枳大步地从江归身边略过,后面跟着宁远恶意的声音:“哎呀你也别这样说……”

总是这样。

和他同伴的孩子,陈浙。阿枳。

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认为他是个自导自演装可怜的江家大少爷。

实际上,他的亲生父亲另婚,不愿意认他。而江家,早就有了新的延续。

他从来都没想回到那里。

九岁起他就是独自一人。没有大鱼大肉,没有温馨的家。他所有的努力,付出,被一句“江少爷”轻轻盖过。

说是调侃,不如是侮辱。

自那天后,江归主动提了换寝,回到了从前一样的生活。

只是面对他人的窃窃私语,也没有人再挺身而出,夜晚的教室,也不再有那个焦急等待的身影。

那个少年消失地好像从始至终没有出现在江归十四岁以前的记忆里,又或是被人残暴地抹去。

他们的分离没有江归意想的争吵,反而是他最讨厌的平静。

疯的,吵的只有他一个。

之后,自欺欺人忘记的,也只有他一个。

江归曾仔细地听过别人在骂自己什么,从一开始的扫把星,变成骗子,疯子。

直到一次别人当这自己面讨论,辱骂的时候,他才知道,阿枳从定好的领养表上被去掉了。

本该被领养的阿枳,变成了陈浙。

“你再说一遍,是陈浙?”

那群女生有些惊慌地被江归拽着手:“你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还不清楚吗?干什么啊放开我!”

“你跟陈浙以前关系就好,现在闹掰了,谁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讨好他?还有那个什么阿,你不也是跟他关系好吗,背叛朋友去舔别人,你还好意思问呢!”

江归的大脑一瞬间轰鸣,很快就明白了所有。

这是一场计划好的栽赃。一场复仇。

他快步跑回到主教办公室,一刻不敢怠慢地翻找着从前的资料。

黄昏的夕阳藏到了耸立的山峰之中,接力起了月亮。

仍旧寒冷的二月初,江归却顶着满头汗,找到了他亲笔签字的阿枳的领养单。

说是靠运气也不差。这种重要的事一般都是由奥赛来做可那天正好碰着他出差期间,就签上了江归的名字。

另一份,则在领养人家放着。

同时,他还翻到了宁远偷偷跑来篡改数据的监控备份。

这些足以证明这件事与他无关和清白。

江归没有耽误一分一秒,找到了奥赛理论,把领养的名字换回了阿枳,也和领养人解释清楚。

下一步,就是找到阿枳。

他不敢休息,马不停蹄地来到阿枳的宿舍门转角后,江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即使占理的是他,他可以很自信的说自己是被冤枉的,然后亮出证据,双手却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连做了十几次深呼吸,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夹在谈话声中。

一瞬间,喜悦大于了恐惧,江归一下从转角冲出来:“阿……”

少年被叫的一愣,没有反应过来,手仍旧搭在身边人的肩上。

“刚才……好像有人在叫你。”宁远也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却连人影都没看见一个。

陈浙眉头皱了皱,望向扶着的阿枳点头。“我也听到了。你们先进宿舍,我去看看是谁。”

脚步声渐渐逼近。拐角。没人。陈浙有些迟疑,可走了走廊一遍,都没有看见人,只能无功而返地回到了宿舍。

而江归,就躲在他们隔壁的宿舍里。

确定人走了以后,他才朝宿舍里面的人鞠了个躬。“谢谢。”

“没事。就是那啥,班长,下次迟到能不记我名吗?”不愧是迟到惯犯王泽平。

江归无语,随即点了点头,出去了。

“谢谢班长!有空常来躲啊!呸呸呸……”

王泽平看着自家班长由快变跑的速度,反思了一秒钟江归是不是听到了,又喊大:“班长有空常来追妻啊!”

江归连头都没回,早跑没影了。

回是不可能了。

再次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江归迅速的关上门,后背顺着滑坐到了地上。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着,就要蹦出胸膛。

他不是不知道阿枳分进了宁远他们宿舍,也不是没有做过心理准备。

只是面对真正属于他的惩罚后,自己还是控制不住的退缩了。

他没有办法去面对,就像没有办法接受他和自己讨厌的人相处亲密。

江归蜷缩在角落,把脸深深埋在手臂里。心口说不出的难受。

最适合他的,果然还是默默无闻的消失。

谷雨,沈枳十三岁了。而再过一个星期,他就要离开这个孤儿院。

“嗯,和某人同岁。”沈枳心不在焉地走在掉满枳花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孟盂说话。

距离他和江归不见面,已经两个月。冬去秋来,他才真正用心去看过那一簇簇盛放的枳花。很美,像那人说过的。

走到一棵开得最旺的枳树时,孟盂忽然停下来。

沈枳走在前面,折返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孟盂呆呆地看着树自言自语。

“孟姨?怎么了?”沈枳停在树前,能闻到清新入鼻的花香。

孟盂没回话,只是继续看着,“这棵树,是小归刚来孤儿院的时候种的。”

“什么?”

“你来之前,这树才开过一次花,根本没有现在这么旺,就只有几朵。小归不服气,就每天抽时间跑来看看,要是他现在看见了,指不定多高兴。”孟盂叹了口气。

尽管提的不是时候,但她也只是停留了一会,又继续走了。

宁远和陈浙都受了处分,沈枳也拿回了该拿的,可好像到了最后,什么都没有拿到的只有江归。

他欠江归一个道歉。

沈枳知道,那天喊自己的就是他,但他闹脾气,他偏偏装不知道。他也知道最委屈的是他,他担心,他也装不知道。

明明刚来那会,说不让他被欺负的是自己,到头来自己却帮着别人欺负他。

以至于,知道事情原委的那天晚上,沈枳做了个噩梦。

具体的内容他已经想不起来,但醒来后,他的室友只告诉他,自己晚上一直在说:“我好像找不到你了。”

的确,他找不到江归了。

孟盂走出去了一段距离,看见沈枳还愣在原地,风一个劲地往他的脸上扑。而后,他朝着孟盂的身影大喊:“会看到的!”

“我带他来看!”

生日的晚上,沈枳被提前接回了他养父养母家。

这是孟盂给他的生日惊喜,当然,这对阿枳来说没什么区别。

即使不提前签协议,他的养父母也会接他回来这边。

毕竟他们提前结束出差从国外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沈枳过生日。

在庆生会最**的阶段,快递员按响了门铃:“是给……阿枳先生的快递。请问阿枳先生是哪位?”

沈枳迅速挤过了人群,“我,我是。”接过快递员手里的包裹后,迫不及待跑回了楼上拆开。

他当然知道是谁寄来的。

过了好一会,养母刘玉玲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儿子已经不在现场,担心地跑上楼,却只看见沈枳抱着一幅画趴在地上抽泣。

暖光打在地板上,还放着一张小小的纸条,用工整的字体写着:

「生日快乐,阿枳。」

「看见了,花开的很美。」

而那幅画,画的是阿枳在树下抬头看的样子。

画很美,花也很美。

妈呀。懒癌患者终于更新了。

最近好忙好忙好忙,趁着国庆要开始发力了呀!

在这里说说捏:

小归的生日是2000年11月7日。

小枳的生日是2001年4月20日。

其次:

阿枳=沈枳

名字的转变就说明小枳小归的事故已经进入next phase啦,孤儿院篇告一段落,接下来迎接的是我们的小甜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自讨苦吃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