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接回

离开房子,江玉茗直直往外面走。她不想在詹家老宅过夜,打算出去随便找间酒店住下。

只是她这一身酒精味,脑袋也开始迷糊了,就这么出去,怎么想都不太安全。

这一杯烈酒加上之前被灌的,已经超过了她酒量能承受的极限。尤其她刚才喝得那么急,效果更来得迅猛。

到现在还残留一丝清醒没彻底醉倒,全靠毅力在支撑。

她知道詹允城大概率会找人跟着她,不至于让她出什么事。但她做不到全心去信任对方。凡事都有万一,如果真出了意外她可没处说理。

什么人都不如自己可靠。

离开老宅范围,江玉茗走到附近路边的路灯底下,身体靠住了路灯柱。她浑身发软,脚步发飘,实在没办法再走了。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一声提示铃。

摸索着掏出手机,屏幕上的字都是重影,什么都辨不清,只能看到那个熟悉的枫叶头像悠悠晃晃。

凭借着肌肉记忆,她指尖一阵乱点,进入消息框,拨出了语音通话。

[喂…]

对面的人声音透着些惊讶,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打来电话。

江玉茗眩晕得厉害,身体蹭着路灯柱缓缓下滑,最终蹲了下来。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愈发扭曲,迷离而怪诞,远方的灯光弯曲似波纹,仿佛意识被浸到了水里,变得漫漶不清。

她忘记了正在和谌宁通话,呆呆地望着远处,很久没有回话。

寂静中,只余比往常更重的呼吸声穿透话筒,落入谌宁耳中。

“…茶茶?”

谌宁心跳加快,感觉到不安,唤了一声,不自觉站起身,有些急切地询问:“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江玉茗过了半响才迟钝地回:“…谌宁?”

她眼眸浸水,手里托着手机,慢吞吞地往四处张望,目露迷惑:“你在哪里呢?”

声音略为低哑,因醉酒缠黏得不像话。

此时才是她的本音,磁性且成熟,波澜不惊地讲话时听起来会很不好惹。

所以她平时说话总会刻意将声调放高一些,更甜软温柔,避免被误认为心情不好在凶人。

谌宁心跳一滞,多重情绪在一瞬间迸出并糅杂在一起,令她几乎呼吸不上来。

但不等她细细分辨,担忧便迅速占了上风压制住其他的一切。

“茶茶,你是不是喝醉了?你现在在哪儿呢?”

她将手机贴近耳朵,焦急得想踱步,又怕脚步声掩盖住听筒中细弱的嗓音,只好强制站定。

连谌荣也坐直了身子,将电视机音量调小,安静地关注着女儿。

谌宁平日总是不声不响的,温凉得似一场雪。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她如此情绪外放的时候了。

江玉茗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谌宁。脑袋稍一动弹就是一阵眩晕。委屈从心中漫进口舌,被她含住,不肯轻易吐露。

“我刚从詹允城家里逃出来呢…我在,路灯下面。”

胃里火烧火燎,她不适地咳嗽两声,闭上眼,无意识呢喃:“好热…”

谌宁已经无心细听,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外,将妈妈叫她穿件外套的呼喊抛在脑后。

她按下电梯按钮,边对着电话那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不要乱跑,就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去找你!”

进入电梯,屏幕数字缓慢跳动,最终停在负一层停车场。谌宁心急如焚,下了电梯后立即驱车往詹家老宅赶去。

她上身只穿了一件贴身黑色高领薄毛衣,下身是宽松的加绒阔腿裤。车内开了暖风,倒也不觉得冷。

手机被放在旁边,依旧显示通话中,但那边已经没什么动静了。

江玉茗很安静,安静到不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

谌宁宁愿她多说点话,好让她能确定对方的情况。

然而过了片刻,通话被挂断了,不知是误触还是怎样。她腾出一只手来回拨,但一直无人接听。

她深吸一口气,将车开得更快了,

詹家老宅在一个高等的别墅小区,离得倒不算远,不堵车就十几分钟的路程。

大年三十的,人们多数都在家跨年,路上的车少了很多。谌宁游走在超速的边缘,擦着十分钟的线,赶到了詹家所在的小区。

小区安保很严,她进不去,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去和保安沟通。

“请和詹允城联系一下,我是谌宁,来接我的朋友江玉茗。”

那个男人如同她心头的一个毒疮,平日里的所有思绪都会下意识对他绕行。但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

保安依言给詹允城通了电话。

对面毫无犹豫道:[快让她进来。]

谌宁顺利被放行,心中莫名:詹允城态度为什么这么迫切?

她拦住要挂电话的保安,“等一下,江玉茗现在在哪里?”

电话对面回道:[19栋别墅外门右侧。]

谌宁立刻转身往过赶。

小区里路灯都亮着,勉强能看清路牌和编号,她从快步走到奔跑,一路奔向詹家老宅。

片刻后,她远远地能看清路灯下站立的两个男人,还有一个蹲在地上抱着路灯柱不放的女人。

“茶茶!”

