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等走进律所大楼时,于祗已经恢复了往日里水波不惊的样子,Lily在前台和她打招呼,“于律师,顾小姐的庭前调解进行得顺利吗?”
于祗想了一下,“在荣太太看来挺顺利的,毕竟她爽到了。”
那段全程都是屏蔽词的辱骂绝对是她职业生涯中听过最精彩的。
Lily正要问她怎么回事的时候,韩岷丧着张脸从电梯里走出来,一见了熟人就绷不住要哭了。
大伙儿都问,“你是怎么了?”
“我把GF的老总给得罪透了,方总扬言要带走律所里所有跟她有关的客户,我好怕老大会把我给开了。”
Lily同情地说,“方总她手头上的客户可不少啊,韩律师你保重。”
她刚说完,权立就站在办公室门口喊,“韩岷你立刻给我滚进来!”
于祗伸手给他捋了捋衣服领子。
韩岷还有些感动,“于祗,你要陪我一起去?”
“我给你整理一下遗容遗表,”于祗面色凝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就遗产继承顺位的那个遗。”
“......”
由于韩岷的事情牵涉实在太广,又触及了律所的核心利益,几个高级合伙人一下午都在商议对策,一层楼都没人敢高声说话,Lily都恨不得脱了高跟鞋走路。
一到点于祗就忙收拾东西下了班,今晚权立已经订了餐厅请方总吃饭,她可不想这时候被抓壮丁去喝酒。
眉姨见她回来这么早,“太太在家吃晚饭吧?”
于祗点头,“随便做份金枪鱼沙拉吧,简单一点。”
在过了二十五岁以后,身体的新陈代谢已是大不如前,她也不敢在晚上吃太多东西。尤其她不怎么爱运动。
于祗把从律所带来的合同资料摊在客厅的茶几上。
她盘腿坐在了松软的地毯上,随便绾下头发,就开始一字一句认真看起来。
江听白一回家就见着了这么副情形。
还没落尽的昭阳日影透过穹顶挑高的玻璃打在于祗身上,照见她半边莹白的小脸,连细小可爱的绒毛都一清二楚,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着,像一块成色极佳、流传古今才辗转到他手上的羊脂白玉。
她鬓边的一绺碎发掉了下来,于祗顺手掠到耳后,这么个寻常的动作,也被她做出了娇怯怯的柔媚。
他轻手轻脚地换了鞋,绕到于祗身后坐下来。
江听白是个极其注重时间效益的人,开会都尽量简短,只把认为该传达的布置下去就散会。用一个电话就可以说清的事情,他从来不发微信,打字只会浪费本就不多的时间。
实际上他的微信列表里也没有几个人。
但却能坐在家里,半个多小时不动一下的看着于祗审一份在他眼里只值块儿八毛的合同,还怎么也瞧不够。
直到于祗的笔尖划过一句条款,轻轻咦了一下,然后打开电脑开始查相关信息。
江听白弯下身,在离她肩膀只有几寸的地方停住,自然地问了句,“有什么问题不如问我?”
于祗被吓了一跳。
然后第一反应是捂紧材料不让他看。她很有责任感的,“这家公司和你们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请你把头转过去。”
江听白往后靠了靠,连挑眉都是不屑的样子,“我还稀得看你一份合同?”
眉姨这时说了句,“太太,你要的沙拉好了。”
于祗撑着茶几起身,谨慎地把合同装进了她的包里,连包也一块带走了。
江听白笑了下,还是这么幼稚。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因为于祗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连震了两下。
第一条是个图片,需要打开微信才能看,江听白没有动这个手。但第二条很明确,陈晼给她发的内容是,你老公包养了秦楚兮?
江听白一向记不大清人的名字。
他在脑子里检索着秦楚兮这个代码,结果什么也没有,他不认识这女的,估且从情人性质上判断她是个女性。
陈晼应该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她虽然精神不大正常,但对于祗的事还是很慎重的。
这些都不是问题。
已经网络信息四通八达的时代了,只要花上个几分钟就可以查清事情原委,真正伤到江听白的是于祗的态度。
他立马就在他们几个哥们儿的群里问——“谁认识秦楚兮?”
龚序秋最先跳出来,“那天在王府里头涮火锅,坐在你旁边的那个,我和陈晼那晚还上床了。”
江听白:“......”
于祲也回,“我刚听说她发了条朋友圈,有意误导别人,她攀上了你老江这棵大树。”
龚序秋又说,“啊她这么不要脸吗?我住陈晼家了。”
江听白:“不用每一句后面都汇报你和陈晼的进度。”
龚序秋:“好的我刚下班了,去找陈晼要亲亲。”
于祲:“......”
本来公司一堆破事就烦。
江听白:“......”
本来被泼了身脏水就烦。
没多久于祗走过来找她的手机。
江听白就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但她没有丝毫的起伏。
于祗先是看见有陈晼的微信,然后划开手机,浏览了一下内容后就关上了。
仿佛陈晼说的是一件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甚至不如一句“你晚上吃过了?”,那样于祗都有可能会认真地回她“刚吃了沙拉。”
而于祗什么回应也没有,好像读了一条垃圾广告。
所以在她的眼里,他江听白在外面做什么,究竟是不是养了小三儿,对她来说无所谓。就是别人把她丈夫的花花事儿捅了出来,她也能无动于衷,于二小姐永远是最讲体面的那一个对吗?
