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终究是迟了

6月15日

To 大哥哥

祝你生日快乐!

我买了十个游戏币,请你玩!

每当我沉浸于游戏之中,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我多希望,这几个游戏币也能带你暂时逃离独过生日的失落与难过,让你在游戏的乐趣里寻得片刻安宁与开怀。

还有,我现在初三了,马上就要面临升学考试,升上一个好高中对我而言至关重要,那是通往好大学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不得不暂别心爱的游戏,但你不必担心我还是会坚持给你写信的!

我深知你高二的压力也不会小,课程的难度日益增加,我常常在想,你心中是否已经有了梦想的大学?不管怎样,我相信凭借你的努力与聪慧,定能在学业的道路上披荆斩棘。

6月16日

To 游戏王子

我一直把上京大学当作我的目标,那是我母亲的母校,从小听着母亲回忆学校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让我颇为向往。

我知道你现在初三,面临的压力肯定也不小。我在想啊,要是你在学习上遇到什么难题,可一定要告诉我,我特别愿意帮你解答。

但说不定这是我多想了呢,毕竟你那么优秀,每次考试都能拿第一名,那些知识对你来说或许都不是什么难事,你肯定有自己一套特别厉害的学习方法。

不管怎样,大哥哥都真心的祝愿你在初三的学习中能够持续进步,保持好状态,考上理想的高中。

期待你的好消息。

6月25日

To 大哥哥

今天中考终于结束了,一直以来脑海里紧绷着的弦终于放松,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我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完成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整体来说,我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不过还是有些小遗憾,有几处地方因为紧张或者粗心,没有发挥出最佳水平,但我告诉自己,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去纠结。

对了,大哥哥,你什么时候放暑假呀?我在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能不能见个面呢?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之前我一直很胆小木讷,在面对我们这段友谊的时候,心里总是患得患失。你总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关注着我,我一方面很珍惜和你交流的时光,另一方面又害怕见面之后会破坏现有的美好,所以一直不敢在周围寻找你的身影。

可是随着我们通信越来越多,我对你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入,心里就越发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常常在脑海里想象,你是不是有着高大挺拔的身材,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充满了自信与力量,面容是不是如你的字迹一般,透着硬朗洒脱的气质。

当然,如果见面让你觉得有压力或者你不太愿意的话,也没关系的,我相信我们的友谊不会因此而受到丝毫影响。

我只是想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你,无论见与不见,你都是我心中很重要的朋友。

盼望着你的回信。

6月26日

To 游戏王子

收到你的来信,我能真切地感受到你中考结束后的那份轻松与释然,还有对我们见面一事的期待与忐忑,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学校7月10日放暑假,我很期待与你相见。

我想,到时候我们可以先去学校后门那家老字号面店,面条筋道有嚼劲,配菜新鲜脆嫩,每一口都饱含着传统美食的韵味,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吃完美食,我们可以前往种满柳树的河边。我们坐在河边,河边的柳树垂下柔软的枝条,支起鱼竿,等待鱼儿上钩的过程中,分享着彼此的故事与心事。

等钓完鱼,我们可以去超市门口打游戏,每次看着你在夕阳下打游戏,都幻想着能与你一起酣畅淋漓地对打。

你或许会钟情于不知火舞,那灵动的身姿与炽热的火焰特效相得益彰,而我则会敲定特瑞,准备与你开启这场激战。

在这方寸之间的战场上,我们你来我往。

我真的特别期待与你见面的那一天,相信这会是一次难忘而美好的经历,让我们的友谊更加深厚。

7月5日

To 大哥哥

此刻我怀着万分愧疚与不舍的心情写下这封信,因为这或许将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

曾几何时,我满心欢喜地期待着 7 月 10 日与你相见的那一刻,想象着我们一同漫步在大街小巷,畅聊生活趣事的场景。

然而,命运却在此刻无情地转了个弯。父亲在外企获得升职,他在新的工作地购置了一套 50 平米的小房子,并且要求我搬过去与他同住。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然,机票都已经买好了,就在后天晚上,我便要踏上这未知的旅程,奔赴那陌生的城市,回想此处,我唯一不舍的就是想到与大哥哥分开。

