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唐清妩也不想管傅半雪，管她吃了几碗饭，喝了几口汤，本就是自己不将惜自己的身体，她又来管什么？

她一转身，便要回自己的房间，可不过才踏出两步，便听见后面的两声咳嗽。

咳咳——

唐清妩的脚步慢了一步，但还是没理，傅半雪走过去把大厅的门关上，遮住外面夜里的冷风，然后端起了方才的饭，想要拿着到厨房去热一热，毕竟才刚醒，身体里需要营养，她这身体要是不养好，林家那边又出乱子怎么办。

脚步慢慢走向厨房，正要踏上台阶的时候，手臂却忽然被拉住了，傅半雪还来不及回头去看是谁，手里的碗就被人端走，一道瘦瘦高高的人影走到了她的前面，是一件红色的裙。

傅半雪站在原地，神色平静，眼眸略深，而那看似平直的嘴角......微微抿了一抹得逞的笑。

傅半雪跟在唐清妩后面，放轻步伐，饭厅到厨房的距离不远，隔了一条过道和一个房间，傅半雪瞧着前面唐清妩落下的步子，心中不知怎的，忽然生了个念头。

她一步一步，盯着唐清妩留下的脚印，然后再将自己的步子落在唐清妩留下的脚印上面，分分贴合，不落一步。

这模样，瞧上去，像是调皮的小孩，见了前面家里长辈落下的步子，心中生了玩闹的念头，于是悄悄的，在后面，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踩在前面人的脚印上面。

傅半雪今年十九，在即将要到二十生辰的时候，却还是生了这般童趣的念头，唐清妩倒也没有以此事来打趣傅半雪，她端着手里的碗，一路走到厨房里面，没理会后面那个人。

山里面的房子，再好也不过是个青竹小院，厨房里面自然是比不得一些大宅子里的厨房东西齐全，再加上唐清妩并不熟悉这里，所以东翻翻，西找找，找了大半天才找了一个蒸笼出来。

傅半雪全程跟在她后面，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唐清妩走到米缸旁边的架子上，傅半雪便也跟着走到架子旁边，唐清妩走到碗柜旁去，傅半雪也跟着走到了碗柜旁，唐清妩取下蒸笼，作势要走到一旁的大锅那里去，傅半雪也跟着要走过去。

可......才踏上一步，唐清妩却忽然转过了头，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就立在厨房中间，挡在前面，傅半雪差点没来得及停下步子，脑袋差点就此撞上唐清妩的鼻子。

傅半雪很是向后退了两步，眨眨眼，然后看向唐清妩，不晓得她是要做什么。

唐清妩瞥她一眼：“你跟着我做什么？”

傅半雪愣了一下，然后道：“我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唐清妩轻描淡写：“不过是热个饭而已，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要是实在想帮我，就去把那边的勺子递给我。”

傅半雪看了看唐清妩身后的勺子，那勺子分明离唐清妩更近，她只要转身再往前一步就可以拿到了，傅半雪张了张嘴：“它不就在你后面么？”

唐清妩抬起下巴，睨着她：“你拿不拿？”

傅半雪：“......拿。”

说罢，唐清妩便绕过她，去一旁把火生起来，傅半雪去一旁拿了勺子过来，递给唐清妩，唐清妩用勺子舀了点水在锅里，然后把蒸笼放上去，盖上锅盖。

傅半雪盯着唐清妩，唐清妩被她盯得皱眉：“怎么了，我懒得拿不行？”

傅半雪嘴角挂了一抹笑，并未回答。

眼下已然是深秋，夜里寒凉，再加上在这深山里面，院子外面的风呼呼地在吹，室内免不得也被降了几分温度。

唐清妩走过去把厨房的门关紧，然后回了锅旁边，添了两根柴火，灶里的火呼呼地烧得旺盛，站在旁边便能感受到暖意，两人在一旁找了板凳坐了下来，并排坐着，安静而又温暖。

傅半雪眼中印着土灶里面燃烧的火焰，她突然开口：“清妩。”

唐清妩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傅半雪继续说道：“为什么，你的厨艺这么好啊？”

自傅半雪幼时，唐清妩便住在青玉阁后山，那时候，要是青玉阁里面有什么仪式举行或者贵客来临，后厨那边就会很忙，忙中分心，就会忘了往后山送饭来，成年人倒是还好，毕竟是修行人，一两天不吃饭倒也是常事，但换了个小孩子，那就不一样了。

傅半雪一开始遇到这种事情，也没有叫唤，她本就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响的闷葫芦，小时候的样子更小像是个哑巴一般，没有饭食便没有饭食，左右不过是饿些时候的肚子罢了，她阿娘死后，饿肚子的时候便多了起来，她其实都有些习惯了。

唐清妩并不是个细心的人，再加上她修行时常闭关，一闭就是个三五天，半个月，自然也注意不到领回来的这个徒弟的情况，林姨倒是时常过来看傅半雪的情况，不过她也要忙自己的事情，宗门内的事务一大堆，她还是专门抽的时间来看傅半雪，是以，傅半雪时常饿肚子的事情居然过了好久都没有人发现。

后来不知多久，还是明业发现的，明业拉着她跑到唐清妩的寝殿里面去，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之后等了些时辰，便见到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那里面，有好些食物，是她阿娘都不曾会做的东西。

自那时起，傅半雪便知晓，唐清妩的厨艺，定然是极好极好的。

只是，傅半雪不知道，像唐清妩这般出身的人，日日宿在青玉阁，又怎会有机会习得如此好的厨艺，难不成是她自己颇感兴趣，所以用心研习所致？可看唐清妩的模样，又哪里是对厨艺有半分兴趣的样子。

唐清妩没转过头去看傅半雪，她盯着土灶里面的火焰，火光明明灭灭，火焰衬得她的眼睛里面都有了光华，她轻声道：“小时候学的。”

傅半雪有些疑问：“小时候？”

她小时候怎会对厨艺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