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星历2999年初。
异种暴动,星际西北边境战事吃紧。
经历了大半年的奋战,终还是联邦军队占据了上风。
所有人都认为,在3000年这一新纪元的团圆日,联邦的战士们会回到首都星,接受全联邦民众最高的敬意,带着他们应得的奖赏与荣耀,同家人团聚。
只可惜当时的指挥官陆宁,完全不顾总部穷寇莫追的告诫。
在异种已经宣布投降,退回北基准线两千七百万星尺之时,陆宁罔顾全星际期待已久的和平,好大喜功,主动对异种发起了挑衅。
由于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陆宁指挥失误,亲手葬送了联邦最精锐的部队。
在那一场战斗中,星际第四军团,全军覆没。
原本完全处于弱势地位的异种,在和平协议签订时,多了些议价空间,步步紧逼,要求同联邦进行合法的商贸往来。
始作俑者陆宁,畏罪自杀,跳入碎星漩涡。
星际物种周知,碎星漩涡,又名星际绞肉机,碳基生物有去无回。
次年,战事平息。
新星系总长官上任,代表联邦前去签署了《星际跨种族和平协议》,星际开始了长达5年的和平。
陆宁四岁随父亲陆上将初登机甲,六岁就检测出了S级的精神力,八岁熟读军事指挥典籍,此后消失了数年。
就在所有人都将她遗忘,以为陆家独女过着珠光宝气的上流生活时,第一指挥学院录取名单的第一行,出现了陆宁的名字。
那一年她才十四岁,比同时入学的同学小了整整四岁。
从不招女弟子的机甲战神李八德副院长,破例将她收入门下,而她仅用四年就完成了七年的课程。
十八岁那天,是陆宁与异种的第一次正式战斗。她的父亲陆上将在那场血战中葬身星海,联络不到指挥处的陆宁顶替父亲进行战场指挥,一战成名。
昔日鲜衣怒马的少女,自此常年在苦寒的西北边境参与战斗。
陆宁的指挥风格激进,却又因为一些超乎常人的选择,而显得形如鬼魅,令对手无法预测。超高的精神力水平也使得她控制极为精细,常打出以弱胜强的奇迹。在她的带领下,第四军团逐渐地打出名声,风头正劲的她被写进了教科书,被称为星际第一指挥官。
而如今,陆宁两个字,却作为耻辱的象征,永远地刻在了历史的绞刑架上。
------节选自《星际名流录》(注:已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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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是抚慰伤痛最好的办法,人们迅速习惯了没有战事的生活。
所有人都仿佛遗忘了那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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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米挑高的屋顶上悬挂着巨大的照明灯,将昏暗的地下堡垒中心大厅照亮。
大厅的中心是一个格斗场,设施十分专业,同联邦军校的正规格斗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使用了特制的强化玻璃将观众席与格斗场完全分隔开,以保护观众的安全。
路未凝顶着一头狗啃一样的短发,悠闲地坐在二楼候场室露台的椅子上,摆弄着手上破烂的通讯器——太阳花造型,花瓣被挤碎了,只剩下半片略长些的花瓣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无法修复。
太阳花通讯器看着,更像是一个被狗啃过的笑脸。
这个破烂通讯器从她醒来就戴在她手上,摘不掉,也无法唤醒。
好在还能充当一下机甲戒指,她才断了强制取下的心。
地下堡垒二楼的隔音玻璃可以设置隔音方向,保证VIP贵宾的**。比赛开始前,VIP席的客人都会设置双向隔音,以免被下面那些人打扰,也以免被外面的人听到二楼的声音。
但对于他们这些二楼候场的选手,就没那么友好了。
好比此刻,路未凝能清晰地听见楼下普通观众席的议论。
有时候她都怀疑,老板是不是专门不设置隔音,还额外放大了声音来刺激选手。
“494运气可真好,第一场就遇到了直升中级区的机会。”有些老观众常年泡在黑场里,对里面的选手颇为了解,此刻在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内幕消息。
“直升中级区?”周围人疑惑。
看到有了显露自己的机会,那人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因为999号已经连胜9场了,赢了这一场就可以升去中级区,还会伴随着一笔丰厚的奖金。按照规则,若是494战胜了999,就可以获得本属于999的奖赏。”
“呵,那也要有这个命才行。”,前排一位观众不屑道:“999的机甲,同级无敌。”
其他人听他这么说,都开始好奇地问999的机甲是什么情况,那位观众却闭住了嘴,神神秘秘,摆出一副“不可说”的样子。
耳边传来赌客毫不避讳的评头论足,路未凝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将这些人的议论放在心上。
她看向窗外,手不停地拨动着太阳花通讯器仅剩的那半片花瓣,单片叶子绕着通讯器的中心轴旋转了一圈又一圈。
等候室内除了路未凝,还有个全身肌肉无比健硕的大个子,小麦色的皮肤和夸张的胸肌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力量。听着楼下赌客们的评价,他挑衅地看向路未凝,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路未凝仿佛完全没听见大个子的笑声,她的目光一直在对面贵宾席1号房徘徊。