谌宁冲过去,直接忽略了两个男人,蹲在江玉茗身旁,急切的心在看到人后终于逐渐安定下来。

江玉茗穿着驼色大衣,缩成很小一团,额头抵在冰凉的金属灯柱上,手提包和手机散落在脚边。

谌宁缓着略急促的呼吸,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遮住脸的发丝捋到耳后,轻声问:“茶茶,你还好吗?”

江玉茗缓慢地转过脸来,双眸水润迷离,唇紧抿着,脸颊是薄薄的粉底都盖不住的酡红,盯着谌宁不说话。

谌宁不确定她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

迟疑一瞬,她伸手拉开江玉茗抱着柱子的胳膊,将人揽到自己怀里。

女人很乖顺,几乎遇到没什么阻力。像是很没力气的样子,身体歪斜过来,顺势将头靠在了谌宁肩头。

柔软脸颊上温度滚烫,透过薄毛衣直触皮肉,恍似将她烫伤。

“我带你去我家,可以吗。”她抱着人,在她耳边问。

江玉茗仍旧不答,扭过头将脸蹭进了她的颈间。熟悉好闻的冷调香水味涌进鼻腔,混沌的脑袋辨认出本能的安宁。

谌宁无可奈何,但心中安稳。

与此同时,怒火开始衍生,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把地上的手机装进包中,挂在手腕上,随后将人打横抱起,站直,向前半步,冷眼望向两个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直白的质问,“我希望能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谌宁高挑的个头并不比对方矮多少,咄咄逼人地和男人对峙,哪怕怀中抱着一个人,也丝毫不显弱势。

她很少对谁表现出这样强硬到近乎敌视的态度。

詹允城不以为意,对身边的男人摆摆手,“你先回去吧,辛苦了。”

对方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走了。

他回过头,对谌宁露出一个淡然但还算礼貌的微笑,“喝多了酒而已,如果她想说,醒来后会自己告诉你的,你带她走吧。”

这是个优雅从容的男人,并且出乎谌宁意料的冷酷——自己的妻子醉倒在路灯下,他漠而视之,然后轻飘飘地让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将她带走。

谌宁怒不可揭。

她望而不可及的珍宝,竟被他人弃之如履。凭什么!?

詹允城他怎么配!

可她终究没立场多言,只是深吸一口气,目光凌厉地直视男人,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你没资格做她的丈夫。”

她转身抱着人离开。

温润有礼的画家被触及逆鳞,再次隐约显露出暴戾的一面。

詹允城站在原地,不自觉抽了抽嘴角。紧绷着下颚扯出一抹假笑。

丈夫?他可无福消受。

被踹过的肚子到现在还隐隐作痛,这个暴力女,力气是真不小,醉成这样都不耽误揍人。

当时酒席已经散了,他叫助理跟出来把江玉茗送去酒店住一晚,结果没一会儿人就又回来了,苦着脸说江玉茗不让他靠近。

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出来看看,见江玉茗靠着路灯很难受的样子,站在旁边好说歹说半天,她都没反应。

心想着她醉得不轻,便打算直接走近点把人扶起来,结果江玉茗像什么程序启动了似的,站起来就给了他一脚,踹得他后退两米,差点没吐出来。

啧,想起来他就来气。

这一脚之后江玉茗清醒了一点,挥手叫他滚,说自己有朋友来接。

说完又蹲回去抱住了柱子,他俩不知道醉鬼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只好先站这儿等。

幸亏真有人过来接她了,不然这事可不好办。对于大救星,詹允城也懒得在乎一点小小的态度问题,更不会纠正对方的误会。

谌宁一路将人抱出了小区,艰难拉开车门,把江玉茗放进副驾,扣上安全带。

江玉茗一直安静地任她摆弄,睁着眼,眼神迷蒙,但始终很精神,没有要睡过去的意思。

“这是喝了多少酒…”

无奈叹了口气,谌宁坐回驾驶位,开车往回驶去。

到家之后,依旧是将人抱出来,乘电梯上楼,一路抱回了家。

时间已经快凌晨了,谌荣还没睡,坐在客厅等待。春晚仍在播着,主持人开始跨年倒计时。

谌宁速度够快,一来一回也就用了半个小时左右。

因为腾不出手开门,她用脚踢了踢门,谌荣过来给她开了门。

“哦呦,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女儿抱在怀里的女人,很是惊讶地挑了下眉头。

“喝醉了。”谌宁情绪不是很好,不想被她看出异状,“妈妈,我先带她去我的房间。”

电视突然在此刻发出跨年的欢呼,她脚步一顿,又补了一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谌荣隐约能察觉到点不对,但她困了,孩子的事还是得孩子自己去处理。

所以她只是调侃了句:“乖囡,你是英雌救美的大力士。”

谌宁哑然失笑,摇摇头,抱着人快步窜进房间,用脚带上了门。

心情多少轻松了一点。

她将江玉茗放到床上,帮她脱去了大衣和鞋子。

女人老老实实坐着,唇一直抿得很紧,几乎没了血色。

“茶茶,你怎么不说话?”谌宁蹲在床边,将鞋子放到一旁,有些担忧,“难受吗?是不是想吐?”