谁都别想凭一己之力打破她花了二十七年,才打造完成,把她自己装裱起来的这个高贵华丽的画框。
他在她的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做妻子做到她这份上,当真是旷古绝今少有的贤惠大度,还是该说她冷漠无情。
于祗拿了手机就要上楼。
却被江听白叫住,“于二,你等一下。”
她转过身,“你有事吗?”
江听白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从她手里抽过手机,“我大活人坐在这儿,你连问都不问一句我是吗?”
于祗反应过来他看到了陈晼的信息,因为她的微信是打开了预览功能的。
她反问说,“江总您觉得,要问什么?”
江听白被她气笑了,“至少该问一下,我是不是认识她吧?你一律师用我教你?吃饭要人喂吗?”
于祗打开了那张图片放大给他看。
“首先这张图拍得很模糊,她手放的位置是你不易察觉的,不好说有任何亲密关系。根据《刑事诉讼法》第十二条,未经人民法院依法判决,对任何人都不得确定有罪这一规定所派生出来的无罪推定原则,”于祗念法律条文的时候,声音很好听,有种咬曲奇饼干的酥脆,“既不足以证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的,应推定其无罪。这是现代刑事司法的进步,有效地避免了冤假错案的发生,极大限度的保障了人权。”
江听白气得手搭在胯上转了三四圈。
他被堵得心慌,等缓和了一些再转过来时,手指着于祗说,“你刚说的这些只能参考于法庭审判,这是你的家庭!我跟你在讨论的是我们的夫妻关系。”
于祗仍旧清清淡淡的,“我们的夫妻关系,就只是一纸婚书而已,谁先违规谁出局。”
这弦外之音江听白听得很明白。
她的意思是,目前为止谁都没有明显的犯规动作,因此没有放到明面上讨论的必要性。
他们这段因势而聚的政治婚姻,还不如她的《刑事诉讼法》有说头。
江听白微眯着眸子静静看了她很久。
好半晌才凉声道,“到现在还是不肯问一句,我和那女的有没有事儿,是吧?”
于祗没有作声。
“于二,你就这么骄傲?问我一句会折损你什么?能脏了你的嘴?”
江听白无可奈何也不甘心的,偏又有几分认命式的口吻。
那你又为什么非要我质问你呢?
于祗在心里这么想,但她说的是,“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江听白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他也不想再说了,对着一女德牌坊他无话可说。
于祗眼看他摔门而去,面对江听白来的莫名其妙又毫无道理的怒意,她困惑地歪了一下头。
他们这群公子哥儿,不是都不喜欢家里的太太问这些的吗?不问难道不是好事?
从前陈晼半夜给龚序秋打电话,质问他怎么还不回家的时候,电话那头都会传来一声怒吼说,你少管老爷们儿的事!
就连郭凡那样喜欢闻元安,钻石珠宝淌水似的送,也还是交代她不该问的不要多问,让元安一定要相信他,总之她是不二的郭太人选。
自然闻元安也不会问,她对郭凡的事情向来就没什么兴趣知道,总说他这个人俗得很。
眉姨拿着铲子过来,“先生他怎么生气了?”
于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才懒得管他为什么动怒,何况,江听白这人本就阴晴不定。
这位爷难伺候也不是一两年了。
江听白摔门出去以后,就独自开车去了郭凡开在昌平的酒庄,这儿的经理见他面色不善,也没敢多问这位江总今儿要喝什么酒。
只是很有眼力的,把郭凡私藏许久的一瓶白马庄醒上,给他倒了一杯,江听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他跟了郭凡很多年,也学来他家少爷待人处事一大半的圆通和油滑,他虽然不知道江听白到底是什么来头,但看这帮公子哥儿们都乐意围在他身边奉承他,便知不是简单人物。
小心服侍着总是没错的。
郭凡和龚序秋没多久就到了。
龚序秋拿了个杯子长了口,“这种口感的白马庄少见,红酒还是我们郭总会喝啊。”
“嗐,我懂什么是红酒绿酒的?这些都元安喜欢的东西,”郭凡端起瓶身来瞧了一眼,他都不记得哪一年买的了,“她不总骂我是暴发户吗?我开个酒庄装一把上流。”
其实他也并非完全不懂,这些东西也没什么难的,他只是习惯了在这帮京圈贵公子们面前装憨厚,这是他一贯的处世之道,凡事善刀而藏是最好的。
江听白从酒杯里抬起头问,“开了以后她就给你好脸了?”
郭凡自己都想笑,“没有,该嫌弃还是照样嫌弃,说我是什么附庸风雅。”
龚序秋摇头,“她生日那天你没能从香港赶回来,还生气呢她?”
郭凡点了支烟,“她没生气,也就是连续熬了一周的闭门羹给我吃,辛苦她了。”
龚序秋哼笑了一声:“闻元安还算好的,陈晼的脾气可比她要差多了,她都是直接发疯,不接连哄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这使性子动气,小姑娘是天生就会的吧?有没有培训班弄个上上?我给于祗报名。”
把脚架在茶几上专心品酒,半天都没有发表言论的江听白,突然间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话把郭凡和龚序秋给听笑了。
龚序秋掸了掸烟灰,“于祗那是我妈她们那帮人组成的京城女德评委团公开推举出来的典范,人家懂事还不好啊?”
江听白说,“好他妈什么好啊?跟客服似的,还不如小时候好。”
郭凡谦虚地请教他,“什么叫跟客服似的?”
“就是问一句答一句,永远都不会和你吵。”
龚序秋笑骂道,“你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憋着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你不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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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纸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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