1号房的玻璃没开启**模式,路未凝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场景。
里面是黑场管事,点头哈腰,一反常态。举止中尽显卑躬屈膝,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管事的对面,是一个戴着眼镜表情严肃的男子。不知为何,严肃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总有那么一丝的不和谐。
他们旁边还有另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侧着身子站在窗前,路未凝看不清他的面容。
今天的比赛是C区的低级赛事,最高押注限额一千个星币,选手也只是C级机甲的驾驶者。
只有那些专门挖掘种子选手并以黑场押注为生的“老鸟”,以及无知尝鲜的“菜鸟”,才会观看新手区的比赛,而那些VIP席的“大人物”,往往只会出现在顶尖赛事中。
在贫穷的路未凝心中,1号房里这几位,无疑是有钱没处花的富贵“冤大头”。
可能是路未凝的目光过于**,身姿挺拔的男人抬头看向对面的选手休息室。
他目光锐利,随即抬手,快速切换了**模式。
路未凝一惊,对面的玻璃已逐渐模糊。
她没有突兀地转移视线,而是控制着自己的目光自然向下。
装出一副只是在眺望远方、根本没有刻意看对面的样子,同时在脑海中回忆着刚才那一瞥的冲击。
身姿挺拔的男人,骨相轮廓和身材同样卓越,却匹配了一副平平无奇的五官。
那五官像是突兀地移植在了他脸上,五官平平,眸中却幽深阴冷。
似终年不化的积雪,似常年笼罩的迷雾,似……碎星漩涡那般冰冷深沉。
碎星漩涡……
路未凝不禁有些恍惚。
从她醒来到现在已经三周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那几架联邦制式的无牌战列舰将她堵在了碎星漩涡。
她还记得飞速运动的碎星穿过她身体,迅速在身体里面旋转的感觉。
当时她甚至还感叹,不愧是星际绞肉机。
绞肉二字,形象极了。
可她却醒过来了。
准确地说,是她的意识在路未凝身上重生了。
路未凝。
陆宁,未曾安宁。
她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不免苦笑。
路未凝摇了摇头,将自己从对碎星漩涡的恐惧中拉了出来。
眼前这人和自己一样做了伪装,只是手法更为高级,像是易燃才有的手笔。
应该是首都星的大人物。
可就算是首都星的大人物,又怎么说的动易燃?
而首都星的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她满肚子疑惑,也不能暴露自己。
联邦最高法中明令禁止了意识移植,一经发现,将成为星际头号通缉犯,任何人都有权将她当场斩杀。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她是陆宁也没有办法解释。
“494、999走了。”
黑场的管事助理面无表情地推开门,催促选手。
大块头扬武扬威地看了眼路未凝,拍了拍自己的肌肉,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路未凝看了眼大块头身上贴着的999,也跟着走了出去。
穿过昏暗的长廊,大块头和路未凝到达了格斗场。
为了带动场内的情绪,主持人很是热情地开始介绍。
主持人先是问了问路未凝:“494号选手,听说你是个新人,而你今天的对手已经九连胜了,只差一步就要进入中级区,他的机甲想必你也已经有所耳闻了……”
“没听说过。”路未凝如实回答。
大块头炸毛了,感觉受到了侮辱,冷哼一声。
怎么说也是九连胜的人,总不至于轻易就被激怒,路未凝觉得大块头这演技太过拙劣。
大块头看她没有反应,开始骂骂咧咧,试图激怒路未凝。
路未凝皱皱眉头,这种小儿科式的辱骂,连机甲战神李八德的皮毛都不如。
她正想喊主持人结束这个环节,尽快开打,内置耳机里却传来了黑场管事的声音。
“放放狠话,打的精彩些,今天的胜利奖金是押注额的三成。”
三成。
如果是陆宁,这点星币不算什么。
但对吃不饱穿不暖的穷鬼路未凝来说……这是一笔巨款。
陆宁从未体会过赚钱的艰辛,直到成为了路未凝,才首次体会到“一瓶低级营养液难倒星际英雄”这个梗是什么意思。
想到账户里逾期的16年本息生存贷款,14年本息助学贷款。
想到自己现在是一个被限制活动星域范围的“老赖”。
路未凝觉得,做人还是要能屈能伸,赚钱不丢人。
她死死地盯住对面的大块头,回忆着平日里李八德副院长的口头禅,开始疯狂输出垃圾话。
“你丫个王八犊子#%&¥#!”
观众席一片哗然,这个顶着一头乱草窝发型的瘦弱小子,是突然疯了吗?
大块头可能是没想到,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骂完了祖宗十八代,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龟孙还是王八蛋,这不是差出了辈分吗?
路未凝还在疯狂输出,凭借着过目不忘、过耳即知的记忆能力,像背课文一样平静地,把李八德副院长平日里的碎碎念的脏话口癖说了个遍。
大块头被骂的毫无还口之力,只剩下:“你……你……”
路未凝终于背完了,想着也差不多够了,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做了个漂亮的收尾。
“你什么你,你口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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