江玉茗反应了半天,勉强听懂了,深深低下头,看起来是想往哪里缩一缩。

最后身子一歪,倒在床上,蜷缩起身体侧躺着。眉眼低垂,也不看人。

谌宁深呼出一口气,站起身出去倒了杯温水来,又蹲回床边,柔声道:“先喝点水好不好,我去给你煮一点醒酒汤。”

江玉茗磨磨蹭蹭地撑起来一点,伸手欲接过水。谌宁趁机从床内侧捞了一个靠枕过来,放在床头让她靠着,并把水放到她手上。

她小口小口地喝,片刻后忽然蹙起眉,嘴里的水吐了出来,捂着胃蜷起身子。

谌宁心一惊,接过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连忙扯过了垃圾桶接着。

江玉茗干呕几声,除了刚喝进去的水,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看着江玉茗,心一点点沉下去,如同浸入湿冷的潮水中。声音很轻,藏着细微的颤抖:“茶茶,你今晚吃饭了没有?”

江玉茗疲惫地趴在床上,摇摇头,像只虚弱的小猫。她蓦而呜咽了一声,用双臂将脑袋抱住,藏起脸。

谌宁深吸了一大口气,抬手用力抵住眼眶,须臾间涌上的热流如喷涌的浪潮,难以抑制。泪水接连不断地滑落。

心脏抽疼,连带着胃也绞痛。

她粗暴地抹了把眼泪,踢开垃圾桶坐到床边,握住江玉茗的手臂轻轻拉开,看到一张哭花了的脸。

血液上涌,洪流骤然冲垮了堤坝,在脑中发出巨大的嗡鸣。

谌宁无法自控地也蜷下了身子,她像只被猎人扼住喉头的幼兽,在刹那强烈的冲击下感到漫长的绝望。

画家无法对缪斯关闭感知的触角,透明眼泪中蕴藏的一切苦涩,将化成十倍浇灌到她身上,令她一瞬间企图跪地祈求那眼泪别再流。

“难受…”江玉茗蹭着翻了个身,面朝上。

或许是某种紧绷的防御突然被打破,安静了许久的人终于开始闹起来,呜呜咽咽地抓住了谌宁的手臂。

“谌宁,我难受…”

床铺上都是谌宁身上的清幽香水味,眼前仍旧模糊,她靠本能辨认出身边的人是谁。

若是她清醒后仍记得这一切,怕是很难想像,谌宁会成为能令她安全释放软弱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

谌宁吞咽着口水,喉咙发紧。

伸手小心地抹去她脸上的泪,将人扶坐起来靠在靠枕上,轻轻抱住。

“我去煮些醒酒汤给你喝,好不好?”

她不知道该不该给她吃点东西,怕她会再吐出来,胃里更难受。

毛茸的头颅熟门熟路又蹭进了她的颈窝,江玉茗不答话,自顾自地抽泣嘟囔着:“好难受,讨厌…逼我喝酒……”

谌宁浑身一僵,眼底仍盛着潮湿的泪,却酝起黑沉的风暴。她嗓音轻柔,几近诱哄:“是谁逼你喝酒?”

“詹承耀…王八蛋,一榔头敲死他…”

语调委屈又愤怒,说着腿还蹬了两下,像是想踹人。

她浅浅扯起唇角,睫毛垂下,掩住漫出眼眸的危险意图,“詹承耀是吗,我知道了…”

松开人,她把被子拽过来给她盖上,离开房间去厨房煮醒酒汤。

谌荣已经回房间去睡了,客厅没亮灯,她摸黑穿过客厅,打开厨房的灯,找出山楂陈皮一类的材料,又添了把清茶进去煮。

谌荣谈生意少不了喝酒,解酒汤的材料都是常备的,不至于出去现买。

煮汤的工夫,她又将晚饭剩下的米饭煮了点粥,放一点盐和蔬菜,尽量让它好下咽些。

十几分钟后,她关掉厨房灯,端着两个碗回了卧室。

江玉茗缩在被窝里,闭着眼,眉头不适地微蹙,依旧难以入睡。

“来,先把醒酒汤喝了。”

谌宁将粥碗放到床头柜上,扶起女人,小心地吹凉了醒酒汤,一勺一勺喂给她。

江玉茗抿着唇纠结一会,还是张嘴喝了。

她觉得自己等得太久了,有点不高兴,本来想等人回来就闹一闹的。但谌宁给她的感觉太舒服,没闹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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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3.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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