但我有些不甘心,还是想要与你有个体面的告别,如果在我离开之前,你能看到这封信,我会在后天晚上六点之前在游戏机旁等你。

此外,我一直都在思索,该用什么来承载我们之间珍贵的友谊。

经过长久的思量,我用自己平日里攒下的钱,为你买了一支钢笔。

我希望它能够在你今后的学业道路上助你一臂之力,记录下生活的种种美好,并提前祝你在高考时能顺利考上自己理想的上京大学!

大哥哥,虽即将离别,但你会永远在我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希望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还能再次相遇,继续彼此陪伴。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付染,付出的付,染色的染。

…………

时间很快到了分别的那天。

付染的父亲请了假,专程来到姑姑家接付染。

车停在门口,刚一下车,姑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极为夸张,仿佛是硬挤出来的一般。

她热情地迎上前去,亲昵地对着付染父亲亲说:“哎呀,弟弟啊,你可算是来了!”

付染在一旁冷眼旁观,只见姑姑拉着父亲的手,开始滔滔不绝地说道:“弟弟呀,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付染在我这儿,我那可是操碎了心呐!每天都得变着法儿地给他做好吃的,就怕他营养跟不上。还得操心他的学习,监督他做作业,晚上都不敢早睡,就怕这孩子学业跟不上,这正是升学的关键时刻,好在最后黄天不负有心人,这孩子总算没辜负我的付出啊。”说完还不忘回头瞪了付染一眼,警告他别瞎说话。

付染也不反驳,就静静地看着姑姑演戏。

父亲听了姑姑的话,也明白她的意思,他虽然心里对付染姑姑的做法有些无奈,但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地打开钱包,数出一沓钱,递给姑姑,诚恳地说道:“姐,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这些你拿着,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姑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却还假意推脱:“哎呀,弟弟,你这是干什么,我照顾付染也是应该的呀。”可手却已经伸了出去,紧紧地握住了那沓钱。

付染看到这一幕,心中更加厌烦,他一言不发地转身,拿起早已收拾好放在角落里的行李,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向门口停着的车。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落寞和对这个地方的失望,只想尽快离开……

一路上,车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父子俩只是静静地坐着,相对无言。车窗外的街景如幻灯片般不断闪过,却丝毫无法打破这令人压抑的寂静。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付染都快以为这沉默会一直持续到旅程终点时,父亲才缓缓地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道:“在姑姑家过得……还好吗?”那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空洞,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付染微微转过头,眼神平静而淡漠,只是淡淡地回答:“挺好的。”简短的三个字,没有丝毫的情感起伏,就像陌生人之间的礼貌回应。

说完,他便又将头扭向了窗外,继续看着那熟悉的不断后退的景色,那些在姑姑家度过的日子,那些孤独、委屈与期待的瞬间,此刻都如潮水般在他心底翻涌,但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想对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父亲倾诉。

又过了一会儿,付染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开口对父亲说:“爸,我想在这儿等个朋友,半个小时就行。”他的声音很轻,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父亲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那金属表带反射出的冷光在车内一闪而过,随后他说道:“尽快吧,别误了飞机。时间很紧张,我们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行程。”语气还算平和,但又有些为难的尽力满足这个与自己又些生疏的儿子的请求。

付染走下车,走向那熟悉的超市门口,静静地站在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游戏机旁,周围闪烁的灯光、机器发出的轻微嗡嗡声,一切的一切都散发着令人安心的亲切感。

然而,他的内心却被浓重的阴霾所笼罩,心情异常沉重。

超市老板看他走过来,往日一样熟练的递过纸条,付染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纸条上,当看到那两个字“等我”时,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攥住纸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不断地在脑海中勾勒出大哥哥出现的画面:大哥哥或许会带着那标志性的温暖笑容,迈着大步匆匆赶来,然后给他一个宽厚的拥抱,用那充满力量的声音安慰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期待。每一个路过的身影都会让他的心猛地一紧,可每次都不是他要等的人。

付染在紧张期盼中等了不知多久,父亲从车里探出头,催促声响起:“染儿,时间快到了,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终于,在父亲的再三催促下,付染无奈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边走边回头的走向汽车……

就在汽车缓缓启动的那一刻,他透过车窗,看到一个身影与车子擦身而过,跑向那熟悉的超市门口。

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要等的人,付染在车中回头,只看到一个逐渐模糊的背影,

那一刻,他感觉仿佛是至关重要的人离自己而去,他知道,这一错过,也许就是永远。他紧紧地盯着那背影,哪怕多一秒也好,让他能来得及记住那个长久以来,给过他关怀、鼓励、温暖的大哥哥。

汽车开远,留下长长的尾气,就像命运般为二人拉开长长的距离,那未说出口的告别,那未完成的约定,成了付染初三毕业那年最难忘的遗憾。

而边浔,自从收到付染的最后一封信,心中失落不舍的同时又思考着要回复些什么,草稿反反复复写了又撕,最终写了两个字“等我”。

他想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有很多话想亲口告诉对方。

第二天是和边浔约定的日子,偏偏遇上学校班级各科老师划重点,准备高二的期末考试,边浔频繁看着手表,看着秒针一格一格的跳动,每过一分钟都让他心里的焦虑又多一分,他无心于老师讲台上的讲解,只是默默的祈祷着老师的滔滔不绝赶快结束,祈祷着付染会在原地等着自己。

终于最后一个老师讲完重点时,边浔抓起书包冲出教室,一路跑着,此刻他只想自己的步子能再大些,跑的再快些,恨不得能拥有任意门,瞬间穿梭到超市门前。

但当他用尽全力跑到超市门口时,游戏机旁空荡荡的,他因剧烈奔跑而快速跳动的心脏那一刻竟漏跳了一拍,一瞬间仿佛有什么热热的东西糊了眼。

边浔抬头看向超市大叔,想开口询问,但喉咙又似被什么梗住又痛又酸,张了张嘴却也没有声音。

大叔仿佛看出了他想说话,以为是问回信,挠挠头纳闷的说:“那小伙子刚来了,你的信给他了,不知怎的在那站半天,也没看写字,然后就上车走了,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边浔听了老板的话,意识到付染是真的走了,他懊恼自己,如果跑的能再快些,如果跟老师请假早走些,会不会如今不是这种局面,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亲口对他说。

想谢谢他这段时间的陪伴,谢谢他自己生日时送的的游戏币,在自己最孤独的时候走进自己生命中,告诉他香蕉牛奶很好喝他很喜欢,告诉他他打游戏的样子很可爱,告诉他自己会带着他送的钢笔,他的祝福考进上京大学,祝愿他一定会收获美好的感情,可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

边浔眼神空洞的向着超市对面走去,刚刚模糊眼睛的热源早已顺着脸颊流下,他坐在公交站长椅上,望着对面,想象着游戏机前还坐着那个少年,想象着他身体摇摆,手掌不断拍打着按键,激烈的战斗的模样。

此刻边浔觉得,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母亲出门后自己因孤单而做的一场梦,但书包内文件夹里,收藏的每一封来自付染的信却是真实的,他默默祈祷着,希望命运能让彼此再次相遇。

至此两根斜线在沿着各自的轨迹短暂相交后又彻底分开。

边浔也在思念与孤单中度过了一个极其漫长的暑假,他偶尔在超市门口买两个游戏币打游戏,偶尔坐在公交站望着对面发呆,超市老板问过几次付染的情况,边浔只是淡淡的告诉老板,他……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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